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鐘岳仁:“說正事兒,那個病例分析得怎么樣了?” “很奇怪,從來沒見過!”芮北年來了興致,“聽說你催眠過他?” 鐘岳仁:“嗯,在第二次的時候。” 芮北年:“記錄上寫著是失敗了?” 鐘岳仁:“嗯。” 芮北年:“弱爆了!” 鐘岳仁:“喂喂……” 芮北年抓狂道:“你怎么能這么草率地做這種事呢!催眠需要嚴格的前期準備和環境控制,那個時候病人的情緒已經不太穩定,而且注意力也很不集中,你這樣催眠他,難怪會把事情搞砸!啊啊對了,精神分裂的病人是不能被催眠的,催眠只會導致他的病情惡化,說不定他現在精分也是因為你催眠失敗后導致的!” 鐘岳仁心里吐槽:催眠上雖然我比不上你,但好歹在這個城市我要說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被你講得老子像三板斧的庸醫一樣…… 不過吐槽歸吐槽,鐘岳仁還是很和氣地恭維道:“這不是有你么,就算精分了,你不是也有本事讓人合回來么。” 芮北年很受用:“那是。” 鐘岳仁:“說實話,之前我給他催眠也是鑒于推斷他人格分裂,才會去做的,誰會想到他現在根本不像是人格分裂……” 芮北年:“我看過你的分析和推斷,沒什么大問題,就是證據不足,病人的癥狀沒有任何征兆和引發條件,結論就顯得很蒼白無力,所以……” 鐘岳仁:“所以?” 芮北年:“所以我不是來了么,把他催眠看看吧。” 鐘岳仁:“……”剛才是哪個混蛋指責別人不能隨便做催眠的?現在說得那么輕松真是欠扁啊! 不過話說回來,這家伙在這方面的技術還是很讓人放心的,就是手段粗暴了一點。當年還在學校里的時候,芮北年就已經會一點催眠術了,而且總用這種手段惡作劇,他還曾用催眠讓一個男人喜歡上他,光想想就讓人起雞皮疙瘩。 現在的芮北年,在經歷過傳說中最變態醫學院博士課程的洗禮以及催眠大師埃里克爾的親自指導后,絕對要比十年前更加可怕! 鐘岳仁不自覺地抖了抖,心道自己一定不能惹到這個人…… 另一邊,葉禹凡的期中考試也結束了,在“間歇性精神病”的影響下,他的成績有負眾望,只考了班級第三,年級第二十一名。 但是撇開成績,葉禹凡的答卷紙讓所有老師都驚呆了。 “凡是答過的題都是對的,沒答的題都畫了讓人看不懂的畫,語文作文寫了一半,另一半畫了一堆奇怪的線條!”班主任在電話里郁悶地說著,“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班主任沒告訴葉父,第一個找到他的物理老師說,葉禹凡做了百分之九十的題,全部得分,另外百分之十都是很簡單的送分題,但答題紙上出現的卻是讓人看不懂的圖案。 “送分題不做是哪個意思!”出題的物理老師差點沒被氣死,“這學生是在嘲笑我的智商么!”不過,當班主任把葉禹凡的語文答題卷拿出來給他看后,他就無語了。 “這孩子不是不會做,而是不想做。”數學老師捧著茶杯深沉總結。 “哎,這也算是怪才的一種吧……” 班主任把各科老師的吐槽如實告訴了葉父,葉父在電話那頭連連說:“我會和他談談的,真的非常對不起,我想他應該不是故意的!” 葉父沒有因此批評葉禹凡,因為他本來還擔心兒子的成績會一落千丈呢! “小禹。”葉父推開兒子的房門,見他正對著自己的試卷發呆,便走過去問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葉禹凡指著試卷道:“這些題,我記得我做了。” “是嗎?那是外星人把你的答案改掉了嗎?”葉父故作輕松地說著,自認為開了個很有趣的玩笑。 葉禹凡卻忽然厲聲道:“不是的!我做了!我記得!” 他在虛張聲勢,他想通過這種方式遮掩自己的惶恐,但是他心里也隱約知道,自己的行為和記憶再次產生了矛盾。 葉父:“呃……” “爸爸,我記得我做了這些題的!”葉禹凡想堅持己見,可又很害怕。 葉父趕緊安撫他:“好了好了,爸爸知道了。” 過了很久才葉禹凡安靜下來,小心翼翼地問:“爸,我是不是哪兒出問題了?我……我是不是生了什么病了?” 這是他第一次向身邊的親人求證,他的音調甚至有點顫抖,但是他還是問了出來。 可葉父卻否定了,他安慰葉禹凡:“沒有,瞎想什么呢。” 葉禹凡沒再鉆牛角尖,而是問了一個另外的問題:“mama會生氣嗎?” 葉父:“嗯?” 葉禹凡的嗓音透著一絲委屈:“我沒考好,mama會不會生氣?"年過四十的硬朗男人有點心酸:“不會,絕對不會,爸爸mama都知道你很優秀。” ☆、第八章 第八章 兩個人 周末,葉禹凡又一次被父母帶到了鐘醫生面前。 這一次除了鐘醫生,還有一位長相斯文的年輕醫生,他自我介紹說姓芮。 “你是小禹吧?”芮醫生的嗓音有種偏中性化的磁性,他笑起來的時候讓人生出一種莫名的好感。 葉禹凡禮貌道:“芮醫生您好。” “我是你今天的心理醫生,但我并不是這所醫院的,我是由鐘醫生私下請過來的醫療專家。”芮醫生鳩占鵲巢地坐在鐘醫生的位置上,拿出一堆材料放在葉禹凡面前,接著十指交叉,自信滿滿道:“這是我的名片和就醫執照復印件,葉先生和葉夫人也可以過目一下。” 葉禹凡掃了一眼,只見那名片上密密麻麻的一列頭銜—— …… 葉禹凡詫異,眼前這個人,看上去也就三十來歲的樣子,居然這么厲害! “給你看這些,是想在治療之前讓你加深對我的信任,雖然我們是第一次見面,但我希望我們能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 葉禹凡微微點點頭,這是他第四次來這里。雖然鐘醫生和父母都瞞著他,但他也隱約有點知道自己不太正常了。 “好的小禹,我們開始了。”芮北年翻開病歷資料,正在此時,葉父打斷他道,“我們不需要回避嗎?” 芮北年笑道:“暫時還不需要,你們可以旁觀,必要時還需要你們提供一些資訊。” 葉父:“好的。” 芮北年繼續道:“小禹,下面我來念你的基本資料,若有不對的地方,等我念完后,你告訴我好嗎?” 葉禹凡:“好。” 芮北年:“葉禹凡,男,15歲,出生于1984年9月20日,血型a型,身高175厘米。曾先后就讀于寧城外國語小學、寧城實驗初中、寧城實驗高中,現為寧城實驗高中一年甲班學生。成績優異,曾獲得校三好學生、市優秀團干部、市優秀學生干部、中小學生游泳比賽小學組亞軍,三次全國小學奧數一等獎等榮譽。今年七月以全市第一的中考成績考入寧城實驗高中,性格開朗,樂觀向上……” 芮北年一邊念,一邊觀察葉禹凡的表情。他顯得很平靜,偶爾皺一下眉頭,但稍縱即逝。 “……今年9月23日,在你過完15歲生日后的第三天,被父母第一次發現有類似夢游的癥狀,發生約在24日凌晨1點到2點之間,具體行為是在房間里翻箱倒柜,事后卻不自知。9月26日凌晨3點,你母親上洗手間時聽見你在房間里喃喃自語,你被強行喚醒,卻不知自己行為……” 葉父葉母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鐘醫生曾叮囑他們,夢游時的情景不要對葉禹凡說太過具體,以免增加他的壓力,怎么這個芮醫生毫無避諱地念了出來? 可這里臉色變化最大的不是葉父葉母,而是葉禹凡,他已經聽得心驚膽顫了! 芮醫生還在不急不緩地念他的病例。 “10月11日晚上暴飲暴食,事后胃痛,次日疑似不記得自己的暴食行為。10月21日,第二次就醫,行為表現與第一次有異,并稱自己不是葉禹凡,曾被短暫催眠,情緒失控。10月16日,患重感冒,發燒至39度。11月2日晚上,作23幅奇怪畫作,11月3日早上稱自己為畫家,11月3日下午與同校學生張勵行發生拳腳沖突,11月3日晚上第三次就醫,否認那些畫是你所作,11月12日至11月15日參加期中考試,部分試題答案以奇怪圖案代替,事后遺忘該行為,并稱自己用正常方式解答。” 聽到這里,葉禹凡已面如土色,芮醫生問:“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葉禹凡搖搖頭:“不對,很多地方不對。” 芮醫生:“哪里不對呢?” “我不會畫畫啊!肯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錯了,期中考試我也是認真答完所有題的,還有,我怎么會說自己不是葉禹凡呢……”葉禹凡求助似地看向鐘醫生。 芮北年無視他的不安,繼續道:“小禹,別著急,我再念一遍,你專心再聽一遍,這一次,有什么問題你直接提出來好不好?” 葉禹凡慌亂地點著頭。 “葉禹凡,男,15歲,出生于1984年9月20日,血型a型……”這一次,芮北年念得特別慢,音調也低沉了很多,可還沒等他念完基本信息,就見葉禹凡的臉色驟變。 “我沒得過這些獎,也沒有上過什么高中。” “……”氣氛一下子變得詭異了很多,芮北年默默地給鐘岳仁使了個眼色,鐘岳仁帶著葉禹凡的父母悄悄退出房間。 葉禹凡毫無知覺地沉浸在自己的混亂中,就在此時,他忽然聽到一聲響指,他猛然驚醒,瞳孔在燈光下閃爍。 “小禹?”芮醫生喚他。 葉禹凡茫然地看向他,空氣中似乎有一縷若有似無的香氣,淡淡的,讓人神經松弛。 芮醫生:“來,小禹,看著我的眼睛……對,很好……放松下來,把手放到膝蓋上……” 門外,葉父葉母神情憔悴,眼神焦慮。 鐘醫生給他們倒了兩杯茶,安撫道:“不要緊張,芮醫生的醫術很好。” 葉父葉母并非擔心芮醫生的醫術,而是因為剛才,他們親身感受到了一次葉禹凡的轉變,如此得明顯。 “最多一個小時。”鐘醫生道,“說不定半個小時就夠了。” “催眠安全嗎?”上一次葉禹凡失控給葉母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葉父也接著問了一句:“能不能治好?” 鐘醫生抱歉地笑了笑:“目前的催眠不是為了治療,而是尋找病因。沒錯,葉禹凡的情況特殊,不適合催眠,一般情況下是肯定需要病人完全配合的。” 葉母:“那……” 鐘醫生道:“芮醫生不一樣,他有一些特殊的能力,具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要是我會,我就不會在這里了。” 葉父問:“剛才我們都留在房間里,是不是為了讓小禹放松警惕?” 鐘醫生:“沒錯,經過上一次的催眠失敗后,他雖然表面配合,但潛意識已經非常抗拒這個地方了,而且今天他又是第一次見芮醫生,你們的存在會給他一定的安全感。” 葉父:“芮醫生為什么把病例都念出來呢?那些事情不是說要瞞著小禹嗎?” 鐘醫生道:“人格分裂的猜想基本已經被推翻了,所以一開始的診斷方法也需要進行改善。芮醫生念小禹的病例是讓他集中注意力,因為很多行為是小禹自己都不清楚的,芮醫生念的時候,他會不自覺的專注,進入可以被催眠的狀態。” 葉母揉搓著自己的手指,祈禱著房間里的診斷能夠順利。 房間里的一問一答還在緩慢地進行著,輔助催眠的薔薇香縈繞在空氣中,芮北年的神色卻越來越凝重,葉禹凡蹙著眉,似乎已經到達了極限。 芮北年立即調整狀態,進入解除催眠的過程,待少年睜開眼睛,芮北年關掉了手中的錄音筆。 葉禹凡覺得很累,累得仿佛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再睡著。 “是不是想休息一下?”芮北年溫和地問,葉禹凡點頭,混沌間只聽芮北年在他耳邊呢喃了一句,“那就躺會兒吧。” 診療室的門被打開,外頭的三個人立刻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