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貓大爺踩著踩著，莫天寥就睡著了，等他醒來的時候，落星石還沒煉化。背上暖呼呼的，努力扭頭去看，就見白色的毛團在他的腰窩上睡得香甜，兩只前爪舒服地伸著，麻繩小球早掉在了地上。

    伸手把小球拿過來看了看，已經被抓毛了，莫天寥莞爾，伸手把腰上的小貓拿起來，因為別著胳膊的問題，難免把貓給弄醒了。

    “咪？”清潼睜開眼，迷迷糊糊地看他。

    “接著睡。”莫天寥盤膝坐好，把貓放在腿上。

    小貓打了個哈欠，伸個懶腰，自己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趴下來接著睡。

    莫天寥雙手結印，開始打坐，恢復耗損的靈力。腳邊的殺豬刀忽明忽滅，努力提醒主人，先把它煉活。卻不料，正靜心打坐的主人看不到，倒是被闔目假寐的貓看到了。

    白色的毛腦袋歪了歪，朝著殺豬刀噴了口氣。“咔咔咔”一片白霧撲到刀面上，瞬間將殺豬刀凍成了大冰塊，再怎么閃也看不出來。清潼滿意了，仰躺著沖莫天寥翻肚皮，靜靜地看著那人冒出胡茬的下巴，慢慢地舔爪子。

    莫小爪很喜歡陪著莫天寥煉器，一則煉器室里暖和，適合睡覺，再則就是因為時常來不及刮胡子，那刺刺的下巴蹭腦袋剛剛好。淺色琉璃目緩緩移開視線，清潼咬住自己的爪尖，如今已經是師尊了，怎么可以做出那種幼稚的事情呢？

    靈力運行兩個周天，終于補足了耗損，開始繼續先前被心魔打斷的境界。

    摒棄外物，單吸收木系靈氣，筋脈迅速被濃郁的木系靈氣充滿，循環往復。幼年的記憶漸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踏上仙途之后的人和事，在荒野上撿到他的老混蛋，在正道中看穿的虛情假意，在魔道里面對的弱rou強食，他修的不是無情道。活了兩世，他始終有情。從在山溪邊見到那個撈魚的小白貓起，那個小小的身影，就注定了占據他所有的溫柔。

    淺色的琉璃目，嵌在一張毛毛臉上，嬌俏可愛，之后，又變成了一張精致無瑕的俊顏，有什么東西在識海中碎裂，心境豁然開朗。周身靈氣頓時猶如江河入海，丹田之中形成了一個小漩渦，這是要進階筑基后期的征兆。

    莫天寥緩緩睜開眼，覺得下巴那里毛毛的，低頭，就看到白色小貓正站在肩膀上，扒著他的衣襟在下巴上蹭腦袋。不由得勾唇，低頭在那毛腦袋上親了一口。

    正蹭得高興的小貓嚇了一跳，前爪一滑就要掉下去，被莫天寥穩穩地接在掌心，肚皮朝天與他對視。小毛球慌忙翻身，抬爪要去揍他。

    “小爪，我……”莫天寥盯著手中的雪白毛球，總覺得那里不一樣了，伸開腿準備把貓放到腿中間好好聊聊，忽而踢到了腳邊的殺豬刀，“咦？”

    神器太始，周身凝結著一層冰霜，晶瑩剔透。

    “喵嗚！”小貓掙扎著跳下去。

    “師尊……”還沒來得及說話，小貓已經從石洞鉆出去了。

    撓撓頭，莫天寥無奈，自打他重生回來，莫小爪就不肯給他親，一親就要發脾氣。不過想來也是，小爪已經長大了，變成了師尊……莫天寥起身的動作突然一頓，終于意識到問題出在哪里了。

    先前他總覺得變成貓之后的師尊還是他的莫小爪，卻沒想過，即便變成毛球，那還是清冷的美人師尊，他，似乎一直在欺師滅祖。

    摸摸鼻子，莫天寥也沒覺得有什么慚愧的，反而莫名其妙地高興起來。

    落星石已煉化，莫天寥將拳頭大小的落星石汁液挪到近前，拿過先前軒轅鐵煉制的薄刃，以手指蘸取落星石，屏心靜氣，開始飛速地畫陣。落星石離開靈氣的包裹即刻便會凝結，要在凝結的瞬間完成繪制，不得有任何的改動、回筆。

    陣法繪制不可中斷，以筑基初期的靈力儲存只勉強能畫完八成，所以他先把修為提升到筑基中期，用盡周身靈力，才能一口氣畫完一道。每畫一道陣法可停歇三息，莫天寥就要在三息之內迅速補充完周身靈力，這時候單靠空氣中的靈氣便不夠了。莫天寥索性把那靈石地板掏兩個洞，把自己的腿伸進去。

    畫夠三十六道陣法，休息一炷香的事件。莫天寥癱軟在地喘息，渾身筋脈一抽一抽地疼，這是不停地耗盡又充滿造成的。

    小貓出了石室，在魔宮中游蕩。

    這煉器室就在靈礦山附近，周遭樹木因為靈氣濃郁，長得十分繁茂。石室外面設了重重禁制，乃是弒地擔心別人前來打擾莫天寥煉器，同時又擔心莫天寥跑了，親自設下的。不過，前幾天大獅子來找莫小爪玩的時候，被他威脅著交出了一張可以出入禁制的靈符。

    三兩下爬到一棵高大的梧桐樹上，極目遠眺，能看到整個魔宮的情形。微微瞇起一雙琉璃目，放開神識搜索，片刻之后，跳下大樹，竄進了樹林中。

    畫好七十二道陣法，莫天寥徹底脫力，像個死狗一樣趴在地上，欣慰地看著那看起來像驅魔亂舞的圖案。落星石在刀刃之上凝成了一條條形狀怪異的石枝，道道相連，又互不交叉。稍后只消將留空的地方用材料填滿，塑造成型即可。

    待澆筑好了一柄嶄新的殺豬刀，莫天寥自身的靈力積累已經到了煉器大圓滿，卻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這樣被逼著壓榨筋脈的方法著實修煉飛快，但對筋脈有所損傷，不宜多用。莫天寥把殺豬刀二號放到一邊降溫，摸了一把嘴角的血跡，合掌盤膝，調用不盡木的生生之力，開始修復受損的筋脈。

    南有炎火山，四月生火，有木立于火海，燃之不盡。

    不盡木的生生不息，伴隨的便是火焰的燃之不盡。以生生之力修復筋脈，同時引來了火系靈力灌注丹田。受損的筋脈，就像破了青皮的不盡木，是木中火最好的燃料。不多時，木中火便以受損的筋脈為木柴，在體內四處燃燒起來。

    “唔……”經脈被灼燒的滋味可不好受，莫天寥咬緊牙關，將被引出的木中火盡數引往丹田。

    丹田之中，微弱的青色火苗不停吞噬匯聚而來的火焰，開始快速旋轉，如同雪球一般，越滾越大，木系靈力也被這漩渦吸引，在火球周遭盤旋。待火球漲大到極致，驟然緊縮，靜默片刻之后，轟然破裂。

    “咔咔咔轟——”弒地魔宮上空聚起了一片烏云，有小漩渦在其中盤旋升騰，金色的雷光在烏云中穿梭，驟然劈下。伴隨著巨大的雷聲，煉器室周遭的禁制也被劈開了一道豁口。

    “噗——”正在喝酒的弒地猛地把酒噴了出來。

    “尊者！”正跪在地上匯報消息的下屬嚇了一跳。

    “禁制破了？”弒地一拍大腿，一陣風似地沖了出去，瞬息達到了煉器室的上空，看到的是逐漸散去的烏云和被劈成焦炭的一小片林子，頓時長大了嘴巴，“好小子！”

    結個丹而已，這天象整的跟渡劫一樣，簡直就像是天道不容一般。

    結丹主要是為了凝結金丹，同時凝練神魂，神魂一旦凝成，便是真正走上了逆天修仙之途，從此脫離凡胎，沒了輪回。

    神魂越強，引發的天象就越大，莫天寥的神魂已經是化神期的，外加一部分妖魂，如期強大的神魂，自然會引起天道的警示。若不是弒地這個化神修士設下的禁制，煉器師恐怕都要被劈開了。

    莫天寥抹了把汗，抬頭四顧，正看到一個白色的毛球從小洞中冒出頭，不多時，鉆出來一只雪色小貓，但小貓今天似乎不太對，竟然長著蓬松的狐貍尾巴！

    揉揉眼睛，莫天寥走過去，這才看清，不是小貓長了狐貍尾巴，而是身邊貼著一只白狐貍，走路有些不利索，一瘸一拐的。

    狐貍看到莫天寥，嚇得抿起耳朵，朝小貓身上貼得更緊了。

    原本看到毛球眼前一亮的莫天寥，突然不高興了，一把將小貓抱起來，看著失去依靠而踉蹌了一下的狐貍：“這是怎么回事？”

    小貓劃拉兩下爪子，跳下地，瞬間變成了清冷美人，抬手把狐貍抱起來：“我瞧著皮毛不錯，拿來當枕頭。”

    枕頭……莫天寥想起了常年充當毯子的大師兄，頓時了然：“不過，他不是貓，應該交給宗主吧？”

    清潼挑眉：“你也不是貓。”

    莫天寥笑著湊過去：“我是樹，只有貓能爬。”

    清潼用手肘把他擋開，正待說什么，忽聽得門外弒地扯著嗓門喊：“賢侄，可是煉成了？”

    “尚需三日！”莫天寥朗聲答道。

    弒地搓了搓手，才過了不足兩個月，這小子就凝結金丹，除非神器灌頂別無它法。這神器練成可以讓筑基變成金丹，那他如果滴血認主，是不是就直接飛升了？嘴巴禁不住咧到耳朵根，弒地迅速又布了一道禁制，自己就在禁制外蹲守。

    莫天寥看看手中的殺豬刀，當初管弒地要太初石，確實是煉太始需要的，但這贗品就用不著了。不過，弒地好歹是個化神修士，上千年的修為可不是吃白飯的，靈器中用了什么材料，定然是瞞不過他的。

    “你打算怎么辦？”清潼閑閑地撿起地上還在冰中的真神器，屈指彈了彈。

    “想知道？”莫天寥勾起一抹邪笑，“給我……摸摸毛肚皮就告訴你。”

    “啪！”毫無意外地挨了一巴掌，莫天寥抱著腦袋蹲下，老實了，掏出太初石，切下指甲蓋大小的一塊，以木中火灼燒片刻，隨意祛除些許雜質，拿刻刀雕了個火焰形狀，嵌進了刀柄處，“看，用了太初石了。”

    清潼：“……”這也太應付了把！

    第49章 滅彘

    如果弒地知道自己那價值萬金的太初石，就被用來做個刀飾，不知道會怎么想。清潼摸了摸那晶瑩剔透的火焰標志，總歸比殺了全家取精血，結果只是畫個花的枯骨老祖要好吧。

    “寶貝，閃開點，我要練太初石了。”莫天寥把清潼向后拉了拉，將剩下的太初石盡數丟進了爐子，爐子的火焰轟然增高，連爐壁都熊熊燃燒起來。

    太初石，天地之初，靈氣之始，本身可以源源不斷地吸收靈氣。煉器爐，也是一種法器，弒地給的這個已經是寶器，被這么大塊的太初石供給靈氣，自然會燒得十分旺。

    熊熊火光映著莫天寥的臉，忽明忽滅，想起當初他還來不及把太初石丟進焚天爐里，就出事了。那時候神器剛剛練成，還在爐中，將太初石直接丟進去就可以融合，如今卻是要費些功夫了。

    “你剛才叫我什么？”清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莫天寥僵硬了一下，笑著回頭道：“叫習慣了，寶貝。”

    “你……”清潼抬手想打他，被莫天寥一把握住。

    “寶貝就是要小心捧著的意思，我可沒說錯，小爪是我的寶貝，師尊自然也是。”莫天寥彎著眼睛看他。

    清潼一只手抱著狐貍，一只手被握住，人形又不能伸后爪撓他，只能瞪他一眼，把手抽出來：“油嘴滑舌，再這樣對師尊不敬，我就……”

    “就咬我嗎？”莫天寥湊到那白玉一般的耳朵邊，輕聲道。

    熱氣噴在耳朵上，將玉色的耳廓染成了粉色，清潼抬手推開他，扔下狐貍，自己也變成貓，躥到角落去不理他了。

    狐貍被摔得愣怔了一下，慢慢爬起來，左右看看，朝著角落的貓窩走去。貓窩很軟和，傷還沒好的狐貍爬上去就懶洋洋地趴了下來。正蹲在窩中瞪莫天寥的小貓，看到狐貍來了，自然地把下巴擱到狐貍身上，繼續瞪莫天寥。

    莫天寥抽了抽嘴角，自家貓真是懶出境界了，連瞪人都不想自己撐著下巴。

    太初石很容易煉制，因為它自身吸收靈氣的原因，爐中火焰旺盛，不到一天就煉化了。將凍成冰坨的神器殺豬刀丟進去。這東西當初煉制的時候，莫天寥用了些特別的材料，會自動與太初石融合。

    十指翻飛，快速向爐中打入手印，練成汁液的太初石被迅速打散，變成霧狀。再打一道手印，讓殺豬刀自己旋轉，與霧狀的太初石充分接觸。很快，太初石便附著在了刀上，與之融為一體。又煉制了幾個時辰，莫天寥就把神器取了出來。

    融合了太初石的神器，看起來與先期并沒有太大不同，只是那玳瑁色變得更深了些，看起來烏突突的。

    “這就行了？”睡飽的貓變成人湊過來看。

    “還需用天地靈火溫養四十九天，”莫天寥將殺豬刀放在掌中，“不過現在已經可以起些變換了。”這般說著，一尺長的大刀瞬間縮小，變成了柳葉大。

    “哪里有天地靈火？”清潼微微蹙眉，天地靈火是很難尋的，弒地尊者這里恐怕也沒有。

    “我有。”莫天寥笑笑，打了個響指，指尖便燃氣了青色火焰。木中火，便是天地靈火的一種。

    神器之所以為神器，便是因為它超脫了“器”而生了“靈”，有自己的思想。以前莫天寥在古書中看到這種說法，忽而生出一個想法，既然讓器物生靈很難，那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將一絲天地靈智煉進器物之中。

    沒想到這樣異想天開的做法，竟然真的可以煉出神器。

    天地靈智，與器靈一樣，都是某些天材地寶經過多年生出的，這些靈智往往是從上古就開始生成的，起碼要幾萬年才能長成。這也是為什么現在沒有神器的原因，往常人在五千年之內就飛升了，那些高階靈寶也就隨著主人升天，那里有時間生出靈智呢？

    天地所生的靈智，自然只能以天地靈火煉制，才能使之與器物本身融合，使之控制自如。

    將柳葉殺豬刀收進丹田，丹田中的木中火頓時將它包裹起來。玳瑁色的殺豬刀靜靜地躺在丹田之中，里面的一縷流光卻在興奮不已地游來游去。靈火，靈火，可以助它控制身體的靈火！再烤幾天，它就可以說話了！

    “走吧。”莫天寥朝清潼伸手，示意他過來。

    “嗷嗚！”白狐貍跑過來，抱住清潼的腳，提醒他別把自己忘了。

    清潼伸手拎起狐貍，塞進了自己的儲物鐲。煅天當初煉制這個鐲子的時候，考慮到自家貓的玩具還包括活老鼠、花蝴蝶、小鳥什么的，就單獨劈了一小塊空間，充入了足夠的靈氣，可以裝活物。不過，這空間很小，狐貍塞進去估計就得窩著不動。

    這還是莫天寥查閱了無數典籍，自己摸索出來的，煉廢了不知道多少材料，才練成了這整個太玄大陸，唯一能裝活物的儲物鐲。

    裝好狐貍，清潼這才看了一眼一直伸著手的莫天寥，走過去攬住他的脖子，白光閃過，倚在胸前的美人變成了掛在衣襟上的毛球，扒拉兩下，躥上莫天寥的肩膀。

    莫天寥回抱的雙手撲了個空，回味著方才美人入懷的瞬間，把地上的材料收拾好，撿起那把嵌了太初石的贗品殺豬刀，推開煉器室的大門。

    兩個月不見陽光，推開的瞬間，莫天寥禁不住瞇了瞇眼，恍惚間看到一團黑色的東西撲過來，立時抬手格擋。手中的殺豬刀被激出了寶光，來人唬了一跳，迅速抽出本命法寶，一把黝黑的大錘，與那殺豬刀對上。

    “轟——”一聲巨響，兩個上品靈器之間巨大的靈力沖撞，將莫天寥身后的煉器室轟塌了。

    莫天寥被大錘砸得連連后退，反手將大刀插在地上，才算卸掉那股蠻力。好在弒地并沒用多少靈力，只是拿大錘砸過來，兩個靈器不相上下，倒是沒讓他受傷。

    “賢侄，辛苦了！”弒地哈哈大笑著，一把將殺豬刀奪過去，左右翻看，看到刀柄上的異色火焰形太初石，嘴角不由得咧得更大，“這神器……”

    “小侄不才，只堪堪將神器煉至上品靈器，”莫天寥嘆了口氣，“若要再向上煉制，須得小侄法力更進一步才行。”

    “上品靈器？”弒地皺眉，揮了揮手中的殺豬刀，與自己的大錘碰碰，兩把靈器嗡嗡爭鳴。

    “是，是小侄想差了，”莫天寥一臉慚愧，“原以為只要以靈石不足靈力便可，沒料想，這神器煉制需要的不僅僅是靈力，還有心境，小侄的心境只有金丹初期，遠配不上神器。”

    弒地瞪大了眼睛：“煉器還要心境？”還真是頭回聽說。

    “萬物有靈，相信尊者聽說過，神器有自己的靈智，要感化這靈智，須得化神以上的大能才行，”莫天寥笑了笑，“恰好尊者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