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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為君在線閱讀 - 第138節(jié)

第138節(jié)

    只是陳參做事周全,雖然心里已經傾向于遷都,口中卻不肯大包大攬,略想了片刻,方道:“遷都這種事情,無論在哪個朝代都是一件大事。也不是說遷就能遷的。”

    天家無私事,做了皇帝,搬家可就成了一件能夠決定王朝命運的大事。遷都遷都,可不是楚昭一個人抱著兒子趕個牛車,晃悠著去西京那么簡單。

    遷都不但要遷走皇族,還要遷走皇族的仆人心腹若干人,斜橋世家若干人,寒門大臣若干人,士兵百姓若干人,這些人也要找地方住,也要修房子。

    西京雖然曾經做過北魏的都城,但早就被胡人糟蹋得不成樣子了。城里的街道、宮殿都得重修,城市布局也要重新安排。相當于在北方大地上重新建都。

    不過這個問題雖然難辦,還是可以解決的,畢竟楚昭治下的朝廷不養(yǎng)閑人,工部不是擺著好看的,上方山上那些享受國家特殊津貼的高級供奉也不是吃閑飯的。

    加之打服了韃靼,收拾了朝廷里有異心之人,改革工作也初見成效。元嘉君臣夙夜不息的努力終于初見成效,一個盛世的雛形漸漸豐滿。在這樣的時代里,營造一座新都并不是難事。

    “ 陛下堅持遷都的主要原因是為控制北方邊界,保證國家安全,促進民族大融合。按說遷都就能解決這一問題,但陛下想過沒有,還有一樣東西是必須的。 如果這個難題不解決,遷都也等于白遷。 ”陳參背對著楚昭站在地圖旁,指著西京的位置問道。

    楚昭提出了大略框架,但細節(jié)他自己也沒想好,此時自然回答不上來。

    好在陳參并不故弄玄虛,很體貼的自問自答道:“糧食,遷都最大的問題就是糧食。畢竟大楚經濟重心其實偏南?!?/br>
    當初大楚定都建業(yè),除了北邊總被胡人sao擾之外,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建業(yè)附近是大楚的產糧區(qū),而北方因為黃河泛濫的問題,產糧量已經不如南方了。

    楚昭一聽,放下了心:“這事也好解決,寡人早就讓北地軍屯試種了馬鈴薯和玉米,這些作物都不挑地,而且產量高,北邊的糧食,吃飽不成問題。”

    楚昭滿意的補充道:“當然,玉米馬鈴薯只是權宜之計,等過幾年穩(wěn)定下來,我還打算要治理河道,疏通運河的,到時候貫通南北,才能根本解決糧食問題,也能極大的促進南北貿易的繁榮。這次遷都之事,新都便交予子謀,舊都那邊還是景深負責,好了,寡人也乏了,你下去擬定一個章程?!?/br>
    典型的上級動動嘴,下級跑短跑的官僚作風。

    陳參卻任勞任怨,一臉激動的轉身,去為陛下達成心中所愿。

    楚昭滿意地看著陳參的背影,覺得自己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得了這么些能干的大臣。

    隨著帝國走上正軌,能用到他這個皇帝的地方反而越來越少。楚昭本人其實沒什么權力欲,就很滿意做個橡皮圖章。

    系統(tǒng)雖然略有抗議,不過現(xiàn)在有了交互功能,楚昭便以真正的圣明天子都是垂拱而治為由,將它打發(fā)了回去。系統(tǒng)支吾兩句,也就默許了楚昭消極怠工的做法。這也是因為它現(xiàn)在有了新的追求,加上楚昭這段時間表現(xiàn)很好,所以才這般好說話。

    系統(tǒng)看著厲害,其實很好忽悠,怪不得未升級前,沒有交互系統(tǒng)功能。大概設計者不想系統(tǒng)過早的在使用者面前曝露智商。

    這么想著,楚昭不由微微一笑,并沒有注意到系統(tǒng)這段時間不同尋常的沉默和種種鬼祟的舉動。

    第160章

    歲月倥傯而過。驚心動魄的元嘉二十二年終于慢慢遠去,遷都的事情也在陳參和崔景深的主持之下,按部就班地進行。

    元嘉二十三年秋月,由工部員外郎黃衡督造的西京正式完工。這一次建造是根據(jù)楚昭提供的唐都長安考古復原圖,對原本西京的規(guī)劃布局做了較大變動。

    要說明的是,黃衡不愧是墨門第一人。楚旦壞事之后,魏顯似乎也跟著對政治失去了興趣,反而一心一意給黃衡打起了下手,投身到了大楚科研事業(yè)之中。有了黃衡夫夫強強聯(lián)合,加上楚昭給出的許多現(xiàn)代經驗,西京的建設具有絕對的超前意識。

    設計者十分注意城市的整體規(guī)劃,分別修建了數(shù)條主線和支線,把西京市區(qū)規(guī)劃成形狀整齊的方塊,并制定了嚴厲的規(guī)定,禁止亂搭亂蓋,還鋪設了完整的下水道系統(tǒng)。各大街的兩側都有排水溝,溝寬三點三米,深達二點一米。這些縱橫的水溝解決了西京城的排水問題。由于溝寬,而且是明溝,因此在交叉路口處都架有橋。同時因為陛下要求了一定的綠化面積,黃衡便在設計時讓大街的兩側和排水溝邊都種上了樹木。這些行道樹以梧桐為主,株行距整齊劃一,縱橫成行,保養(yǎng)及時,春夏秋冬都有不同的風景。

    遷都的消息一傳出來,比起那些拖拖拉拉不肯遷都的大臣,商人們倒是第一時間嗅出了商機,開始火速趕往西京買房置產,一時房價飆升,導致朝廷不得不出臺限購政策。

    不過有這些商人提前來把都城住熟,倒是營造出一種繁華熱鬧,熙熙攘攘的景象。到鬧嚷嚷的官員們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城中布局整齊,貿易繁榮,梧桐成蔭,風景宜人,市民富足有禮,絕對是當時第一的國際大都市。和歐洲中世紀混亂骯臟的所謂城區(qū)一對比,被無數(shù)胡人稱為“叫人向往的東方天堂”。

    然而胡人向往,大楚的朝臣并不向往——因為大楚的天子任性北上,一年間不肯回建業(yè),他又掌握著實權,朝臣盡管大多不樂意,也只好千里迢迢搬來了位于三秦之地的西京。而這些滿心怨憤的先頭部隊到了西京,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找到楚昭犯言直諫。

    楚昭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知道遷都這事不可能一帆風順,實際情況比他預想的更糟糕——滿朝文武根本沒有幾個人贊成他遷都。

    這也難怪,人都是為利益所驅動的生物。大楚的經濟文化重心在南邊,朝臣也都是長期在南方生活的,老婆孩子都在建業(yè),狐朋狗友、社會關系也都在這里,誰愿意跟著楚昭來北方吹風?

    好在楚昭早有準備,他雖然時常任性到叫大臣想以下犯上,有時候卻又體貼的叫臣子們心里暖融融的,恨不得立即為了陛下去死上一死。這一次也不例外。

    新建好的西京經過細心謀劃,被分為“宮城”,“皇城”和“外郭城”三部分。外郭城由筆直的南北十一條街和東西十四條街縱橫交錯,形成了方格網(wǎng)的布局。各街之間所形成的方格是里坊,分為商業(yè)區(qū)和住宅區(qū)。最初的規(guī)劃為一百零八坊,各坊除有一條大街或十字大街之外,還有規(guī)劃整齊的縱橫曲、巷和沿坊墻的順墻街道。這些里坊,除一般市民的住宅之外,尚有不少官僚府第和寺廟,它們往往占據(jù)距離宮廷、官署和市場比較近的繁華區(qū)或風景優(yōu)美的區(qū)域。也算是楚昭給那些為自己打工賣命的臣子的福利待遇。

    大臣們搬來的時候西京外郭城已經修建完畢,布局井井有條。各家各戶只等著抽簽搖號分房子。當然,如果對按制分得的房子不滿意,也可以自己出錢另買,只是非福利房比較昂貴,而且還限購。大臣們工作的地方,也就是中央官署區(qū),便修建在皇城之中,同時,皇城中還有舉行重大慶典的廣場。再往內,便是號稱大內的宮城,也就是皇帝一家子住的地方。

    大楚西京的規(guī)劃,把宮城皇城以及官員住宅區(qū)集中一處,布置在中軸線的北端。這無疑比過去官員住所雜處于坊市間的都城規(guī)劃分區(qū)明確,同時宮殿官府集中于城市中軸線上,無形中顯示出了封建帝王至高無上的絕對權威,給人潛意識里一種暗示心理。

    盡管大臣們進京時一肚子邪火,可是到了都城,被安置妥當之后,心氣便都平和了下來。事情到這里,楚昭才算是初步將這群大臣安撫了下來。

    眼看著事情越來越順利,然而在這關鍵時刻,突然平地里起了波瀾,大楚出了一件影響極壞的貪腐案——深受陛下寵幸,又有王將軍撐腰的謝家新貴謝澹,搶了本來分給禮部員外郎蘇不疑的房子。蘇不疑氣不過去衙門告狀,被誣陷下獄。謝澹還想支使人屈打成招,可惜蘇員外是個硬骨頭,寧死也要守住他的房子。

    蘇不疑雖然出身寒微,但現(xiàn)在可不是世家一手遮天的年月了。更何況如今正值遷都的敏感時刻,謝澹這下子可捅了馬蜂窩。

    說起來謝澹這貨也是不爭氣。王家最先響應遷都的號召,舉家搬來了西京。謝澹的身份既然變成了王若谷的侍君,那必定要去王家后院待著的。往時隔得遠,還有一些說頭,要陪伴在將軍身邊照顧起居還勉強講得通,如今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了。

    可王若谷的夫人鐘氏并不是好相與之輩,雖然礙于謝家和陛下的面子并不會虧待他,對他客客氣氣的,暗地里卻使了不少絆子,叫謝澹在王家里人人厭棄。謝澹再有小心思,到底是在人物關系簡單的謝家里嬌生慣養(yǎng)出來的男孩子,情商并不高,自然每天都莫名其妙不順心得很??墒钦f起來,也是好吃好喝的伺候著,沒人打罵與他。

    這些也都好說,關鍵是王若谷并不常回家,謝澹心里后悔。可是路都是自己選的,后悔有什么用?因此便日日騎著馬上街閑逛,心里琢磨著搬出去住。

    這一閑逛就看中一套房子,一打聽,是禮部一位小官吏的房子,管這個里坊分房之事的恰好是謝家一個部曲,謝澹一番運作之下,就把這套房子拿了下來。蘇不疑這個吏部小官吏去告狀,反倒被抓住下了大獄。

    無論什么時代,都不能阻止既得利益集團利用手里的權利讓自己過得更好。依照謝澹的家室身份,他這么做放在平時其實不會有人去找他麻煩,就連那個禮部小官吏,也只是吃個啞巴虧而已。所以說這件事本身并不是值得朝堂關注,可偏偏蘇家已經住進那座房子里去了,謝澹手下的人做了類似現(xiàn)代拆遷隊的事情,終于鬧出了人命。蘇不疑知道自己老母親被人推倒在地,傷重過世之后,差點一頭撞死在丹鳳門前。

    此事發(fā)生在遷都這個敏感時期,又直接牽涉到了軍隊和謝家的勢力。自然有人趁機攻擊謝澹,想搞臭王若谷,從而阻止楚昭遷都。

    在有心人的cao作之下,福利房事件持續(xù)升溫,到了第五日,本是御駕遷居行宮的日子。百官卻不愿意上賀表。

    百十來號官員還每人手里都舉著一本奏疏,以彈劾王若谷之名,黑壓壓全在午門外跪下,要奏疏直呈皇帝。

    今日不是大朝之日,便啟用了紫宸殿,以做常朝聽政之用。

    雖說是小朝會,但會上意見完全是一邊倒,其實就是針對遷都一事的批斗會,如果換個一般的皇帝,看到如此多的手下反對自己,很可能會動搖,但楚昭不是一般的皇帝,他堅持了自己的看法,堅定了遷都的決心。

    “你們都不要再說了,遷都之事已定,絕不再更改!”被下面唧唧歪歪的大臣鬧得心煩,楚昭一錘定音。然后甩袖子宣布退朝,任憑一堆大臣在下面哼哼唧唧。

    事實上,很多大臣提出的意見很中肯,如遷都勞民傷財,可能產生各種腐敗問題等,都是客觀存在的事實,何況還有謝澹這個實例擺在面前。

    楚昭雖然堅定地相信遷都是正確的,此刻也有些受不住壓力。他點開系統(tǒng),再次運算了一番,發(fā)現(xiàn)系統(tǒng)能量又降低了。

    關上系統(tǒng),楚昭有些煩悶地繞著御書房走了兩圈。遷都是一項大工程,耗時耗力,這幾天他的食量大增,而且脾氣也總是很急躁,遷都之事本就千頭萬緒,況且朝堂上反對者占多數(shù)。在這樣的情況下,敢于堅持觀點,毫不退讓,楚昭身上承受著極大的壓力。

    “陛下,王將軍還等在外頭,咱家這就讓他回去?!碧K溪上來輕聲說道。

    楚昭定了定神:“傳吧,我沒事?!?/br>
    王若谷自來都是堅定的保皇黨,這一回也不例外,他常駐邊關,于公于私都是支持遷都的。王家的表現(xiàn)自王若谷掌舵之后就一直很好,只是這一次他的侍君出了事情,楚昭是必然要聽聽這位王家族長的處理意見。

    兩人商量了一會兒正事,王若谷突然問楚昭:“陛下遷都……是為了韓起吧?!?/br>
    楚昭楞了一下,見王若谷問得很平靜,估計他大概是從謝??谥兄雷约涸谶吇募械淖鳛椋膊辉匐[瞞,微微露出一個笑容,回答道:“是也不是,畢竟我是真的很喜歡韓起,只喜歡他,愿意和他共度一生。只是阿昭是陛下,但是陛下不只是阿昭。我知道的,王叔放心,我不會因私廢公?!?/br>
    王若谷面無表情地緩緩低頭,凝視楚昭片刻:“那你開心嗎?”

    楚昭慢慢斂起笑容,沉默一會:“王叔,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開不開心并不重要,即便不開心,有些事情也非做不可。我現(xiàn)在已經慢慢明白,原來皇帝真的只是孤家寡人而已。即便阿起要在我身邊,我也不會帶他回宮。只要我還是皇帝,心中的最愛,就只會是這天下,是我的臣民。再寵愛一個人,我也不會為他失去自我,更不會做出漢哀帝和董賢故事。王叔放心吧?!?/br>
    楚昭在笑,然而這笑卻讓王若谷心里覺得比哭還難受。

    “陛下……”王若谷身子前傾了一下,似乎想要擁抱楚昭,卻被一句奶聲奶氣的“父皇”打斷了。

    楚熙小朋友剛念完書回來,小黑軟袍,卷卷的頭發(fā)整齊地束在發(fā)冠中。小孩很是懂事,板著小臉像模像樣的走進來,喚了一聲父皇,就自覺爬上旁邊軟榻,晃悠著小腿一臉期待的把蘇溪看著。

    回到父皇身邊,嚴肅的太子殿下終于不用裝正經啦。

    蘇溪熟門熟路地遞了一盤糖果子過去。

    楚昭看了一眼兒子,又轉過頭和王若谷繼續(xù)說話。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今天做的果子里面有一種糖薄脆,楚熙特別愛吃。然而吃這種糖果子,肯定會發(fā)出不小的聲音。

    和王若谷商討公事的過程中,楚昭就一直聽到耳朵邊上傳來小老鼠般窸窸窣窣的動靜,加上糖薄脆一吃就有糖渣子四處亂掉,這邊又正在商量著能夠決定帝國命運的大事,那場面實在是……

    楚昭過一陣又忍不住扭頭去看了看兒子,見他吃得一臉一身的糖渣子,連卷卷的頭發(fā)上都是芝麻粒,一股邪火就呼一下冒了出來。雖然兒子很可愛,然而可愛也掩蓋不了他神煩的事實,楚昭忍了忍,終于忍不住怒道:“楚小熙你的肚子里有怪獸嗎?今天都吃了多少點心了?不許再吃。”

    最近父皇好兇。楚熙癟了癟嘴,還是聽話的將點心放下了,蹬蹬蹬跑出去找他爹爹去了。

    看著兒子的背影,楚昭心頭閃過一絲愧疚,按說他以前是絕對不會將工作中的情緒帶到生活里的,如今卻……連楚昭自己也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每旬的平安脈也沒診出什么異常來。

    心里尋思著抽時間叫周大夫給他看看,大概是轉身太急,楚昭的身子微微晃了晃,扶住桌沿才沒有倒下。

    “陛下,您沒事吧?”

    “沒事。”楚昭轉過頭看到王若谷擔憂的表情,笑言道:“我已經長大啦。王叔,我知道該怎么做,人的情緒不能全部放在臉上。你放心吧。對了,王叔現(xiàn)在膝下還空虛,要不我賜王叔幾個好生養(yǎng)的良妾?生了孩子養(yǎng)在夫人名下……”

    話還沒說完,楚昭突然毫無征兆地倒了下去。

    ***

    楚昭恍恍惚惚醒過來的時候,正聽見匆匆趕來的周大夫神情復雜地宣布他再次懷孕。

    微微偏過頭,楚昭就看到韓起跪在自己床邊,眼睛亮得幾乎要滴出水來,他抱著完全難以置信的楚昭,認真地說:“放心吧,這一次我一定會陪在你身邊”

    楚昭一把推開韓起,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和系統(tǒng)算賬,誰知此人又像條小狗似的湊了上來:“你不能丟下我、推開我,寶寶不能一出生就看不到他爹……”

    “滾!”楚昭怒道。

    韓起卻充耳不聞,慢慢將他放回床榻上,好像在安放一個極珍貴心愛的寶物一般,然后他就在楚昭身邊蜷縮下來,一只手占有性的將楚昭摟在懷疑,另一只手卻捏住楚昭的纖長的手指,放到嘴邊咬了一口:“上回不是說想吃酸葡萄嗎?我已經讓人去回疆運了一些過來?!?/br>
    楚昭還是不說話,韓起想了想又說:“這幾日天氣有些反熱,只怕你不習慣,要不跟我去貴霜住一段時間,我們可以去賀蘭山腳下,天蒼蒼野茫茫,齊腰深的草叢里有成群的綿羊,好像云朵在草原上飄動?!笨戳丝闯训哪樕?,韓起繼續(xù)說道:“不喜歡草原也沒關系,我往年聽你說過一次,大陸那一端的歐羅巴有一片海很藍,你想要去的話,我?guī)闳グ?。?/br>
    楚昭開口潑他冷水:“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說這么不著調的話。”

    韓起不樂意了,問他:“哪里不著調?”

    “你以為自己很受羅馬人波斯人歡迎嗎?千金之子戒垂堂,更何況還要橫穿一片大陸呢。”楚昭一本正經地教育韓起。

    韓起卻不以為意,只說:“那有什么,打下來便是。那邊的人根本不是我貴霜騎兵的對手。這世上,我唯一放在心上的對手就是你了?!?/br>
    這恐怕是一個帝王口中最動聽的情話了。可是楚昭卻持續(xù)的無動于衷,韓起終于委屈地扁著嘴說道:“每天晚上都那么熱情,一到白天就不理我?!?/br>
    有了上次的經驗,懷孕的陛下被白發(fā)蒼蒼的周大夫以生病為由禁止上朝。上一次懷孕楚昭完全是在手忙腳亂中度過,幾乎沒有時間想其他的,這一次有了空暇,韓起又在身邊,楚昭難免一看到他就生氣——大楚天子憑什么為這個人生孩子?公平起見,也該是一人生一個。

    這么想著,楚昭迅速抬頭狠狠瞪了韓起一眼,韓起看著他怒氣沖沖的眼睛,感覺到對方是真的生氣了,終于安靜了下去。過了一會,他忽然又用細得像蚊子哼似的聲音,羞答答地表白道:“阿昭,那個……你即便只在那個方面喜歡我,只是利用我生兒子,我也很高興?!?/br>
    楚昭瞟了旁邊扭扭捏捏,羞羞答答的始作俑者一眼,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被韓起這樣幾乎沒有正常情緒的人狂熱愛上,到底是幸還是不幸,連楚昭自己都不太清楚了。

    雖然楚昭自己各種糾結,這個寶寶其實來的恰逢其時。據(jù)說陛下夙興夜寐憂心國是,最后終于被群臣的上書氣倒了,又聽說宮里有個王家出身的妃子懷孕了,唧唧歪歪的儒臣們終于閉了嘴。

    不閉也不行了,這段時間儒臣們家里都或多或少出了事,不是心愛的小妾失足淹死了,就是唯一的獨生子去明月樓和人搶粉頭被胖揍,要不就是某個不肖兄弟的債主突然上門,合情合理的把欠債不還之人打了一頓。總之就是家里烽煙四起,叫人疲于奔命。

    本來在建業(yè)主持工作的崔景深也匆匆趕來了西京,他是士族首領,心機深沉有謀斷,自來在宦海沉浮游刃有余,此時一聽這些腐儒居然把自家陛下嘔病了,加上心愛之人又懷了別人的兒子,崔景深心里一股邪火立馬突突往外冒。當下就邪笑著將那些家里出了狀況,焦頭爛額的清流文臣召集在一起,發(fā)表了一番感人肺腑的勸說。

    崔景深多好的口才啊,當下把這群大臣說得悔不當初,涕淚橫流。大家立刻表了態(tài),愿意連夜趕寫賀表,以慰君王之心。崔景深呵呵一笑,欣慰地點點頭,然后即刻命方子安,林軒,魏永之等人帶著各部堂官火速通知遷來西京的官員所屬下連夜趕寫賀表,務必在下個吉時之前將賀表上呈朝廷。

    而下個吉時,也就是御駕第二次遷居新宮的時辰,定在元嘉二十三年八月十五日子時正。在這新舊交替的一刻里,西京取代了建業(yè),成為大楚新的政治中心。這大概就是楚昭為政期間,第一次以權謀私,享受皇權帶來的好處吧。

    這一夜,皇城點燃了九百九十九盞燈籠,西京的市民也都提著燈籠上街,組成一片燈的海洋,人人都露出了發(fā)自內心的笑容。交子時的那一刻,隨著轟隆隆的巨響,天上忽然盛開了一朵朵璀璨的煙火,映照得穹廬上的星光都黯淡下來。

    “放焰火啦,陛下出來啦!”街上有小兒歡呼雀躍。

    街頭的那男女老少在這一刻齊齊抬頭,驚嘆的看著忽開忽謝的煙火之下,輝煌的城樓之上站著的,天下家最最尊貴的一家人。

    楚昭微笑著抬起頭,對著下面狂熱的臣民揮手示意。韓起立在他身邊,沒有看煙火,而是專注的盯著自己身旁的一大一小,并且緊緊握住楚昭的手。那力道大到楚昭都覺得有些痛楚了。

    在他們身側,有萬千光點如同璀璨的流星般從天空傾瀉而下,好像下起了一場如夢似幻的星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