第62節
張家老太爺也是個勢力的,眼看著這孩子一副活不久的樣子,扮著老好人從小嬌慣著他成長,卻以此子病弱為由,把屬于他的印器落到了張興之子身上,對其從小苛刻教育,與張遠鐸的生活儼然成了兩種完全不同的狀態。 “張家就是這樣一個人嫌狗厭的地方。他們多在意的東西,我就有多不屑。他們以為瞞住了所有人眼的心思,我從小都看在眼里。張家的權勢在京城有多顯貴,我就要它有朝一日落敗的有多慘烈!” 這是辛二不熟悉的張遠鐸的另一面。那一刻,她覺得,張遠鐸才是張家最狠戾的人,比張興有過之而無不及。他,連他整個家族都給舍棄了,甚至親自去滅亡它,看著它從昌盛到衰落。 “辛二、krity,別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這才是真正的我,沒有任何的偽裝,真實的我。”他繾綣了望了一眼方秋濃,再看向辛二,“我很羨慕李泰民,他能遇上你,為你放棄整個計劃。如果問我,是否有那么一瞬考慮過放棄心中的黑暗,我想這個念頭從未有過。所以,我才不配得到那樣美好的感情。” “不,不是這樣的。”方秋濃急急搖頭否決。 “別,我也只是隨口說說罷了。”他阻了她的后話,“我一點不后悔自己的選擇。是張家于我們母子不薄,利用我母家的架勢,利用我孱弱的病體,為張興造勢。張家的心,大著呢。而且,張興可不是心善的良人,關于李家,他對李泰民母親的心思,呵呵……” “你們舉報的材料,能把他制住么?”辛二擔憂,張興那樣虎狼一般的人物,能那么輕松被制服么。 “能吧。起碼,張家的勢力會大幅度縮水,在如今這個動蕩的局面,底下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崛起的人物,張興落馬,這對想要上位和張興的對手那些人來說是極好的一個機會。再者,向來官商問題一直都是值得考究的詬病,江氏集團可是張興一手扶持的,江氏的內部賬目,張興不可能不留下一點蛛絲馬跡,一切都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只希望,這一切早點過去。”辛二輕嘆。這時候,她很想見李泰民一面,想窩在他的懷里聽他說說話。 “會的。很快。” ☆、第一百二十八章 翌日,外界瘋傳的消息更甚。 關于張家張興的事跡,不知是誰泄露了出來,弄得人盡皆知。 各大版塊的新聞記者,就像是盯著一只有裂縫的雞蛋的蒼蠅,堵在張家人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張家大本營,張家分系人員工作、生活、學習之所等等。張家一直以來所獲得過的優待、榮耀,在這一時刻都成為了人們去細扒、追問的重要關鍵點。 早上的各家報刊雜志報道的新聞資訊,全是張興被雙規的事情給刷了屏。強大的娛樂媒體,狗仔團隊,更是能力卓越地把張興從出生到現在為止的人生發家記事給擼了一遍,細細碎碎,牽涉甚廣。包括當年的李家、韓家、劉家,四家族親密無間的過往。包括四家背后,那一輩人之間的愛恨情仇。 這天,辛二終是再也忍不了坐在小別墅等待的被動局面。她想立刻去見李泰民。當年四大家族的事情被曝光,關于當時他的母親韓清緋的事跡,在當代是如何的名聲顯赫。現在,成為世人口中茶余飯后的談資,高傲如他,怎能忍受? 當她離開別墅的時候,她看見張遠鐸一人坐在湖邊的下水臺上。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悅或是報復張家成功后的快感。他漠然地凝視著湖中心,冷峻的面容忽閃過一絲光亮又迅速沉寂了下來,雕像一般凝在岸上,紋絲不動。 辛二嘆然,匆匆轉身離去。再多恨那些人,心中總是不會好受,畢竟他們都是曾經一起共同生活過的,擁有相同血脈的親人。刺向對方的那把利刃,是雙向的,劃傷了對方的同時,也給自己帶來了不可抹去的傷痛印記。時間,總有一天會讓所有人懂得,渺小的人類之間的紛爭,在慢慢人生長河之中是多么的不堪一擊與曇花一現。 辛越集團,屬于李泰民的巍峨大樓。這棟傲然挺立的摩天大樓,矗立在經濟規劃區中心最核心的位置,擁有最完善地資源配置,而它的所有者就在這樓的最頂層,立于高位指點江山。 辛二是第一次來到這里,去接觸他的事業。在此之前,辛二意指她的上輩子,從未聽過“辛越”這個新起的卓越企業,它的出現改變了整個京城經濟未來的發展動向,帶領了新一輪信息化產業的發展。 正當她暗自贊嘆著自己男人的本事,一個她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出現在了她面前,嚴肅地邀請是否能一起喝一杯。 “伯父?”辛二后知后覺地喊了一聲。 李建忠此時此刻會出現在辛越大樓門口,是要去找李泰民的,還是經過這邊辦事,這都已經不是辛二能去想象的了。事實是,他直接停車在了她跟前,開了車門僵硬著語氣命她上車。 “不會耽擱你太多時間,會把你安全地送回來,所以上車一起談談。” 這個天生面冷的男人,好像先天面部神經失調一樣,連說話語氣都是那樣的硬邦邦,她想阿泰的母親怎么會愿意和他結婚共同生活呢。多無趣…… 辛二默默爬上車,有些拘謹地遠遠坐在一邊,盡量去忽視另一邊人身上散發出的嘖逼氣勢。狹小的空間,安靜地只能聽到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連呼吸聲都消失了。所幸的是,車很快就在一處偏僻的咖啡廳停下。盡管店里沒有客人,但豁然寬廣的場地,總算讓辛二能緩下一口氣了。 “你很緊張?”李建忠坐在辛二對面,漆黑的眼睛從坐下開始就從未在她身上轉移。她的一舉一動,任何細微神態全都被他看在眼里。 “誒?沒有!”辛二快速搖頭,端起面前的熱飲輕啜了一口,又覺自己動作掩飾意味太過的明顯,尷尬地把滑落臉側的發絲挽到耳朵,“其實是有一點緊張。作為公眾人物,伯父是政界大腕,作為阿泰的父親,伯父是我的長輩。我在長輩面前,總顯得很緊張,很氣弱。” 李建忠依舊氣勢凌人地注視著她,半響才微不可見地扯了扯嘴角輕笑了一下,讓辛二以為自己眼花了,“那天,可一點看不出來你膽子有這么小。” 辛二知道,他指得那天是李家老太爺壽宴的那天。她額額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應才好。然而,李建忠好像本來就不打算聽她有什么要講的,只自己幽幽道著,說他想要傾瀉的話。 “那天,其實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笑得那么開心。從小到大,哪怕是獲得了別人夢寐以求的榮耀,那些他極力爭取而來的獎章、獎狀、獎杯,都沒見他有那樣坦率的高興過。作為父親,我是個失敗者。我不能給自己的孩子帶來最衷心的笑容,也許對他而言,我的存在只有傷害。在這一點,我很感謝辛小姐你的出現。” “別這么客氣,喊我辛二就行……” “好吧,辛二。很謝謝你,愿意接受我那固執的兒子,愿意包容他,給他鼓勵和快樂。雖然那一天我說了不太中聽的話,但那不是爭對你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會。”辛二放在膝上的雙手交叉握在一起,“從我下定決心要同阿泰并肩而站的那一刻開始,外界的任何因素就都不會成為阻擋我們的問題。這幾年,我最后悔的事是,在他最需要的我這四年,我沒能好好陪在他身邊,讓他一人孤軍奮戰。現在,不會了。” “你們這樣,很好。我要說的是,李家不會給你們在一起造成任何困擾。對于這孩子,始終是我們虧欠了他。他的怨恨,他想做得事,我沒有任何話說,愿意承受。” 這一刻,李建忠就像是所有為人父疼愛自己孩子的模樣,對孩子跟自己的調皮搗蛋,他全盤接受,哪怕里面有孩子不知輕重的傷害,也一并默認。他所展現出來的態度,都讓人覺得他是那樣充滿父愛,對自己孩子多關注的男人! 這一刻,辛二望著對面面冷的男人,依舊沒有過多表情的面容,凌厲的眼角之下依稀能見幾絲歲月的細紋,兩鬢的銀絲,在柔和的燈光下閃耀著。他一身正裝,坐得規矩又立挺,一看就是個嚴肅嚴謹,對自己嚴苛的人。他,真的不再年輕了。 她很想知道,當初阿泰母親去世時,他為什么會做那樣的選擇,在得知阿泰腿疾時,又為什么要像是處理垃圾一樣聯姻換取家族利益把他徹底寒了心。如果他真的很在乎阿泰,那他做的那些事,究竟是為了什么理由? “你是不是很困惑,我為什么會在這時候說這樣的話?”他笑笑,忽然像是解凍了的石像,輕靠在柔軟地椅背,隨意地坐著話家常,“你一定知道現在外面消息傳得有多瘋狂。江氏內/幕的暴露到后期內部賬目的泄露、涉法事件的跟進,股市大跌,所有合作瓦解,紛爭不斷,這都是他的手筆。就連張家的事情,他也沒有放過,與張家的小子聯手,導了這一出戲,他比我果決多了。” “您……都知道?”他都知道是阿泰做的,那么爭對李家的那一部分計劃,他是不是也全都之情? “他是我的孩子。”他柔和了雙眼,似陷入了回憶,“他跟他的母親一樣,向來聰明。同時也像他母親一樣,心軟。” “這輩子,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清緋,最無辜的人,也是她。所以,他恨我,怪我,報復我,我都接受。” “那您為什么要娶劉婉琴呢?你喜歡的人不是劉婉清么?長得再像,也不是那人了,為什么到最后還要娶她,由著她給阿泰下絆子?”一時心急,辛二把心里存得疑問全問了出來,“既然你是那么關心阿泰的,四年前又為什么要用聯姻的手段,把他逼到那般境地?” “你都知道?”李建忠看著她的眼神一頓。 “是,我知道。張遠鐸說起過你們曾經京城四家的恩怨糾葛。只是,我不明白,您的想法……” “當年的事情……是我對不起泰民母親,”他垂下眼瞼,說得緩慢,“但是,對于婉清的感情,發現的太晚了,錯過就是錯過。我既然和清緋已經結婚了,自當要做好丈夫的職責。可是發生了很多事情,中間出了很多差錯,以至于清緋最后因為我而走了。” “至于婉琴,我當然知道她并不是婉清,她跟婉清沒有一點相似之處,如果不是清緋,我也不會娶她。這個女人……就算是清緋為我選擇的一個懺悔的機會,無論有多艱難,我也會答應。只是,有些事情,我只能自己去解決。” “那個聯姻?我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利用泰民。婉琴太過強勢,她不會讓有好處的事情落到泰民身上,所以,那只是一個借口罷了。” “可您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么呢?讓阿泰對您不滿,對您的恨意滿值,父子仇視,對您有什么好?” “這是我要去解決的事情。過去的恩怨,不該由年輕人去承擔。他現在不能明白理解的事情,總有一天會懂得。這算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了。” “伯父……” “好了,人老了就是會叨嘮,耽擱你時間也不少了,我送你去泰民那吧。”他立起身,把放在椅背上的外套搭在腕上。 “您之前,是想去見阿泰的么?”辛二緊隨而起。 “不,只是在外面看看而已。這樣就夠了……” 不知怎的,辛二心里泛起一陣酸澀。僅僅只是偷偷地在大門口觀望,連兒子的面都見不到。這樣的舉動,她不知道他做了多少回。但只要一想到那樣的場景,就心酸的不行。 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坐在一起,和平相處呢? 一個兩個都這樣的自以為是,怪不得是父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再一次回到辛越集團大門口,辛二的心里已經不如先前來時的那樣輕松、期待。她沉凝著臉,步履繁重地往里走,在前臺處被人攔截住。 “請問你要找誰,有預約么?”大方得體,微笑、語氣、神態,全滿分。 辛二愣了一下,這才察覺到自己似乎有些冒失了。這是他上班工作的地方,不是她可以貿然闖入的家里后花園。 “我……想見你們總裁,要預約?”她略微遲疑地問,心想,要不要打個電話直接給他。可是他應該在忙,這樣搞突擊好像不太好。 “請問小姐貴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我可以幫您打電話致秘書處問問看。”前臺依舊恭敬,話語間沒有絲毫輕屑怠慢的地方。 “額,那個……”辛二還在猶豫,前臺望見她身后過來的人,再一次恭謙地問候,“張助理好。” 辛二轉身,入眼的是個看起來有點呆又有些眼熟的年輕男子。她禮節性地向對方一笑,再轉回身時已經做下決定對前臺美女說道,“其實我也沒什么事情,剛剛麻煩你了。”言罷,就打算動身去外面逛逛,想著到了吃飯點再喊他出來也是一樣。 “等等!”自認為作為一名優秀的全能助理,擁有過人記憶力的張文韜在看到辛二的第三秒鐘,就將她與月前在機場附近一家小酒店下的xx咖啡館碰見的那名女子給對上了。又因為當時那真是出了大丑,即便他不認為自己在自家老板面前總是出丑丟份,但對那次老板反常的情況記憶猶新,于是對于那天碰上的人事物都極為印象深刻。 “請問你是?我在xx咖啡館見過你,你來這找誰?也許我可以幫到你。” “嗯?”辛二歪頭,對此完全沒了印象。“你們家的老板,也可以幫我安排見到?” “額……”對上辛二略有茫然的眼神,張文韜內心內牛滿面,叫你長得不夠帥,太大眾太平庸,美女沒印象也是活該!“我就大發慈悲的幫你問一聲吧。”說著,他拿了自己的手機給自家boss撥了內線,完全忘記了他原本該報告的計劃書,也忘記了他家boss并不是隨時都會接受他犯傻的時刻的。 “不過我們老板比較嚴厲,你要做好被拒見的準備……”電話那頭還在嘟嘟作響,張文韜問辛二,“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一會兒要怎么介紹你?”然而,這時電話已經通了。 “現在已經九點一刻,會議都開始開始五分鐘,張助理,你的報告呢?”森冷的話語,老遠傳到了在場幾人耳中。 漂亮前臺為其哀默地投以保重的眼神,乖乖坐回了原位。辛二眨巴眨巴眼睛,聽著熟悉的男音,突然覺得好對不起眼前這個呆萌的好心人。自己好像害他挨罵了呢。 “這個……我已經在樓下了!馬上就送到!”張文韜看了眼手里的公文包哀嚎一聲。 “給你三分鐘,不然后果自負!”完了,那邊就要掛下電話,張文韜還沒忘記他打電話的初衷,急急喊道,“老板!樓下有個人想見你,是不是……” “看你還有閑功夫管別人的事,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誰都能見我,那還需要下面的管理做什么?” “可是……” “連我也不可以么?”辛二悶笑著,開口給張文韜解圍,沒想到他依他性格身邊還能有如此活寶的人存在。 張文韜明顯感到電話那頭boss的呼吸一頓,然后不敢確定地揚聲問道,“寶貝你來了?” 寶貝……?!那是他那一板一眼、不茍言笑的boss會說出口的詞么?還有那溫柔的口吻,他是不是見鬼了?! “昂,我路過,進來逛逛。”辛二挑眉,寶貝?他還真敢叫誒,不是開會么,那不是有很多人,大叔你臉皮厚度升級了啊~~ “張文韜,速速把你家老板娘帶上來!對你之前的過錯,一筆勾銷!”那邊直接下了命令,然后傳來會議延遲等等的消音。 張文韜驚呆了。不住地張大嘴巴瞪著辛二說不出話來!看他都聽到了什么!老板娘誒!就是眼前這個看起來小小只的少女! “張助理,可以帶我上去了么?還有,我看起沒有很小吧?”她看了看自己隱在外套下的胸部,就算比不上蒼老師,那也是有rou包那么大的! 呵呵,呵呵干笑兩聲,張文韜引導辛二往boss專屬電梯走去,心里不住地為老板娘瘋狂點贊!懂幽默的老板娘他喜歡!boss真是好眼光! 很快,辛二就坐到了李泰民辦公室,張文韜很貼心地關上了辦公室門,隔絕了外邊一切好奇探尋的眼光。 嘖嘖,還真是剛硬無趣的辦公室。黑白色調,簡潔大方。除了必要的待客沙發和辦公桌椅、一個大的文件書架,落地窗處兩盆一米高的綠色盆栽,就別無他物,讓她連想翻翻他小秘密的一絲念頭都沒有。 她站在寬闊的落地窗前,恐高地往下俯瞰整個市區,頓覺一股暈眩感,忙小步后退,不期然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整個后腰被緊緊圈抱住,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他熾熱的手下溫度。 “來了怎么不給我打電話。”李泰民把臉貼在她的后背,滿鼻深呼吸著屬于她的氣味,好像這樣做多日的疲勞都能一消而散。 “我想給你一個驚喜嘛。”她伸手覆在他手之上,就這樣靜靜讓他抱著。 這幾天他大概真的累壞了,語氣里都不自覺透著一股倦意。她很心疼,希望這一場風波能快些過去,希望自己能夠為他分擔些什么。 “我是不是給你造成麻煩了?剛剛你在開會?” “你永遠不會是麻煩。公司的事情,沒有你重要。”他松開圈著她的臂膀,把她的身子轉了過來,貪婪地看著她。辛二蹲下身,雙手放在他膝上,與他視線平齊。 “我都知道了。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傻丫頭,”他一手探上她的臉頰,愛憐地輕撫著,“都從張遠鐸那聽說了?” “嗯。你等了那么久,計劃了那么久,就這樣放棄了,不會可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