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聞言,阿皎去看,頓時就愣住了。 不是別的——正是她上午去當鋪的當票。 上頭清清楚楚列著當著的物什,還有她的名字。 她沒想到這么快就會被發現,而且還是被如意姑姑發現的。只是……阿皎想到了什么,抬頭去看如意身側的玲瓏,道:“你……你跟蹤我?” 玲瓏笑了笑,卻道:“若是沒做虧心事兒,哪里用得著這么心虛?早上我不過是出門辦點事兒,便瞧著阿皎鬼鬼祟祟的,心下犯疑,還以為你是私會外男去了,沒想到……”玲瓏頓了頓,一雙好看的眸子看向阿皎,眸中盡是嘲諷,“連老太太都贊不絕口的阿皎姑娘,居然會干出偷東西的勾當,而且還把府中的東西拿出去當了整整八十兩銀子。” 自打上回無緣無故換了下人房之后,她便一直不舒坦。 憑什么連如意姑姑都護著阿皎?而她和錦瑟jiejie卻要同那些促使丫鬟一道住?她倆本是國公夫人親自給世子爺準備的通房人選,這些年在清蘭居,也沒有人敢欺負。回了寄堂軒,卻被這毛都沒長全的小丫鬟騎在頭上,教她如何能忍? 而且,那一巴掌,她可是記得心里頭的。 ☆、第017章 :護短 如意原以為這件事兒不過是玲瓏故意胡謅的。 畢竟上回二人結下了梁子。而世子爺的意思,明顯也是偏袒阿皎的。她在府中待了這么多年,自然曉得看主子的意思行事。 只是今兒這當票上寫得清清楚楚,而且上頭列著的這些首飾,如此貴重,阿皎這個小丫鬟怎么會有? 而且—— 如意看向面前阿皎的面色,見她小臉有些發白,明顯是心虛。 如意心中嘆了一聲。 大戶人家不乏存著這些心思的下人,畢竟誰能抵擋的了金銀珠寶的誘惑? 只是她怨這丫鬟太沒眼力勁兒,眼下世子爺正對她上心,心里頭也正熱乎著,應該牢牢把握住世子爺的寵愛,當上世子爺的通房才是。以后得寵成了姨娘,那就是一輩子衣食無憂了。目下怎么能如此目光短淺,為了貪圖這些銀子,做出這種愚蠢事兒? 而且還被玲瓏抓住了把柄。 阿皎這會兒也是懊惱萬分。她素來做事穩妥,今早兒卻心中忐忑不安,這才沒有注意到身后有玲瓏跟著。這件事情雖然不是她們想的那般,可若是告訴了世子爺,也是丟世子爺的臉。 她把世子爺送給她的首飾給當了。 世子爺心里會如何想? 如意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可到底還是信她的,問道:“這些首飾,你是從哪里得來的?” 阿皎沒說話。 她若是把世子爺扯進來,這不是丟了世子爺的臉嗎? 卻聽得玲瓏道:“如意姑姑,這還不明顯嗎?世子爺是男子,寄堂軒自然也沒有這些首飾,至于老太太那邊,想來也不會用這些小姑娘用得首飾。這些天兒六姑娘來寄堂軒來得勤快,如意姑姑只要去六姑娘的明棠院問問有沒有丟首飾,這件事情自然一清二楚了。” 如意想了想,覺得在理。 只是這件事情關乎寄堂軒和世子爺的名聲,而且這阿皎是世子爺的貼身丫鬟,世子爺又看重,她不敢輕舉妄動。如意忖度一番,對著阿皎道:“事到如今,我只問一句——這首飾,是不是六姑娘的?” 阿皎搖了搖頭,抬頭看著如意,一字一句道:“不是。奴婢不會做這種事情。” 玲瓏看了阿皎一眼,對著如意道:“如意姑姑,我看她是不會說實話的。”末了則對著阿皎道,“你可別告訴我們,這些首飾是你自己的?” 阿皎翕了翕唇,曉得這會兒若是說這些首飾是自己的,也是白費了。 只能……只能待會兒同世子爺好好解釋一番了。 見此情形,如意也沒有再問下去,而是讓身邊的丫鬟青黛去世子爺的書房“勵耕齋” · 這廂蕭珩正在蘭氏的清蘭居。 蘭氏是個心高氣傲之人,平日里不喜與那些妯娌們多來往,這一來二去,原本存著攀附心思的妯娌也不愿來清蘭居。所以說蘭氏這日子過得也算是清閑。這些年兒子不在身邊,到底還是想念的,今兒來了興致,便讓兒子與她一道對弈。 蘭氏雖是女子,可棋藝卻是晏城出了名的精湛。 這一局,蕭珩輸了。 蕭珩不急不緩將棋子放入棋簍中,對著蘭氏道:“母親的棋藝就精進了不少。” 蘭氏聽了嘴角一彎,十分受用。 蘭氏她不過四十出頭,加之保養得當,眼下面容嬌媚如舊,身姿風韻猶存。蘭氏模樣雖生得姣好,卻勝在不容易相處,令人多了幾分距離感,她看著兒子,開口道:“若你能每日過來陪我下下棋,我也就知足了。” 蕭珩曉得自家母親心中在想什么,則道:“母親一貫喜歡清靜,兒子不敢打擾。” 蘭氏沒說話,只抬眼看了看自家兒子。她嫁給蕭晏泰雖然不情不愿,可這一雙兒女卻是她心尖尖上的寶貝。又重開一局,蘭氏輕輕落子,對著蕭珩道:“成親之事,打算的如何了?” 蕭珩執著棋子的手頓了頓,語氣淡淡對著蘭氏道:“兒子覺得……尚早。” 尚早? 這話讓蘭氏又好氣又好笑。 尋常人家的男子,十六就成親了。這都二十六了,哪里是尚早? 蘭氏落了子,又道:“六年前你有幸入了韓先生的門下,我心中很是歡喜。可是珩哥兒,你可不能學韓先生終身不娶啊。”再說了,韓先生那是受了情傷。這件事情晏城雖然沒有幾個人知曉,卻也不是什么秘密。韓先生年輕的時候愛慕的可是他的養父之女,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meimei也是晏城拔尖兒的貴女,后來卻嫁給了定國公府嫡次子沈仲欽……韓先生是個癡情之人,所以才曾經滄海難為水,可他這兒子,身邊可從來沒有什么姑娘。 事到如今,若是有個兒子看中的姑娘,只要身份還過得去,她也就同意了。 畢竟兒子的親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蘭氏瞧著兒子不說話,繼續循循善誘:“其實我曉得,這事兒你心里也是清楚的。過年那會兒,老太太同我提了唐家那閨女……貞姐兒十七了,也算是大姑娘了,這件事情,只要你點個頭就成……”蘭氏心里其實是不滿意唐慕貞的,可她曉得年前江碧茹同兒子之間的事情,兒子既然不喜歡那樣的姑娘,興許對唐慕貞這種性子直爽的有好感些。可蘭氏到底還是不甘心,又道,“其實江家的兩位姑娘,我最是看好。你姨夫姨母把兩個女兒教得很好,大方得體,知書達理,而且天生麗質,無論是哪個,都是挑不出錯的……” 蕭珩落了子,眉宇間一片淡然之色,輕啟薄唇道:“母親,關于親事……兒子自有打算。” 蘭氏曉得這是兒子的推托之詞,一時有些激動,道:“你有什么打算?就算不是為了你自己,也該替這國公府想想。你瞧瞧,你那二弟三弟,比你年紀還小幾歲,膝下都是有兒有女。怎么說,你也是這靖國公府的世子爺。” 蕭珩曉得母親一直惦記自己的親事,其實……倘若不是因為那事兒,眼下他的親事也不會拖到現在。韓先生有他的“曾經滄海”,他也有,而這滄海尚不是曾經,而是目下。 母子倆正說著話,氣氛鬧得有些僵。 蘭氏正打算軟磨硬泡,卻瞧著芳洲走了進來。芳洲對著蘭氏和蕭珩屈膝行禮,道:“世子爺的身邊的小廝竹笙來了。” 蕭珩曉得沒有重要的事情,竹笙不會無端端跑來,便對著芳洲道:“讓他進來吧。” 芳洲這才去了屋外,讓竹笙進來。 竹笙是個穩重妥帖的下人,在蕭珩的身邊伺候了多年,算是蕭珩的心腹。他進來,先是對著蘭氏行了禮,然后才湊到蕭珩的耳畔低聲說了些什么。 蘭氏不曉得是什么事兒,只見兒子聽了之后,立刻變了臉色。 蕭珩放下棋子,對著蘭氏拱了拱手,道:“母親,兒子今日有些事,就先走一步了。改日定陪母親一道下棋。” 語罷,便闊步出了清蘭居。 蕭珩步履匆匆到了阿皎的下人房。 一進去,屋子里的如意玲瓏她們便行了禮。 阿皎亦是恭恭敬敬屈膝行禮,只是不敢抬頭。 如意忙道:“奴婢本不想打擾世子爺的,只是這件事情|事關重大,奴婢不敢隨意做主。”畢竟阿皎是世子爺的貼身丫鬟。說著,便將手里的當票給了蕭珩。雖然沒有說話,可這張當票足以說明了這件事情。 一旁的玲瓏,偷偷抬眼看了看世子爺。 她瞧著他高大英偉的身姿,芳心暗動,總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么,便開口道:“世子爺,奴婢一直同阿皎meimei共事,覺得阿皎meimei是個做事穩妥之人,卻不想她今日會做出這種事情……”她一壁說著,一壁偷偷觀察世子爺的臉色,見世子爺聽了瞬時臉眉頭一擰,心里頭便多了幾分開心。 她曉得,這會兒世子爺有多生氣,待會兒阿皎的責罰就有多重。 這正合她的意。玲瓏心中暗暗偷笑。 阿皎不敢看世子爺的臉色,卻還是按捺不住抬起了頭,正好瞧著世子爺低頭在看那當票,一時耳根子通紅,臉上火辣辣的燙,心中滿是羞愧。 阿皎袖中的手緊了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時屋子里沒有聲音。 少頃,蕭珩才抬眼看了看如意身邊的玲瓏。 玲瓏沒想到世子爺居然會看自己,一時面紅耳赤,嘴角亦是忍不住彎了彎,下一刻卻聽得世子爺對自己道:“下去領板子罷。” 這話一落,不但是玲瓏變了臉色,就連如意錦瑟她們都大吃一驚。 玲瓏哪里服氣? 忙道:“世子爺,阿皎做出這種齷齪之事,世子爺難道要包庇她嗎?” 居然敢用這般的語氣同世子爺說話,這玲瓏是不要命了。如意心里暗道,頓時嚇得大氣兒都不敢出。 半晌,卻聽得世子爺語氣淡然道:“這些首飾……是我送她的。” ☆、第018章 :殷勤 待阿皎回過神的時候,玲瓏已經被帶走了。 至于如意和錦瑟,也識相的走了出去。 不過多時,院中便傳來玲瓏凄慘的叫聲。 阿皎縮了縮脖子,身子直發顫。她不曉得世子爺為何會幫自己說話,可饒是如此,她也不敢確定世子爺到底生不生氣。 蕭珩掀袍落座,看著面前畢恭畢敬站著的小姑娘,心里又好氣又好笑,最后卻只輕飄飄道了一句:“兩百兩的首飾,你八十兩就當了……平日的精明呢?” 阿皎被說得面紅耳赤,極為自然的道了一句:“奴婢那是活當。” 蕭珩突然彎了彎唇,又問道:“你的意思是——還打算贖回來?” 阿皎抬頭男人的臉,覺著他許是沒有生氣,便大著膽子回答道:“這些首飾是世子爺賞賜的,奴婢自該好好保管。若不是因為有急事,也不會拿去當,只是……只是奴婢或許贖不會來,可至少還有個盼頭。”她并非自不量力之人,可怎么說她還年輕,若是以后有錢也說不準。 如此重視他送的首飾,蕭珩的面色也溫和了一些。他曉得她并非貪財之人,想來是遇到了什么麻煩事,遂問道:“可是家里出了事?” 阿皎本來就想著今日同世子爺提告假回家的事兒,卻不料鬧出了這么一茬,聽了這話,便不敢有所隱瞞,老老實實道:“奴婢的父親醉酒誤傷了人,急需一百兩銀子。” 他曉得她是個孝順的姑娘,聽了這話也并不詫異,只是沒說話,繼續聽她說下去。 “……三年未回家,奴婢本欲想世子爺請幾日假,沒想到……沒想到這事兒還是驚動了世子爺。”話至尾處,音色漸消。 瞧著小姑娘歉疚的模樣,蕭珩擰了擰眉,只問道:“你家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