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
柏長青一臉擔憂地望著他,喃喃道:“你累了……” 哪里都不想去,只希望時光停駐在這一秒…… 什么話都不說,只希望一切靜止在這一刻…… ——可他知道,這時世界上最大的妄想。 短短幾天,“夏驍川”清醒的時間連普通人的二分之一都不到,而他在畫畫的時候更像是在耗盡一切,每畫一段時間,他都會非常疲憊。 柏長青坐在那里,那么害怕他的驍川會瞬間消失,他承認,也許芮北年說的對,他必須得離開了。 可他又是那么的不舍,他親吻少年的手背,把他的掌心貼在自己的臉頰上摩挲,他想說點什么,可是不管是什么,他的驍川都來不及聽了……他忍不住再次啜泣起來。 當夜幕徹底降臨,男人穿上了他的大衣,探手取了那頂羊毛氈紳士帽,剛想戴上,卻見床上的人突然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你要走了嗎?”少年有氣無力地開口。 柏長青看著他,滿眼的眷戀和哀傷:“嗯?!?/br> 少年:“他會哭的……” 柏長青走過去,在床邊坐下,“我知道。” 少年:“留下吧……” 柏長青摸摸他的頭,說:“我不能?!?/br> 少年:“那他怎么辦?” 柏長青:“他有你,你們是一起的?!?/br> “……”少年再也撐不住,陷入昏迷之前,他用了最大的力道,抓住柏長青的手,似乎想要挽留。 柏長青眼眶發酸,反握住少年的手,俯下身去,溫柔地在他額頭印下一吻。 “再見了,我的藝術家?!?/br> 次日清晨,老漢姆街45號別墅的房門被敲響。 何月夕正躺在沙發上小憩,聽到門鈴聲,條件反射地跳了起來沖出去開門??伤_了門才反應過來,現在才早上七點——葛欽舟一周前給他打電話說要來西里,由于簽證原因,今天才能抵達,不過是下午到。 看著門口的中年老外,何月夕有點緊張,最近因為葉禹凡的失蹤,他一直精神緊繃著,大馬路上走著都幻想著有人跑來告訴他葉禹凡的下落。 門外的中年人正對著手上的信件,問何月夕:“請問,這里是yufan ye的住所嗎?” 聽到熟悉的名字,何月夕的心臟瞬間狂跳起來:“是的是的!就是這里!” 中年人立刻表明了來意,原來他是附近旅舍的店主,柏長青離開之前多交了一周的租金,并請他幫忙帶信,來這里找人把房間里留下的租客帶走。 何月夕驚喜萬分,上樓就把郭哲愷從被窩里拉扯起來:“起來!咱們去接葉禹凡!” “???什么?葉禹凡?”郭哲愷睡的稀里糊涂的,還以為在做夢,等穿上衣服下了樓,才反應過來,“葉禹凡找到啦!” 兩人隨著中年人到了旅舍,沒想到辛苦尋找的人就在距離他們這么近的地方,何月夕一陣捶胸跺足,很自己沒有占卜通靈的能力。 上了樓,一開門,就聞到一陣顏料的味道。而他們熟悉的人,就躺在旅舍的床上,心口還蓋了一定黑色的帽子。 “他怎么了?”何月夕瞬間就慌了。 店主:“好像只是睡著了……” 何月夕、郭哲愷:“……” 定睛一看,雖然葉禹凡臉色蒼白,但他胸口起伏,的確不像是那啥了,兩人同時松了口氣……剛才第一眼看到,他們心都快跳出來了。 店主指了指房間里的畫架與畫板:“這些畫具也是他的,不過這幅畫……”店主笑著欣賞了一番,“畫得可真不錯啊,你朋友打算要嗎?如果不要,可不可以送給我?當然,買也是可以的!” 何月夕和郭哲愷一看到那幅畫,眼睛都直了……連說了幾個“no”,才打發走興致盎然的店主,兩人小心翼翼地找東西包裹畫面,然后試圖叫醒葉禹凡。 何月夕:“葉禹凡,你還好嗎?醒醒!” 郭哲愷:“真的是睡著了嗎……這臉色白的,不會是暈過去了吧?” 叫了幾聲,葉禹凡幽幽睜開眼睛,見是他們兩個,突然呆住了,他囁嚅地問一句:“長青呢……” “長青?”何月夕想到他說的是誰,有點尷尬,他也不知道柏長青去了哪里,店主只是說他退租離店了。 可他覺得,如果這么說的話,葉禹凡肯定會很激動,像是那天你在公園里怕被柏長青拋棄的模樣……所以何月夕撒了個小謊:“他有點事,現在不在……那啥,葛老師要來了,他來看你了!” 聽到這句話,葉禹凡吐出一個字,“累……”竟然又閉上了眼睛。 何月夕和郭哲愷目瞪口呆,但知道葉禹凡不是身體不舒服,有點放心了,又一想,這么躺在旅館里也不是辦法,還是早點回去,也方便他們照顧,于是兩人商量了一番,打了個電話給官鴻澤。 不到十分鐘官鴻澤就出現了,他什么都沒說,在何月夕和郭哲愷的幫助下把葉禹凡背起來,直接帶回他們的住處。 昏睡中的葉禹凡伏在官鴻澤背上,顯得非常不安,一路都在說夢話,額頭上沁出一層冷汗,其余兩人都嚇壞了。 官鴻澤皺著眉頭把葉禹凡平放在床上,接著打開手機打電話。 何月夕去燒水給葉禹凡擦汗,郭哲愷把帶回來的畫倚在寫字臺邊,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聽官鴻澤電話里嘰里咕嚕英語連篇。 不一會兒,官鴻澤掛了電話說:“醫生很快就到了。” 郭哲愷傻兮兮地問:“什么醫生???看精神病的醫生嗎?” 官鴻澤無語了一陣,說:“普通私人醫生。” 郭哲愷:“哦!要的要的,最好來吊瓶葡萄糖什么的?!?/br> 官鴻澤:“……” ☆、第一百六十三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柏長青的信 耳邊咕咕噥噥的,不知道是誰在說話,似在交談。強撐著困意睜開眼睛,恍惚看見幾個熟悉的面孔,視線逐漸清晰,何月夕緊張的表情首先映入眼簾:“醒了啊,覺得好點了么?” 這里……是哪里? 掃視一圈,看見一個一聲不吭站在房間角落的人影,葉禹凡臉色立即就不對了,他看向冰涼的手背,果然! ——這是什么?為什么要給我注射藥物? 渾身掙扎著想去拔掉注射針頭,可因為身體絲沒有力氣,只能毫無意義地在床上抽搐。 “怎么了?”何月夕抓住葉禹凡的手,“哪里不舒服嗎?” “這是什么……”葉禹凡盯著手背上的針頭擠出幾個字。 “額,這個是給你補充體能的,醫生說你太虛弱了!”何月夕解釋道。 官鴻澤找來的私人醫生已經走了,初步檢查沒有診斷出什么奇怪的問題,只道葉禹凡可能是過渡疲勞,只要多睡睡覺,補充一點營養即可,對方抽了葉禹凡一管血,說要回去化驗后才能給具體的結論。 現在葉禹凡手上的吊液正是郭哲愷說的葡萄糖,可補充血糖和能量,可即使如此,他還是反感得不得了。 見何月夕沒有幫他的意思,他竟然自己扭動著手腕想蹭掉針頭。 官鴻澤見狀立即上前按住了葉禹凡的手,葉禹凡瞬間渾身僵硬,驚恐地看著來人,就在這時,官鴻澤竟對葉禹凡說了一句話:“我是官鴻澤,不是官林運?!?/br> 葉禹凡仿佛也反應過來了,雖然恐懼害怕,但不再渾身緊繃,他在看著官鴻澤的時候,還帶著一絲觀察。 何月夕和郭哲愷都驚呆了,官鴻澤那天給他們講的故事他們當然沒有忘記,但要讓他們接受自己的好友被一個死去的藝術家附身之事,一時之間還有點困難。 官鴻澤沒有繼續刺激他,讓他打量個夠,還小心地替他拔掉了未吊完的葡萄糖液,葉禹凡才逐漸放松下來。 “……長青呢?”葉禹凡說出了他醒來后的第一句話,和之前在旅舍里一樣,問的依舊是這個人。 何月夕和官鴻澤對視了一眼,見官鴻澤點頭,何月夕從身上取出一封信遞給葉禹凡:“這是柏長青……他留給你的。” 他們帶葉禹凡走之前,發現旅舍的床頭柜上放著這封信,信封上寫的是“夏驍川親啟”字樣。 葉禹凡抖著手接過,好像預感到了什么,整個人都顫了起來,他捏著這封信,一直不敢打開,眼淚更是止不住地浮在眼眶中…… 官鴻澤給何月夕和郭哲愷使了個眼色,幾人悄悄退出了房間。 ———— 親愛的驍川, 當你閱讀這封信的時候,或許已猜到,發生了何事,但愿你有勇氣繼續看下去,聽一聽我不告而別的原因。 你也許不知,你所在的身體,其實是屬于另外一個人的——他的名字,叫“葉禹凡”;或許你知,但因為某些原因,你屏蔽了他的存在。 我無法科學地解釋你們為何會共同存在在一個身體里,但我相信,這是神的安排。 你是幸運的,因為你“重生”了,你可以繼續走下去,去完成上一世未完成的遺憾。但請你不要忘記,你只是個“寄生者”。你的幸運也許是葉禹凡的不幸,因為你的出現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小凡還是個孩子,他出生在你沉睡的那年,成長于這個時代,有著與你截然不同的經歷及世界觀,可他此刻,卻被你的記憶、情緒和執念所影響著。 他沒有選擇,從你出現的那刻起,他就不得不與你分享本該屬于他的世界。好在你并非“厲鬼”,而只是個單純的藝術家。我始終記得你還活著的時候,是多么光彩奪目,普通人窮盡一生,恐怕都不得你才華的千分之一。 這幾天,你睡著的時間比醒著的還少,而在你疲憊的時候,小凡經常會“醒來”。起初,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我,帶著好奇與包容,后來,我們有了一些淺短的交談。他很聰明,而且非常善良。他能感知我們相處時發生的一切。他告訴我,他覺得我很親切,和我呆著非常舒服,也許是因為我們之間的愛,當我們相互依偎時,他也覺得幸福。 但他始終不是你,他努力去了解你,嘗試著與你同步思維,甚至愿意永遠活在黑暗里,只為了成全我們……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在親吻著你的時候,同時面對著一個年幼而陌生的靈魂,每當我與他對視,我總覺得愧疚難安。 驍川,你最理解我,我們在一起的時候,許多想法和觀念總能不謀而合。所以,你說,我們是不是不應該那么自私? ——這就是我決定離開的原因。 我希望你知道,我愛你,不要沉浸在過去那段不可回想的記憶里,我永遠不會責備你,不會因為你所謂的“移情”而怪你。 我愛你,就像神的仆人愛著他的上帝,我此生唯念你能好好地活著。 這幾天與你相處的時光,太美好,太夢幻,已值得我用余生來回憶。我把你為我畫的肖像畫留給你,這樣,你在想我的時候,就可以看一看我,那便是我想你的模樣。希望我在你心中,不再是那個絕然離去的“背影”。 而我也答應你,會好好地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悄悄地看著“你們”,為你們祈禱,為你們祝?!阒绬?,小凡受你影響,也愛上了畫畫。他說,只有在畫畫的時候,他才感覺自己是完整的,是與你合二為一的。 所以,請你敞開你的心,嘗試去找到“他”,并用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重新認識你自己。愿你們像盛夏的綠葉,盡情舒展、成長,讓我看到你們,即使在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 答應我,好嗎? ———— 信紙的最下方,寫著兩行漂亮的花體英文字。 for shotray fale——s.a.fale forever love,g. 葉禹凡握著信紙,滿臉都是水痕,與難掩的驚詫。 他抬起手,仔細地看著手掌,喃喃:“葉禹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