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猜錯了嗎 芮北年在s市開完會,輾轉坐火車風塵仆仆地趕到了寧城,這一次他來這里連鐘岳仁也不知道。 前幾天鐘岳仁告訴他,葉家拒絕芮北年見葉禹凡的要求,把他郁悶得幾天睡不著覺。 為什么拒絕呢?他的推測有理有據,只要病人配合,很快就能揭開真相了!一旦查明病因,后續的治療才能對癥下藥! 他思來想去,還是放不下這個困擾他小半年的難題,一意孤行地趕了過來。 這日,葉禹凡和往常一樣,與江冰一起吃了午飯。 午后陽光大好,暖洋洋地灑滿了整個城市,春日下蒼水街一片柳絮紛飛,青石板路小巷口的民居外,葉禹凡隨意選了個小角落,坐在老宅臺階上,翻開速寫本寫生。 江冰點了根煙,一邊抽一邊居高臨下地看垂頭畫畫的葉禹凡,他彎起的脖頸潔白修長,讓人聯想到一種優雅的水禽。 一只黃白色的野貓在太陽下瞇著眼睛打盹,被江冰隨手丟出的小石子驚醒,嚇得夾著尾巴四處逃竄。 葉禹凡正畫那只貓,見“模特兒”跑了,郁悶地踢了江冰一下:“你干什么!” 江冰:“嘿嘿” 葉禹凡只能憑記憶畫,簡簡單單兩筆勾勒出貓兒的團身的姿態來,江冰叼著煙評價道:“不錯嘛!” 葉禹凡不答,翻到速寫本最后一張空頁上,看了江冰一眼,笑道:“你別動啊。”說著飛快地在紙上勾了個人形輪廓,隨著線條的增加,人物形象漸漸豐滿起來,江冰一看,那人不正是倚在抱鼓石上抽煙的自己嘛! “……喂,畫我要收錢的哦!……我有那么兇嗎?……為什么嘴巴是那個樣子!”眼睜睜地看葉禹凡給自己描了個貓嘴,江冰急得跳了起來。 就在這樣一個靜謐安詳的午后,芮北年出現了。 “葉禹凡。”芮北年站在巷口,笑得人畜無害,可在葉禹凡看來,那張笑臉簡直比黑白無常還要恐怖,“還記得我嗎?” 葉禹凡臉上輕松自在的表情瞬間僵住了。 “他是誰?”江冰看了看葉禹凡的表情,悄聲問,“是你班主任?” 葉禹凡搖搖頭:“是醫生。” “……”那個診斷葉禹凡有精神病的醫生?江冰有點好奇,他來這里干什么! 芮北年對江冰笑了笑,禮貌道:“你是小禹的朋友?我想和小禹單獨說幾句話,可以么?” 葉禹凡一把抓住江冰的手,無聲地拒絕著不速之客的要求。 江冰心中一熱,被人依靠的感覺激起了他的保護欲,盡管眼前這個溫文儒雅的男人讓他一點也不反感,但只要葉禹凡需要,自己就會義無反顧地站在他身邊,他瞬間化身霸王,豎眉道:“你想說什么,這里說不行嗎?” 芮北年咳嗽了一聲:“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再說好嗎?”顯然他要說的事不是一兩句就可以結束的。 葉禹凡正想拒絕,卻聽芮北年又道:“小禹,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么問題嗎?” 葉禹凡手一顫,緊張地盯著芮北年:“你知道?” 芮北年說:“我找人鑒定了一下你魔怔時畫的畫。” 葉禹凡:“……” 十分鐘后,三個人在附近的茶吧坐下,江冰雙手抱胸,神情戒備,儼然一副保護者的姿態。 芮北年也有些尷尬,他來寧城好幾天了,想見葉禹凡并非難事,一個十五六歲的中學生,每天的活動范圍能有多大? 不動聲色地觀察了幾天,芮北年掌握了葉禹凡的行蹤,但他發現這孩子成天和一群混混呆在一起,實在很難抓住葉禹凡獨處的時機,今天難得葉禹凡身邊才一個人,他才出面打擾。 “說吧。”葉禹凡努力平復下自己激動的心情,之前的經歷使葉禹凡對芮北年產生一種本能地抗拒心理,但現在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他安慰自己道,芮北年不可能會在公眾場合對他怎么樣。 芮北年也異常善解人意地叫了一壺安定心緒的花茶,接著把自己的調查和猜測向葉禹凡娓娓道來。 他的推斷邏輯緊密,他的陳述聲情并茂,他的態度真摯誠懇,連毫不知情的江冰都被感染,從得知“真相”后的震驚到被洗腦后的神志不清…… 原來前世今生靈魂轉換什么的真的存在嗎?臥槽老子不是在看科幻片吧? 哦那波!這小子身體里真的有兩個人嗎?居然被一個死人附身了! 咦?難道這家伙現在畫畫也是因為那個死人?等等!那坐在我邊上的到底是葉禹凡還是那個死人啊? ……江冰徹底糊涂了,看看芮北年,又看看葉禹凡,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芮北年一邊說,一邊仔細地觀察著葉禹凡的表情,他已經快對“畫家重生并附身在葉禹凡身上”的論斷走火入魔,急切地渴望當事人能給他一個痛快。 “所以說,你根據我魔怔時畫的畫,推測出我被夏驍川附身了?”葉禹凡挑了挑眉,反問,“那又怎么樣?” 芮北年愣住了,葉禹凡的反應完全脫離了他的預計,難道他眼前的人已經不是自己診斷過的葉禹凡了? “芮醫生,你不覺得把精力花在那么多虛無的猜測中很浪費時間嗎?的確,你在這方面非常有研究,但是,你剛才所說的話讓我覺得有些荒謬,你的推測很多地方也站不住腳。”葉禹凡進一步確認:“你來找我,不就是希望從我身上找出一些肯定的證據嗎?” “……”芮北年想反駁,可是在葉禹凡凌厲的視線下,他居然無所適從! 葉禹凡毫不給面子地繼續嘲諷:“如果一個人出車禍去世了,你是不是也會東拉西扯地找一堆理由來證明這起事故和靈異沾邊?虧你擁有這么多頭銜……” 芮北年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葉禹凡的眼睛,道:“說這些對你并沒有什么好處,當你企圖激怒我時,反而暴露了你的內心,你在害怕自己的秘密被我知道?是因為我猜中了嗎,葉禹凡?……喔,或者說,是夏先生。” 葉禹凡:“……” 聽到這里,江冰終于知道是什么地方不對勁了,眼前這個神神叨叨的醫生也有點問題!敢情這里只有自己是正常的么? “這就是你的目的?希望我成為你的研究對象?”葉禹凡擱在桌子下的手忍不住地顫抖著,神情卻出奇地平靜:“芮醫生,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承認我和以前很不一樣了,但是你所謂的‘被人附身’卻是無稽之談,每個人都會變,每一個階段的自己都會有不同的想法,就好像我上一秒還想吃蘋果,下一秒卻想吃獼猴桃,難道下一秒的我是被人附身了嗎?” 芮北年頭一次知道,眼前的少年有如此厲害的詭辯能力。 “還有,你以為我討厭畫畫又喜歡畫畫是受另外一個人的影響?”葉禹凡忽然笑了起來,“你想太多了,芮醫生,我只是剛剛發現,自己居然有畫畫這個特長,以前的我討厭畫畫,只是不敢面對自己罷了。現在的我是發自內心地想畫畫,根本不存在被人附身,若是另一個人控制著我的身體強迫我去畫畫,我肯定會覺得很痛苦,可是我并沒有這種感覺,這你又怎么解釋呢?” 芮北年啞口無言,如果葉禹凡堅持這樣說,他的“融合論”也會成為一個笑話。 葉禹凡抬頭,直視芮北年道:“實話說,我非常不喜歡你,你兩次對我進行催眠,我都感覺自己被你硬生生地扯成了兩個部分,一個過去的自己,一個現在的自己。” 芮北年渾身一震,忽然想到了什么…… 葉禹凡繼續道:“你們做醫生的,是不是總那么剛愎自用?覺得自己的想法就是對的,自己的推測就是毋庸置疑的,打著治病的幌子,肆無忌憚地使用自己的能力給病人洗腦?你現在坐在這里,不也是想說服我相信你的言論,全盤接受你的推斷?” 芮北年:“……” 葉禹凡:“可惜,人的思想不是數學題,答案是一就一是二就二……” “你等等!”芮北年雙手撐起桌子,打斷他道,“過去的自己,現在的自己?難道夏肖川也是你?” 芮北年的瞳孔劇烈收縮著,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他是你的記憶……” 葉禹凡搖搖頭,也站了起來:“不管是什么,這都不是你需要關心的。”他雙手揣入口袋,對江冰道:“我們走吧。” 江冰以防備敵人的姿態瞪了芮北年一眼,護著葉禹凡離開。 等那兩人走了好幾分鐘,芮北年才回過神來,他的手心全是汗水!這個十五歲的少年,竟然擁有和他匹敵的精神力、與未成年人不可能擁有的氣場! 真是……前所未有! 是自己猜錯了嗎?難道不是被死去的人附身?難道夏肖川也是葉禹凡的一部分?難道這個畫家是葉禹凡分裂杜撰出來的人格?難道自己當時催眠葉禹凡時已經被耍得團團轉了嘛? 芮北年癱坐在位置上,忽然覺得萬分疲憊。 那廂江冰陪葉禹凡離開茶吧,還未走幾步路,身邊的人就堅持不住地軟倒下來,渾身虛汗淋漓,江冰緊張地扶住他,問,“你怎么了?” 葉禹凡虛弱道:“頭痛……” 江冰背起他就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總而言之,先離開那個神經病一樣的醫生吧! 每次遇到情況,江冰總是習慣性地把人帶回家,仿佛他家就是個回血基地…… 葉禹凡躺了一下午,傍晚才醒來,神經大條的江冰剛松了口氣,就聽葉禹凡有氣無力地問:“那個醫生后來沒有追上來吧……” “沒有。”不過一提這個,江冰就咋呼起來:“誒,那家伙到底是誰啊!你真有他說得那么、那么……” 葉禹凡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問:“你信?” “我當然不信!什么兩個人,什么死人附身!”江冰抖了抖,不由就想起了自己背死人的經歷,如果照那人的說法,自己豈不是也會被死人附身?他娘的,雖然他初中時自然科學課從來沒及格過,但他也知道鬼神是不存在的!“簡直胡說八道!”江冰總結道。 葉禹凡笑了笑,他對剛才發生的事情印象有點模糊,包括自己和芮醫生說的那些話,都像是置身度外地看了一場戲,但他的心情卻是前所未有地舒暢。 “他確實很厲害,他的推測也不算全錯。”葉禹凡忽然道。 江冰:“……” 葉禹凡心說,但是我連我自己都不完全理解我自己,怎么會相信他這個外人?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往生之人 葉禹凡直覺芮北年不會善罷甘休,雖然他不了解這個人,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既然對方能在這一行建樹非凡,肯定不是一碰壁就退縮的性格。何況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一個大謎團,他已經能抓住一絲半縷的解謎線索,怎會半途而廢? 果然不出所料,之后幾天,芮北年又出現了好幾次,趕趕不走,躲躲不掉,偏偏他還一副富家少爺踏青游春的悠哉模樣,明明是跟蹤,每次被他們發現還能厚著臉皮說“真巧”,緊接著就會逮住葉禹凡旁敲側擊,問什么“您有上輩子的記憶吧”、“您是生病去世的嗎”……絕對讓人懷疑有精神病的其實是他! 江冰威脅再看到他就對他不客氣,即使如此,芮北年也沒有退卻,還熱情地說要請江冰的朋友們一起吃飯,搞得兩人都特別無語。 混混們自然是不知道葉禹凡有“精神問題”的,雖然葉禹凡沒刻意保密,但江冰清楚這件事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他自己不放在心上,但難保那些兄弟心存芥蒂,亦或口無遮攔地傷了葉禹凡的自尊心。 當芮北年第四次擋了他們的路后,葉禹凡忍不下去了,他微惱的表情一變,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芮醫生,這樣下午太浪費時間,還是找個地方把話說清楚吧。” 芮北年瞬間就陽光燦爛起來了,三人來到附近的茶館,葉禹凡決定單獨進去,江冰擔憂道:“沒事吧?” 葉禹凡:“沒關系。” 江冰皺眉道:“我在門口等你,他要是欺負你,你就喊我。” 葉禹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嗯,很快就好了。” 芮北年出手闊綽,懂得享受,一壺上百元的茶,眼睛都不眨一下,待坐定后,他謙遜道:“小禹,我回去后想了想,那天的確是我出言有失謹慎,我向你道歉。” 葉禹凡感嘆對方的能屈能伸,一面不動聲色道:“你跟我非親非故,就算說了什么奇怪的話我也沒必要放在心上,用不著道歉。但是有一句話我要說在前頭,今天是最后一次,有什么話都說清楚,以后請你不要再來sao擾我。” “呵呵,小禹,其實你沒有必要這么抗拒我。”芮北年迂回道,“我是個心理醫生,先別說治病,其它方面你跟我多聊聊也沒什么壞處。” “答不答應?”葉禹凡絲毫不被影響,一副你不答應我就不配合的態度。 芮北年沉吟:“你的問題,不是一次能說清楚的。” “你覺得我有問題?”葉禹凡笑了一聲,道,“恐怕不是吧,我怎么覺著有問題的是你。” 芮北年一怔,苦笑道:“你說得對,不知不覺,已經是我陷在這個問題里了。” 葉禹凡:“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