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an一臉失神地握著手機(jī)，過了許久，才癱坐在沙發(fā)上。

    女傭sara聽不懂中文，以為ian是為kevin留下的工作而傷神，她貼心地煮了安神的花茶，一邊給他捏肩放松。

    ian閉目享受著sara的服侍，眉頭卻仍是皺著——那樣暴怒的哥哥他也是極少見到的，但反之，他也從來沒有這樣忤逆、質(zhì)問過自己的哥哥，陶思非在他心目中不僅是個長兄，還是個如神祇般的存在。

    “我的少爺，到底是什么事讓你這樣憂愁？”sara一邊按摩一邊調(diào)侃他。

    ian嘆了口氣，道：“我的心上人給我出了個難題。”

    ……如果哥哥那邊說不通，他該如何向葉禹凡交代呢？

    sara嬌笑道：“心上人？莫非是上次受傷來這里住過的男孩？”

    ian伸手繞過后頸，捏了捏sara的鼻子：“就你聰明。”

    sara：“他給你出了什么難題，莫非讓你上天摘月亮給他？”

    ian：“若要我摘月亮又有何難？不只月亮，我還能把天上所有的星星都摘下來送給他……”

    說著這種話的男人，任何正常的姑娘都無法招架，包括sara。

    她的少爺是那么自信、浪漫、天真……這樣的性格，只能在倍受寵愛和保護(hù)的環(huán)境下才能養(yǎng)成。

    是那個男人，他把他的幼弟牢牢地保護(hù)在羽翼之下，讓他以最好的角度去看這個世界，讓他盡情地享受一切美好，并同時保有那份難得的天真……

    sara的手撫上ian的脖頸，一點一點往他的胸前的領(lǐng)口蹭去，卻被對方輕柔地抓住：“抱歉，sara，今晚我沒有心情。”

    ***

    西里某酒店式公寓，芮北年在這里定了一個月的租期。

    “你說他第一次見你時就很怕你？”此刻，芮北年正在向官鴻澤了解葉禹凡這兩年來的情況。

    “是的，當(dāng)時是在飛機(jī)上，我覺得他很討厭我。第二次是在一家餐館，葉禹凡在那里兼職，因為他躲我躲得太明顯，我就直接找人把他約到包廂……”官鴻澤對當(dāng)時的事仍然記憶猶新，“我離開時，跟他握了手，感覺他表現(xiàn)地不太對勁，渾身都在發(fā)抖。”

    芮北年沉吟：“是么……”

    官鴻澤皺著眉頭，繼續(xù)回憶：“后來有一次，我邀請他來參加家庭派對，他坐在我邊上，能感覺到他很緊張，但奇怪的是，他在偷偷地摸我……”

    芮北年：“……摸你？”

    官鴻澤表情有點尷尬：“一開始碰我的小手指，有點失神的樣子，后來握住我的手，他的反應(yīng)很大，整個人失了魂般地大喊大叫，后來還暈了過去。”

    芮北年：“他叫了什么？”

    官鴻澤搖頭：“聽不清，那也是葉禹凡頭一次在這么多人面前發(fā)病，大家都有印象。我們讓他躺下，準(zhǔn)備叫救護(hù)車，但他很快就醒過來了，而且聲稱自己沒事，并堅持不去醫(yī)院。”

    芮北年：“那兩次都是碰到你的身體才有這種反應(yīng)么？后來呢？”

    “之后幾乎沒出現(xiàn)，何況，我跟他肢體接觸也確實有限。”盡管匪夷所思，但官鴻澤也曾懷疑過，是不是跟葉禹凡身體接觸就會導(dǎo)致他發(fā)病，“直到半個月前……”

    芮北年：“半個月前怎么了？”

    官鴻澤：“那天，我湊巧經(jīng)過學(xué)院，看見葉禹凡一個人站在灌木叢前發(fā)呆，就走過去跟他搭話，順便想跟他聊聊夏驍川的事——我知道，他在調(diào)查夏驍川。”

    芮北年：“然后呢？”

    “我說，他有一雙和夏驍川一模一樣的眼睛。”官鴻澤頓了頓，道，“是的，我看過夏驍川的照片，我覺得他們的眼睛長得像極了！”

    芮北年：“他什么反應(yīng)？”

    官鴻澤：“他表現(xiàn)的……很驚慌，而且，臉色非常不好，我感覺他不想跟我聊這個人……我不太記得自己后來又說了什么，葉禹凡就突然發(fā)病了。”

    芮北年：“突然發(fā)病？什么情況？”

    官鴻澤：“渾身顫抖，雙目失神，很害怕的樣子。”

    芮北年：“那時候你跟他有肢體接觸嗎？”

    官鴻澤想了想，道：“有，我抓著他的手腕，他想掙脫，但我沒讓。”

    芮北年：“你一直抓著他？”

    官鴻澤輕咳了一聲，道：“我只是有點奇怪，他為什么看見我總是想躲，為什么怕我，我當(dāng)時也有點激動，想聽他把話說清楚，所以沒放手。”

    芮北年：“這個不是重點，我只是想確認(rèn)他發(fā)病的時候跟你有肢體接觸。”

    “確定，因為我沒放開他，他后來開始叫一個人的名字……”想起這個，官鴻澤還有點心有余悸，“他在叫，長青。”

    “……”饒是芮北年這樣有心理準(zhǔn)備的人，也被官鴻澤說的這句話嚇出了一身冷汗，“怎么叫的？能描述得細(xì)致一點嗎？他是盯著空氣中的一個點叫，還是看著遠(yuǎn)處？”

    官鴻澤：“沒看什么地方，只是無意識地喃喃，但叫得很吃力，還抓著胸口，像是胸口發(fā)疼。”

    芮北年若有所思，正在這時，桌上的手機(jī)一閃。

    芮北年順手翻開機(jī)蓋，見到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他立即打開，隨即勾起嘴角：“來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是官林運(yùn)

    葉禹凡約芮北年在一家薯條炸雞店見面，這樣的店在西里遍地都是。

    芮北年：“你考慮好了？”

    葉禹凡遲疑了很久，才應(yīng)聲：“嗯。”

    芮北年掃視了一圈店內(nèi)的環(huán)境：“就在這個地方嗎？”

    葉禹凡看向那個自己不得不戒備的男人：“反正只是聊聊，在哪里都無所謂吧？”

    芮北年：“說實話，這里有些嘈雜，如果你覺得我們只是簡單的‘聊聊’，那就錯了，就算是普通的心理咨詢，也需要一個相對安靜的場所。”

    葉禹凡皺了下眉頭，他想不到有什么合適的地方，即滿足芮北年你的條件，又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芮北年輕松讀懂了葉禹凡的疑慮，建議道，“前些天我經(jīng)過一個不錯的地方，是st休閑中心，三樓有個酒吧非常安靜……”他看了一眼手表，“現(xiàn)在才下午三點，要不我們過去坐坐？我請你喝一杯。”

    西里市的st休閑中心的大名，葉禹凡是聽過的，雖然心中有些不安，但那里畢竟不是什么奇怪的地方。葉禹凡隨芮北年到了st，對方提到的酒吧所在是個半開敞式的花園陽臺，每個區(qū)域都被漂亮的盆栽和室內(nèi)綠化隔開，果然既隱蔽又安靜。又因為這里是朝陽面，午后的陽光灑進(jìn)天窗照得滿室亮堂，讓人不自覺地有了好心情。

    “市中心竟還有這種地方……”葉禹凡低喃了一句。

    芮北年笑吟吟地看著他，讓服務(wù)員領(lǐng)他們到窗邊的位置。

    這樣別致的地方，客人卻不多，經(jīng)過中堂時，葉禹凡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區(qū)域都是空著的。

    他正覺得奇怪，服務(wù)員遞上了菜單，葉禹凡很快就知道這里人煙稀少的原因了——比普通酒吧超出約三倍的價格，讓大部分人望而卻步！

    芮北年掃了一眼菜單，直接對服務(wù)員道：“一瓶湯力水，一杯檸檬汽水，再……一份薯條吧。”

    葉禹凡愣了愣，芮北年轉(zhuǎn)向他，解惑道：“我記得你喜歡喝檸檬汽水。”

    是啊，葉禹凡差點忘了，兩年前他接受診斷時，曾被做過細(xì)致的資料調(diào)查，包括他飲食喜好。

    飲料和小食很快上來，芮北年把薯條盤子推到葉禹凡面前，葉禹凡奇怪道：“這個是給我點的？”在這樣的地方點薯條顯然不太合適，起初葉禹凡還以為是芮北年想吃……

    “你之前不是約我在薯條炸雞店見么？”芮北年喝了口湯力水，笑道：“別有壓力，就把這里，也當(dāng)做一個隨處可見的街邊小店好了。”

    “……”盡管芮北年的解釋有點牽強(qiáng)，但當(dāng)葉禹凡吃了一根薯條后，壓力似乎真的小了點。

    兩人面對面坐著，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了會兒，從西里的美食到氣候，從藝術(shù)學(xué)院的專業(yè)設(shè)置到葉禹凡的課程，芮北年表現(xiàn)得就像個善解人意的大哥。

    時間過得很快，不久，天色就暗了下去。芮北年十指交叉，看著葉禹凡，為今日的交談下結(jié)語：“吶，你要是覺得這樣的方式可以，明天同一時間，我們就在這里見面，怎么樣？”

    葉禹凡：“嗯……”

    第二日，第三日……連續(xù)三天，葉禹凡都如約來到芮北年所挑選的花園酒吧，“聊天”進(jìn)展得很順利，芮北年也再三承諾，兩人交談的內(nèi)容他不會泄露給任何人。

    葉禹凡逐漸放下戒備，面對芮北年時，神經(jīng)也不再時刻緊繃。

    第四日，葉禹凡到酒吧時，芮北年已經(jīng)在了，“我想著你就快來了，就幫你點了。”芮北年指了指桌上的汽水，道，“剛剛上來，你就到了。”

    葉禹凡道了聲謝，這日天氣很好，他步行到這里時身上出了層薄汗，眼前正好有冰鎮(zhèn)的汽水，他拿起就喝了一口。

    芮北年笑看著他：“今天，是不是該說一說，你想不起來的那些事了？”

    葉禹凡緩了口氣：“嗯，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你還記得，上回我跟你提過，我愛過一個人嗎？”

    “記得，你說，你移情別戀了。”芮北年能輕而易舉地猜出葉禹凡移情別戀的對象，那是在官鴻澤的故事中，被夏驍川當(dāng)成柏長青替身的“官林運(yùn)”。

    葉禹凡眼中浮起一絲痛楚：“可我忘了自己是怎么移情的，而且我潛意識里總在否定那樣的自己。”

    對于這一點，芮北年并沒有覺得不妥，一般來說，無論是精神出軌還是**出軌的人，多少都會有一點自我否定的傾向，他們會覺得罪惡、內(nèi)疚，這都是很正常的心理狀態(tài)。

    芮北年：“是因為，覺得背叛了舊愛，才否定自己嗎？”

    “不。”葉禹凡豪不遲疑地否定，“我感覺，那時候的自己被分成了兩半，一半不受自己控制，另一半依舊清醒地看著那一切發(fā)生。”

    芮北年不解：“你是說，移情別戀的只是你的一部分？”

    葉禹凡點點頭，蹙眉道：“而且，當(dāng)時覺得，那一切發(fā)生得莫名其妙。”

    芮北年怔了怔：一個人分成了兩半，一半維持原狀，還清醒地看著另一半的自己愛上了別人？這情形怎么這么像人格分裂？

    “你的意思是，你的移情別戀不受控制？不是出于本意，而是莫名其妙發(fā)生的？”芮北年問。

    葉禹凡遲疑了一瞬，點了下頭：“嗯。”

    芮北年：“……”這實在是太古怪了……等等！葉禹凡現(xiàn)在所提取的應(yīng)該是夏驍川的心理和他的記憶，難道說，上一世的夏驍川就是個人格分裂患者？

    葉禹凡并沒有留意到芮北年驟變的臉色，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嘗試著去解開這個結(jié)……大腦一陣陣地發(fā)疼，他強(qiáng)忍著去忽視，只要再堅持一下，仿佛就能撥開眼前的迷霧看清事實的真相！

    “……葉禹凡，你在想什么……”芮北年的聲音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飄過來，葉禹凡覺得有些發(fā)暈。

    “嗯……？”他遲鈍地應(yīng)了一聲。

    仿佛又過了很久，“……驍川！”

    突如其來的一聲叫喚瞬間拉回了葉禹凡的神智，他省過神來，看向四周——這是一個幽暗的房間，光線從厚厚的窗簾縫隙灑進(jìn)來，讓人勉強(qiáng)可見室內(nèi)的擺設(shè)，他身邊橫著一張復(fù)古的歐式沙發(fā)，腳下是花紋繁復(fù)的地毯，鼻尖充斥著一股碳鉛和顏料的味道，他想，這里大概是一個畫室……

    他一步步走向窗戶，“嘩——”的一聲，窗簾被用力揭開，刺目地陽光讓他猝不及防地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他看到了窗外滿目的綠色……

    那是一個精致的庭院，院墻上爬滿了郁郁蔥蔥的藤蔓植物，院內(nèi)四周皆是粉嫩的小花，半截石凳隱在叢中，一旁水光粼粼，似是有一潭小池……好美。

    他的手指撫上窗臺，那是被上了朱漆的格子窗，看上去有種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感覺，但卻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不屬于這個時代？

    他猛然轉(zhuǎn)身，在看清室內(nèi)的陳設(shè)之際，心臟一陣猛跳——墻上是滿目的掛畫，畫架、畫板、顏料，整齊有序地布在房間的四處……這是，他的畫室？

    他的視線落在了房間角落的畫架上，那上頭蓋著一塊布，他記得，只要是沒有畫完的畫，他都會仔細(xì)地在上面蓋上一塊黑色的幕布……他的雙腳不受控制地像畫架移動，他忽然很想看一看，幕布后的畫板上，到底畫了什么……

    每走一步，他都能清楚得聽到自己的鞋底與地毯之間發(fā)出的輕微摩擦聲，沙沙，沙沙……

    他亦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噗通，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