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你若不喜，我將歡喜

    藺芊墨站在原地，待他們走來，面帶淺笑，微微頷首，聲音如水，平緩，輕柔，“父親，母親，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鳳騰看到藺芊墨已顯懷的肚子，眼神微閃，眼底極快的劃過什么，而后恢復(fù)平淡，面色如常，一抹淡笑，盈于嘴角，聲音平和如初，“我們尚安。”

    相比藺芊墨風(fēng)輕云淡，鳳騰的平淡無波，肖氏情緒就格外外泄，后背挺得直直的，從進(jìn)門就清晰可看出她的緊繃?，F(xiàn)在，在看到藺芊墨肚子后，又是驚疑不定，“你…。你有喜了？”

    不是都說藺芊墨不能生養(yǎng)嗎？怎么…。

    肖氏那驚異的模樣，鳳騰看在眼里，緩緩一笑，溫和又慈愛，“這是喜事兒！”言辭，神色，一派慈父態(tài)。

    那模樣，讓藺芊墨想啐他一口賤人，不過，為了胎教，藺芊墨默默心里送出兩字，婊子！

    “確是喜事！”

    兩人相視一笑，一派和氣。

    肖氏用力揪著帕子，心里卻是七上八，難以淡定。實(shí)不明，今日來這里到底是做甚的？

    “父親，母親，這邊請！”

    “好！”

    一路走來，鳳騰坐在小亭中，看著院中的景致，漫不經(jīng)心道，“這里的布置倒是別出心裁?！?/br>
    藺芊墨點(diǎn)頭，轉(zhuǎn)動著手里的茶杯，淡淡道，“京城的浮華，不斷的恭維，晃眼迷心。這里，是跟外面完全不同的存在，讓漂浮的心沉淀下來，不會飄入云端，貪妄虛浮的美好?！?/br>
    鳳騰聽了，微微側(cè)目，“虛浮的美好？”

    “相比那金銀堆砌的繁華，這樣的素樸，會讓人覺得格外的踏實(shí)。”

    “樸實(shí)，倒是不用擔(dān)心被人偷嗎？”鳳騰貌似打趣一句。

    藺芊墨隨話一笑，別有含義，“本是捕魚人，魚竿在手，又何懼他人垂涎那一筐魚！”

    鳳騰聽了，笑意深深，“或許，你丟失的不是一筐魚，而是一個桿兒呢？”

    肖氏聽得云里霧里的，什么魚呀，什么桿兒呀的，他們到底在說什么呀！

    藺芊墨展顏，笑意愈濃，眼眸沉黑，直直看著鳳騰，聲音輕慢低緩，“縱然給他一個桿兒，他又能釣到多少魚呢？世事從來不是一竿在手，就會萬事無憂的。有桿兒，也要有那個力氣去揮動。否者，最后結(jié)果也不過是空歡喜一場罷了?！?/br>
    “還未試，又怎知是空歡喜呢？”鳳騰不輕不重道。

    藺芊墨不咸不淡，棉種帶刺道，“因?yàn)橄胂笾械腻\繡，跟瞬息萬變的現(xiàn)實(shí)，那其中的差距不是一點(diǎn)點(diǎn)。做了夢，睜開眼睛忘掉是最好，記著反而是徒增煩惱，平添失落，連行事都變得無稽而可笑?！?/br>
    鳳騰聽了，不溫不火道，“言語帶刺，是擔(dān)心鳳璟丟了手中的桿兒，你失了這份尊榮嗎？”

    藺芊墨聞言，笑了，眼睛略過眼前所有，看向風(fēng)騰，“這里，現(xiàn)在，我愿雙手奉上。父親，可愿意笑納否？”

    我把這侯府給你，讓你自封主人。我敢給，你，敢要嗎？

    肖氏端著茶水，看著藺芊墨，驚駭不已，心跳加快，侯府給鳳騰？

    “你…。你說真的？”

    這話問的，何等可笑，何等扯淡，又是何等讓人涼心！

    其實(shí)，藺芊墨倒是希望，肖氏這個時候來斥她一句，‘鳳璟的宅邸，如何由你來做主！’。

    看著肖氏和鳳騰，藺芊墨寧愿鳳璟是他們抱養(yǎng)來的。

    鳳騰掃了一眼，神色不定的肖氏，看向藺芊墨，淡淡道，“鳳璟娶了個伶牙俐齒的媳婦兒?！?/br>
    藺芊墨勾唇，笑意沉沉，“你若不喜，我將歡喜。這是吾從父親身上體悟到的，以后這種心理，對你，將會持續(xù)。所謂種什么，得什么。父親親手種下了一粒你的夢幻果，只為自己欣欣向榮。此后的結(jié)果，到底是苦，是甜…。你受著，我看著！”

    鳳騰淡淡一笑，“或許是相反呢，是我看著，你們受著呢！”

    藺芊墨笑意不減，卻是一字見血，“父親，你確定比我們活的長？”

    藺芊墨話出，鳳騰眼眸一暗，藺芊墨笑意加深，不疾不徐道，“所以，縱然你如意了又如何？也不過是，我們受著你所謂的苦，然后，看著你死去罷了！”

    “藺芊墨，你在說什么混話？你身為兒媳，怎能如此咒罵自己的公公。”肖氏斥，惴惴不安看著鳳騰。

    藺芊墨聽了，懶看肖氏一眼。她不這樣，藺芊墨也清楚，她跟鳳騰是一國的。夫君是天，其余，都是屁！

    鳳騰靜靜看著藺芊墨，眼眸沉沉暗暗。

    藺芊墨回視，面色如水，暗潮涌動。

    何為苦，在鳳騰的眼里，苦不過是，心有雄心萬志，腦有智謀無數(shù)，奈何體弱拳腳難展?？蓪τ谔A芊墨來說，最大的苦，苦不過天人永隔。

    鳳璟是侯爺也好，是白衣也罷，她從不在意，只要鳳璟安好就足矣！

    她唯一所求，鳳璟安好。她唯一不能容，有人為一己私欲意圖傷害鳳璟！

    后者，鳳騰夫妻正在做著！

    院中的氣氛，隨著兩人的沉默，越發(fā)的沉厚，隱隱威迫，傾泄…

    這種無聲的對持，翻涌的暗潮，無形的威迫，讓肖氏開始坐立難安，心頭發(fā)悶！

    沉寂，良久，鳳騰開口打破沉默，“如此說來，鳳璟就算丟失了眼前所有，你也無所謂嗎？”

    藺芊墨看著鳳騰，不緊不慢道，“失之東偶，得之桑榆，其實(shí)，你若愿意，我完全不介意你握住那一桿魚竿。那樣，一日戰(zhàn)火燎燃，鐵馬金戈，陣上殺敵，沙場點(diǎn)兵，流血流汗，生死成敗，都再跟我夫君無關(guān)。”

    戰(zhàn)場之上，你勝了是應(yīng)該。勝利之后，收獲的除了威望，還有忌憚。

    沙場之上，你死了，更是應(yīng)得。那樣上位之人，才會對你許以真正的功德圓滿。

    鳳騰眉頭微動，“原來你所求，是讓鳳璟做個貪生怕死之人?！?/br>
    藺芊墨揚(yáng)眉，“我夫君，有貪生的資本?？赡隳?？生命資本本薄弱，卻還在求死的路上，繼續(xù)籌謀著。”

    鳳騰眼睛微瞇，“牙尖嘴利！”聲音依舊平穩(wěn)，卻已染上冷色。

    藺芊墨冷呵，聲音輕緩，語氣剛戾，“事實(shí)眼前擺，上陣殺敵，金鐵搏殺，你能做到哪一個？或許，能做到的不過是路行一半兒，腦不死，命已休而已！”

    鳳騰聽著，直直看著藺芊墨，眸色暗暗。

    藺芊墨臉上笑意隨著隱沒，眼眸漆黑如墨，聲音染上鐵血之氣，擲地有聲，字字如針，句句染血，“千般算計(jì)，萬般籌謀，一盤棋于你手鋪開?，F(xiàn)在，我不走一子，不動一方，我雙手向你投降。讓你得逞，可你最后所得，絕不會是圓滿。”

    “一朝權(quán)勢在手，錦繡在握，萬事均如你所愿。最后。你也不過是，有命謀之，卻無命受之。一切繁華眼前流轉(zhuǎn)，你卻在床榻之間，殘喘茍活?！?/br>
    “我命由己，不由天，于你，是笑談。閻王讓你三更死，你必活不過五更，那才是你的宿命！”

    “明知體弱，命不久，一世難長，要做的該是及時行樂。可你，行的卻只有齷蹉。以卑劣之心，妄圖成雄為霸?！?/br>
    “人可以無恥，可以無良，可卻不能無心。為子；你無視父母，為夫，你以妻為棋；為父…。于鳳璟，你不配！你若不是，是他之幸?！?/br>
    藺芊墨話落，鳳騰眸色晦暗，神色隱晦莫測。

    肖氏驚了，呆了，心亂作一團(tuán)，有些無措，這是鴻門宴，鴻門宴，她跟鳳冉說的話，藺芊墨知道了…。

    而且，看藺芊墨的反應(yīng)，完全更她所預(yù)想的不一樣。字字如針，句句如刀，她根本不是服軟，求和。反而是玉石俱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不懼兩敗俱傷呀！

    藺芊墨的態(tài)度，讓肖氏慌亂，也氣惱，“你怎么可以這么對你公公說…。呃…?！?/br>
    話說一半兒，眼前寒光閃過，隨著身上一麻，眼皮發(fā)沉，眼前景致開始變得模糊，一物隱在眼前晃動，視線下意識隨著轉(zhuǎn)動，一個輕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那一年，你正值豆蔻，年華正好，人美身嬌，那一年，他同樣青春年少，人俊風(fēng)輕，望你時，嘴角含笑，眼中染情，你心動，情繞，心許一生…”

    “那一年，紅綢牽兩端，他在前，你在后，你為妻，他為夫，心懷情，愛意濃，因鳳騰，你幸福而美好…?！?/br>
    “日月如梭，夫郎如初，依舊令人心折，仰望…?！?/br>
    藺芊墨聲音越來柔和，鳳騰不知道藺芊墨在做什么，可卻看到肖氏的表情，隨著她的聲音，她的話，變得越發(fā)飄忽，臉上滿滿溢出，他們成親最初，那種嬌羞的笑…

    鳳騰看著，眉頭漸漸皺起，看向藺芊墨的眼眸越發(fā)沉黑，想開口阻斷，奈何xue道被封，不能動，不能言！

    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百勝。這一局棋，他大概要輸了。輸在了藺芊墨這個意外上，來之前，只確定，藺芊墨不容小覷，可現(xiàn)在方知，她更是深藏不露…。

    “那一年，你身懷有孕，有了他的孩子。那天，心里可歡喜嗎？”

    “我很歡喜，高興！”肖氏臉上帶著飄忽的笑意，回答著藺芊墨的提問。

    “那一日，你經(jīng)歷疼痛，誕下了孩子，看著襁褓中的孩子，你和他的孩子，心里可喜歡，可幸福嗎？”

    “我很喜歡，很幸福…”

    “孩子抱在懷中，你仔細(xì)的看了一遍。在那孩子的身上看到一塊胎記，胎記長在何處，你還記得嗎？”

    “記得，一塊青色的胎記，就在他的腿根處，月牙兒一樣的形狀，很漂亮…?！?/br>
    當(dāng)時的肖氏很幸福，夫君不曾納妾，每日陪伴在側(cè)，她身懷有孕，又一舉得男，他的兒子，她的保障，依仗…

    肖氏話落，藺芊墨晃動銅錢的手停下，眼淚落下，手動，鳳竹腰間長劍入手，揚(yáng)起，寒光掠過，落于鳳騰脖頸之上！

    “那日，在你舍棄鳳璟，推出鳳祺之日，我就應(yīng)該殺了你！”聲音平穩(wěn)，冰冷嗜人，眼中戾氣滿溢，殺氣蔓延。

    鳳騰扯了扯嘴角，沉默，無言。脖頸上的痛意，還有那一抹流動的溫?zé)?，讓鳳騰清楚的知道，藺芊墨是真的對他動了殺心，不是說說而已。

    同為人妻，看看肖氏，再看藺芊墨。不容置疑，鳳璟比他幸福太多！

    “嫂嫂…。”

    聽到聲音，藺芊墨轉(zhuǎn)眸，看著臉色蒼白，眼睛通紅的鳳冉…

    藺芊墨眸色沉沉，沉寂良久，放下手中長劍，越過鳳冉，緩步走出小亭。

    “嫂嫂…”看著藺芊墨厚重的背影，鳳冉開口，聲音哽咽，想說些什么，卻又張口無言。

    藺芊墨轉(zhuǎn)身，靜靜看著鳳冉，“我情愿他們不是，我寧愿鳳璟真是他們撿來的。他們把鳳璟帶回鳳家，從一開始只是為了利用他，既非親生，別有所圖，除讓人感慨一聲，付出就有所謀之外，不會再有其他。那樣，就算心感蒼涼，卻不會太過傷痛?！?/br>
    “可現(xiàn)在…?！碧A芊墨眼中溢出茫然，不解，“你已為人母，他們?yōu)楹芜@樣，你能理解嗎？”

    鳳冉搖頭，淚水連連，“不懂，我不理解…”

    “是呀！我也不懂。不過，看著他們，我卻懂得了，如何做一個母親。鳳冉，你既稱他一聲大哥，若依仗他，就請護(hù)著他，不求太多，只愿你這聲大哥，由始至終，不會因?yàn)槿魏问拢魏稳硕淖儭！?/br>
    鳳家

    張氏看著身邊的心腹顧嬤嬤，眉頭緊皺，“你說鳳騰和肖氏他們?nèi)ズ罡耍俊?/br>
    “是！”

    張氏聽言，冷哼一聲，“肖氏倒是好福氣，兒子沒死，還成了侯爺，連帶她被休了也能被接回來?！?/br>
    顧嬤嬤聽了，沒說話。自從鳳玿身體殘了以后，張氏看什么都不順眼，看誰都覺得不喜。

    “你讓人看著點(diǎn)兒，等肖氏回來了，讓下人過來告訴我。”

    顧嬤嬤聞言，微意外。張氏對肖氏可是從來都不喜的，怎么…

    仿佛是看出了顧嬤嬤的訝異，張氏繃著臉道，“現(xiàn)在因?yàn)楂x兒的身體情況，現(xiàn)在我一出門，那些個夫人小姐，都拿異樣的眼光看著我，嘴上說著關(guān)心，可心里卻都在幸災(zāi)樂禍。哼，她們那歹毒的心思，別以為我看不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