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葉禹凡驚恐地看著他們,像是在看一群怪物,他踉蹌地離開桌子,想逃開,卻被楊鍇以為他站不住,一把扶住了他:“你怎么了!” 葉禹凡推拒著,仿佛不認識楊鍇,他怪叫著,所有人都被葉禹凡這一番舉動給驚到了! “快送他去醫務室!”老師叫道。 在幾個男生的幫助下,葉禹凡很快被扛到了醫務室,他驚惶失措地喊著,費力掙扎,渾身顫抖。 “怎么回事?”“忽然就站起來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薄笆澄镏卸締??”“不像啊……”“快讓他先躺下……” 身邊嘈雜的討論和說話聲讓葉禹凡頭痛欲裂,他閉著眼睛,腦海中片段紛雜,沖擊著他的神經。 ……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禹凡皺了皺眉頭,睜開眼睛。 “你醒了?”楊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葉禹凡見身邊圍了一圈同學,此外還有方才的任課老師和校醫,“……我怎么在這里?”他驚詫不已。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個同學道:“你上課的時候忽然站起來,看上去非常難受,我們把你送到醫務室,你……” “你好像魔怔了一樣?!币粋€女同學不安地接上。 葉禹凡楞楞地看著他們,不敢置信。自己怎么會做出這種事情?葉禹凡震驚了,這么多人站在他面前描述著他完全沒印象的行為,今天可不是愚人節! 校醫問:“以前有沒有出過這種狀況?” 葉禹凡恍惚地搖搖頭,但瞬間,他就想起父母半夜時分把自己叫醒,說自己講夢話的情景。 “我……我剛才打瞌睡了,好像做了噩夢?!比~禹凡說。 眾人舒了口氣,氣氛瞬間輕松了,有些人還開起了玩笑:“你也太投入了!” “是啊,嚇死我們了!” “原來葉禹凡上課也會打瞌睡啊……” 葉禹凡一點都笑不出來,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沒有做惡夢! 但他寧可說謊也不愿意坦白自己無意識的魔怔,本來又哭又鬧的情況已經讓他覺得很沒面子了,他怎么愿意在別人面前暴露更多的缺點呢?他已經習慣了自己在別人眼中完美的樣子。 晚上放學,葉父葉母已經等在學校門口,他們本打算費一番口舌說服葉禹凡去看醫生,卻沒想到兒子非常配合,上車后直接問他們去哪家醫院。 如果沒有白天這件事,葉禹凡說不定真會抗拒,但現在他沒有那么自信了。 到了醫院,葉禹凡父母直接帶他去普通心理咨詢科掛號。 在醫生向葉父葉母了解基本情況后,才單獨傳喚葉禹凡。給葉禹凡看病的是一個比較年輕的心理醫生,當葉禹凡告訴醫生自己白天的情況,對方顯得很驚訝。 半小時后,醫生對葉父葉母道:“葉先生,你兒子的情況可能比我想象的要復雜,我的能力幫不到你們?!?/br> 葉父:“怎么了?不是夢游嗎?” “他沒跟你說白天發生的事情嗎?”醫生把葉禹凡的話轉述了一遍,道,“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就要去看精神科的醫生了?!?/br> 葉母:“……” 那醫生拉開抽屜,翻出一張名片,道:“如果經濟不是特別拮據的話,們帶葉禹凡去找一找這位鐘醫師,他是寧城精神心理方面的專家?;?我推薦你言情葉禹凡是葉家的獨生子,就算那位醫生危言聳聽,他們也不敢大意,當即用最快的時間約到了這位鐘醫生。 ☆、第二章 第二章 暴飲暴食 幾天后的周末,葉禹凡在父母的陪同下來到了精神心理病院。 葉禹凡忐忑不安地坐在診療室里,比起醫院,這個地方更像是一個居家會客室,粉藍的墻色和潔白的桌椅讓環境氛圍顯得很寧和。 鐘醫生似乎是感覺到了葉禹凡的心情,笑著給他倒了一杯溫水,和藹道:“你叫葉禹凡是嗎?聽你的爸媽叫你小禹,我也叫你小禹好不好?” 葉禹凡點點頭:“嗯?!?/br> “中午吃了什么?”鐘醫生沒有直奔主題,反而像是一個老朋友一樣跟他攀談起來,從平日的飲食、作息習慣到他和家人、同學之間的關系,鉅細靡遺。 葉禹凡覺得很輕松,不知不覺就講了很多。他不知道自己在這里的每一分鐘都是計時收費的。 作為本市精神心理科的知名專家,鐘醫生的診費對很多普通家庭來說是一筆高額數字,就連收入豐厚的葉母也皺了眉頭,但兒子是她的心頭rou,再貴也容不得她心疼。 鐘醫生一邊引導葉禹凡回答他的問題,一邊拿筆記錄著關鍵點,時而對葉禹凡的優點給予贊賞。 “很好。”“呵呵,你的朋友肯定很喜歡你?!薄?/br> 一個小時后換葉父葉母進來,鐘醫生擱下記錄板,對他們道:“葉禹凡的情況或許不是夢游癥。” 葉父問:“為什么?” 鐘醫生解釋道:“可能引發夢游癥的因素,他一個也不符合。首先,遺傳因素,你們都沒有,可以排除;過度疲勞后的深度睡眠,小禹基本只在事發之后才會覺得疲憊;心理社會因素,他社會關系和家庭關系都很和諧,也可以排除;最后的發育因素,看上去是點可能性,但此類夢游癥患者大都與大腦皮質的發育延遲有關,小禹和同齡男孩相比,理智清晰,思緒有條理,思維敏捷,情商也極高……當然這也可能是葉禹凡平時學習壓力大,這種情況可能導致的夢游也不是不合理,但最多只會出現一到兩次……而且,壓力是不會導致大白天的魔怔行為的?!?/br> 葉母急道:“那他是怎么回事?” 鐘醫生翻了翻記錄本,道:“我有一些初步的推斷,但由于證據不足,不能輕易定論……我想向你們了解一下,剛才與葉禹凡談話過程中產生的問題?!?/br> 葉父道:“您說?!?/br> 鐘醫生:“他學習成績很好,幾乎每次考試都能拿第一,是吧。” 葉父:“是的,學習方面他讓人很放心。” “這一點,我認為是他的主要壓力來源,因為‘第一’這個位置,他從上學開始就已經維持了將近十年了,任何一個人在那種高度,都會感覺到疲憊的?,F在的葉禹凡還未在他人面前對此暴露任何負面情緒,他好像已經習慣了,可人的神經就像是一根繩子,當它繃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總會斷掉……我不知道你們的家庭教育采用什么方式,但是。”鐘醫生轉向葉母道,“他對我說,您在家里比較強勢,雖然你從來沒當著他的面提過任何要求,但是他能感覺的出來,你對他的要求和期望都很高?!?/br> “是么……”葉母的職業要求她做一個女強人,也許她把這種態度也毫不掩飾地展現在家人面前,但長久以來,家庭已達成一種平衡,并沒有因為葉母的強勢而造成矛盾,所以她也不以為然。 鐘醫生問:“小禹小時候,您是不是在學業上對他有嚴格要求?” 葉母一愣:“嗯,小學三年級以前,我要求他每門課都要考滿分,除了語文。” 鐘醫生:“如果他做不到,你會不會懲罰他?” 葉母面露赧色:“嗯,有一次他數學考了98,那是一個很淺顯的錯誤,我很生氣……” 鐘醫生:“你還記得這事具體發生在什么時候嗎?” 葉母搖搖頭:“太久了,不記得了。但是那以后,他確實每次都考滿分,直到初二,一次物理考試,他考了92分,心情非常沮喪,接連一段時間都學習到半夜?!?/br> 鐘醫生:“你責備他了嗎?” 葉母:“沒有。因為那個時候我覺得他自己能夠把握了。后來開家長會時我才知道,他那次考試已經是全年級最高的分數了,一半的人都沒及格,第二的只考了78分,和他差了整整14分。” 鐘醫生:“……” 葉母:“后來我就跟他說,不用太拼了,你覺得夠了就好?!?/br> 鐘醫生:“我發現葉禹凡有很嚴重的完美主義傾向,只要他下決定去做一件事,就想做到最好,包括在做人方面,他嚴格要求自己,譬如作息習慣,幾乎精確到了每一分,這是非常驚人的一種自制力。” 葉母頷首:“可這方面我們并沒有要求他……” 鐘醫生打斷他道:“他已經養成習慣了?!?/br> 葉父道:“我們從小教育他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他自立自制,一向讓我們很放心?!?/br> 鐘醫生點頭:“可是現在,我想你們也已經意識到他出問題了,不只是家里的夢游和學校里的魔怔,他可能今后會做出更多讓你們不理解的事情,你們可能驚慌、生氣、失望……但我希望你們不要責備他,也不要給他施加任何額外的壓力,就算沒達到你們的預期要求,也要試著表揚他,告訴他已經做得夠好了?!?/br> 葉父葉母連連點頭,事實上這幾年來,葉禹凡已經聽話得讓兩夫妻找不出可以責備他的理由了。 鐘醫生看了看記錄本,又提出一點:“他沒有任何藝術特長?!?/br> “是的,我和他mama沒有這方面的才能,他也沒有什么藝術細胞。”葉父笑道:“美術、音樂之類的根本不行,倒是體育還不錯?!?/br> 葉母接上道:“小學的時候是校游泳隊的,初中還代表學校參加過市羽毛球比賽。” 鐘醫生點點頭:“現在上了高中,打算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學習上了嗎?” 葉母:“嗯,晚上回家會陪他爸爸下下象棋。” 鐘醫生:“可以引導他多關注一些不同領域的東西,看他有沒有興趣,如果光是文化課,以后選擇方向時他可能會陷入迷茫。幾年前國內有一個臨床案例的病人就和葉禹凡很相似,他也是全科天才,由于各方面都很優秀,所以不知道自己該往哪一個方向發展,最后因為選擇性困難而自殺?!?/br> 葉父葉母:“……” 鐘醫生沉思片刻,又道:“為了避免小禹本人的不安,他的夢游細節癥狀我建議仍然保密,維持現狀,如果再出現奇怪現象,你們隨時跟我聯系,有條件的話也可以用拍照、錄音、錄像等手段來進行采證。” 葉父:“好的?!?/br> 鐘醫生:“沒有什么特殊情況的話,我也希望在未來的半年內,小禹能定期來見我,我陪他聊聊天,繼續觀察一下。” 葉父點著頭,面上透出一絲難色。隨便聊聊,那可都是錢啊…… 從醫院回來后的半個月,葉禹凡奇跡般地再沒有出現夢游的舉動,這讓葉父葉母安心不少,但平和的狀態并未持續多久。 一日晚上,葉禹凡一口氣吃空了電飯鍋,并無視父母的阻止掃蕩了全桌飯菜。 葉父葉母非常擔憂,就算是兒子長身體期間,也從沒有這般無節制地暴飲暴食過,他一向自制,而且主張晚上少食,說吃多了影響思考。 可是今天,葉禹凡卻吃了他平日一餐三倍的量,而且對于父母的緊張漠不關心,他吃飽后就這樣姿態怡然地癱在沙發上,捧著肚子,打著飽嗝。 葉父坐到他身邊,攤開報紙一邊看新聞,一邊對兒子道:“吃那么多別躺著,起來走動走動。” 葉禹凡完全不聽,側了個身,避開父親的視線。 葉父不解,平時乖巧聽話的兒子,怎么今天對他視若無睹了。但鑒于之前被醫生叮囑,不要給兒子增加“莫須有”的壓力,葉父也沒多說什么,只能繼續找輕松地話題:“要不要來一盤?!彼傅氖窍缕?。 “什么?”葉禹凡問。 “象棋?!比~父合上報紙,去取茶幾下的棋盒。 可葉禹凡接下來的回答讓葉父徹底茫然了,他說:“不會?!?/br> 葉父走了一瞬的神,好笑道:“怎么不會了?” 葉禹凡不答,發出了一陣哼哼聲。葉父睨了他一眼,見葉禹凡屈膝蜷縮成一團,肩膀抖動著,像是在顫抖。 葉父問:“怎么了?”一邊把兒子翻過來,葉禹凡皺著眉呻吟著:“疼……” 葉母聞聲而來,觀察了一會兒后,嚴肅道:“是吃多了吧!” “……”葉父披上外套,去藥店買健胃消食片,葉母揉著兒子的肚子給他按摩,一邊絮絮叨叨地責備著:“你這混小子,飯怎么能吃那么多呢!剛才讓你悠著點吃你還不聽,真不曉得你著了什么魔,中午在學校沒吃飽么?” 葉禹凡疼得直冒虛汗,但他對葉母的關懷卻非??咕?,拼命掙扎著想蜷縮起來,葉母只得作罷。 次日清晨,葉禹凡在身體持續的鈍痛中醒來,除此之外,他還有些恍惚,那一瞬間,他竟然在反應自己到底是誰,又是身在哪里……真是奇怪的感覺啊! 葉禹凡晃晃腦袋起身,撐著疲憊的身體去洗手間,洗漱完,一杯褐色的液體遞到他的眼前。 “把胃藥喝了。”葉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