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官鴻澤反問:“您想讓我收手嗎?” 官林運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眼中的威嚴已能說明一切,然而,官鴻澤卻在這一刻搖了搖頭:“我做不到?!?/br> 官林運非常驚訝,然而,更讓人震驚的話卻還在后頭,官鴻澤接著道:“那個叫葉禹凡的男孩,就是您想資助的s.a.fale!” 官林運愕然:“什么?” “我有證據可以證明葉禹凡就是s.a.fale本人?!惫嬴櫇深D了頓,“而他與那位您千方百計想瞞著我、阻止我調查的夏驍川,有著讓人費解的關系!” 官林運動了動嘴唇,沒有接話,似乎還在消化官鴻澤話里的內容。 官鴻澤捏起拳頭:“爸,您為什么要資助s.a.fale?最初的時候誰都不知道他是哪個國家的人,但泓韻集團的發展目標從來都只局限在中國……我聽董秘書說,你當時還打算無償資助他,可是他拒絕了,為什么?” 官林運答不上來,因為所有答案,都與被他封存在記憶里的那人有關,只有那個人的事,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官鴻澤直視著他:“我問你,你不說,我便自己調查,可為什么所有的知情者都和你一樣,瞞著和夏驍川有關的事?如果你不能說,可不可以不要阻止我親自去尋找答案!” “你給我從這一刻開始就住手!”從口中擠出這一句話的官林運,脖頸因盛怒而浮起青筋。 官鴻澤卻不肯放松,句句緊逼:“小叔說,二十年前,柏長青殺人入獄,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我的生母去世,這之間到底有多少不能說的秘密?難道……” “不要跟我提那個女人——!”一陣巨響,男人終于忍耐不住,掀飛了辦公桌上的一切,筆筒、紙鎮、書籍、文件全部都被掃在了地上,黑色墨水散了一地,觸目驚心。 官鴻澤看見父親眼中冰冷的憎恨,渾身一顫,那眼神如同看著一個仇人,難道…… “難道你愛的人是夏……” 他太聰明,聰明得僅憑一個眼神就明白了一切,男人緊縮的瞳孔和忽然間僵硬的身體更驗證了他的猜測。 “住嘴——!”而此刻的官林運如同一頭被揭了傷疤的猛獸,露出赤紅的眼睛和利爪,發出無聲的威脅。 官鴻澤無言,難怪家里沒有一個地方擺著母親的照片,難怪父親從沒有找過情人……難怪,自己也會愛上了男的…… 他無意識地退了半步,干笑出聲。 “你要是再敢自作主張地調查,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官林運氣官鴻澤公然忤逆的態度,還有那些接近真相的猜測,這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戳中他的禁區。 “我偏不!”反叛之情怒漲,官鴻澤握著拳頭與男人對峙,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緊繃著精神,怕一旦松懈就會節節敗退。 “孽障——!”手掌用力擊打檀木桌面,發出巨大的響聲,可官林運自己卻絲毫感受不到因反作用力而產生的痛楚。 “孽障也是您的種,您要后悔的是跟那個已經死去的女人生下了我!”官鴻澤的嗓音不由自主地拔高。 “給我滾出去——!”男人氣得不能自已,隨手抓起身邊的一切砸向那個不斷激怒自己的人。 “砰!”摔門的聲音似乎讓整裝宅子都微震了兩下,幾分鐘后是樓下花園鐵門的哐當重響。 書房里的男人還在喘息,他捂著胸口癱坐下來,仿佛在一瞬間老了數歲。 “老爺……”貼身的管家一臉擔憂地推門進來,身后的兩名女傭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著殘局,沒有人說話。 當一切趨于平靜,癱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才睜開那雙疲憊的眼鏡,吩咐道:“老鐘,找人調查一下那個叫葉禹凡的孩子……另外,留意鴻澤的舉動,別再讓他做多余的事?!?/br> “是,老爺。”管家得令后默然離去。 十二月的a市干濕寒冷,官鴻澤雙手揣兜,渾渾噩噩地在街上晃蕩。 父親和不愛的女人結了婚,生下了他……那他是什么? ——他是犧牲品,是不被期待的出生。 呵,原來他從小自以為是的一切,全都錯了! 他抬起頭,望著被陰霾遮掩的圓月,哈出一口霧氣。 匆匆出了門,沒有帶出那臺筆記本,也不知遠在西里的那個人,現在在做什么……手指輕輕摩挲著衣兜里的手機按鍵,那個人的號碼,他了然于心,可是打過去該說什么? 在那人眼里,自己與他,多不過普通朋友。 官鴻澤又想起那一晚的事,他享受著與對方的每一下肌膚之親,享受著把對方掌控在手中的感覺,甚至想著把這個人關起來、綁起來,讓他不能再看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不能再想除了自己之外的其它事……仿佛這樣做,才有安全感。 真是變態啊…… 他狠狠地掐著自己的手心,又遺憾起那天被中斷的纏綿。 如果繼續吻下去,他不敢保證自己有懸崖勒馬的理智,可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唐真來找他,女孩一臉擔憂地站在房間門口,顫悠悠地問:“葉禹凡他還好吧?” 官鴻澤掩飾著內心的激蕩,冷眼看她:“睡下了?!?/br> 唐真一臉像是要哭出來的表情:“他肯定很討厭我……他原本就不太喜歡我,我還做這種傻事……”女孩也喝了不少酒,一開始說就再停不下來,“明知道那是他的傷,還威脅他……” 官鴻澤疑惑:“威脅他什么?” 唐真醉醺醺的,搖頭不答,又絮絮叨叨地說:“明知道他心軟,表面冷漠,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還要利用他……” 官鴻澤:“……” 之后似乎又聽唐真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如果是男的就好了”之類的話,官鴻澤已經聽不下去,把她交給了柏晴。 女孩毫無邏輯的醉語,他并未放在心上,但虧了唐真的插科打諢,他得以冷靜下來,再回房間去時,已能克制住不再碰他,因為他知道,如果沖動了,他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可如果那天做了呢?他們的關系,會不會有一點不同? 官林運愛夏驍川,愛他到愿意為了他,去盲目地贊助一個僅僅與他有相似畫風的陌生人。 而自己,又在不知道那段往事的情況下,喜歡上了這個陌生人。 總覺得,冥冥中,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把他們牽引到一起…… 黑色的轎車無聲地滑到了官鴻澤的身畔,駕駛座的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一張熟悉的面龐:“少爺……” “李師傅?”官鴻澤停下腳步,不知道這個人為什么要來找自己。 “少爺,鐘官家想見見你,單獨跟你談談。”司機道。 官鴻澤有點奇怪,但還是坐上了車,車子在一座花園餐廳前停下,官鴻澤認得這里,挺高級的一家私人會所,以靜謐聞名,但因其客戶定位在中年以上,所以他和朋友們只來過一次,就興趣寥然。 官鴻澤進去后報上名字,就有人領他去包廂,所經之處,服務員都安靜地站著,就算與客人說話也都極其溫和小聲,怕是驚擾了什么——果然像是父親輩的人會選的地方。 “鐘伯?!惫嬴櫇蓪ρ矍暗娜艘稽c頭,入了座。 他對這個年紀與自己父親一般大的管家印象很好,記憶里這個人少言寡語,勤勤懇懇地跟在父親身邊,像是一條永不會背叛的忠犬,所以鐘伯會找他吃飯聊天,官鴻澤自然猜測是父親的授意。 他不是什么頑固的人,爭吵時的憤怒與口不擇言多因腎上腺素分泌,事后冷靜下來,該怎么樣,仍舊是怎么樣。 桌上只有一壺茶,男人替他斟了一小杯,又問:“想吃點什么?” “不了。”他什么都吃不下。 鐘管家笑了笑,并不勉強,吩咐服務員上了幾份點心,半晌才道:“我是自己想來找你的?!币姽嬴櫇晌⒄?,又道,“少爺在調查的那些事,我都知道?!?/br> 官鴻澤:“……” “說來傳奇,就像電視里常演的那樣?!辩姽芗矣质且恍?,“我本是個孤兒,老爺在他十八歲時出手幫了我一把,之后我就一直跟著他,所以過去發生的那些事,可能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畢竟,老爺他曾是個局中人,很多事情他身在局中,看得不清。” 官鴻澤繞來繞去,以為終究要面對捧著秘密之匣的父親,所以不得不針鋒相對,碰得頭破血流,卻根本沒想到握著匣之鑰匙的卻是這個毫不起眼的管家! “您是什么意思?”難道他是想主動告訴自己那些過往之事嗎? 鐘管家不答,反而說:“少爺你很聰明,也很有能力。其實你已經查到了很多,也猜對了很多?!?/br> 官鴻澤自嘲地一笑,相信著父親為了母親二十年未娶的自己還聰明?簡直可笑透頂! 呷了口茶,鐘管家又道:“您從官二少地方探到過不少消息吧?” “嗯。”官鴻澤靜候對方表態。 鐘管家:“官二少并不了解過去的事,他所知道的大多是訛傳,當年官老太爺專門找人放了那些話,又假意打壓,所以很多知道內情的人都對訛傳的故事信以為真?!?/br> 官鴻澤:“……” “您的母親對夏先生不但談不上愛,而且很討厭他,甚至做過不少傷害夏先生的事,而夏先生,卻是老爺這輩子唯一珍愛的人?!?nbsp;鐘管家抬起頭道,“可你應該能想象,在那個年代,同性之愛到底有多么得見不得光,就連我也一直不能理解,勸誡過老爺數次……” 官鴻澤點頭,其實就連現在,這種關系也不能得到大眾的認可。 “如果只是老爺和夏先生兩個人,那事情說起來就簡單多了?!辩姽芗夷樕细∑鹨唤z愁容,“可夏先生,卻是柏二少的愛人。” “……!”官鴻澤震驚了,夏驍川竟然是柏長青的愛人?! “他們是真心相愛?!辩姽芗铱嘈Γ半m然我不太懂。” 官鴻澤:“那……父親是第三者?” 鐘管家:“并不算,因為他們從來沒有明說過這段感情?!?/br> 官鴻澤:“……” 鐘管家又道:“夏先生是個極有才華的人。” 這個評價,官鴻澤已經聽好幾個人說過了,雖然不能親眼所見,但聯想一下葉禹凡的才華,大抵就能明白。 ———— 下章有一次大解謎。 ☆、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忠實的看客 鐘管家:“夏先生身世可憐,柏二少早年去歐洲游學時遇上夏先生,見他一個人在海外漂泊,孤苦伶仃,便把他帶了回來?!?/br> 官鴻澤:“我聽說,夏先生精神有問題?!?/br> 鐘管家:“是的,但是一開始癥狀很輕,誰都看不出來。聽說在歐洲時,柏二少帶他看過心理醫生,診斷出有輕微的抑郁癥,不過這些都是洋人那套,早年心理疾病在中國并不得到重視,大家只當他性情比常人孤冷而已?!?/br> 官鴻澤:“后來呢?” “老爺和柏二少是很好的朋友,當年柏長青攜夏先生回國,是老爺親自去接他們?!辩姽芗覈@了口氣,后來想起來,才恍然覺得,官林運在第一眼見到夏驍川時,就生出別樣的感情了。 “自從認識夏先生以后,老爺就變得很不一樣,他原本是個冷靜自持的人,后來,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像個傻瓜……”鐘管家表情復雜,“他看見夏先生時整個人都開心得不得了,他小心翼翼地對他示好,把一切自己當時能拿出來的好東西都給夏先生,可是他看見夏先生與柏長青親密又會莫名其妙地難過?!?/br> 官鴻澤聽得都嘴角抽搐了,這不是明顯的吃醋么?實在很難想象這樣的人和父親會是同一個人。 “所以,這是一段求而不得的愛。老爺雖然喜歡夏先生,卻也控制的很好,只維持著朋友的距離,直到……”鐘管家嘆了口氣,道,“直到,柏二少患了肺結核。” 官鴻澤:“肺結核?” 鐘管家的語氣莫名沉重起來:“這個病在當年非常難治,易傳染,而且死亡率很高?!?/br> 官鴻澤的心情也隨著鐘管家的話起伏:“那后來呢?” “柏二少打算出國養病,但他放不下夏先生,因為夏先生太依賴他了。”鐘管家斟酌道,“怎么說呢,夏先生應該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他和柏二少回國的那兩年,形影不離,夏先生在的地方必然能看見柏二少的身影。我記得有一次,他們三人一起坐火車去參觀臨城的博物館,我也跟著,當時人多,下車后柏二少與我們走散了,夏先生非常驚慌,雖然我們都在他身邊,但他眼里除了柏二少,仿佛誰都看不見……這件事,給老爺打擊也很大,因為他原本以為,夏先生至少是把他當朋友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