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腦子里是什么？”

    “一些不重要的東西。”

    “腦袋空空。”羅克笑了。艾斯卡不知道他為什么笑，但在緊張的調(diào)查過程中這個笑容非常動人，好像所有糟糕的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他們只是像朋友一樣閑聊和享用晚餐。于是艾斯卡也向他露出一個看起來靦腆、含蓄、溫和又純粹的微笑。

    羅克不愿承認(rèn)這個笑容撫慰了他的心。從他在病床上睜開雙眼的那刻開始，每一天都仿佛佇立于孤獨、絕望和悔恨的原野，即使他一如既往地和人爭吵、粗暴地處理人際關(guān)系、縱容自己的壞習(xí)慣，那片原野也始終如一的荒涼寂靜。

    他在逃避什么呢？

    那種鐫刻在腦海中的痛苦對別人來說根本微不足道，但人們還是努力安慰他。

    只有艾斯卡不會，只有艾斯卡會用機(jī)器般冷靜無辜的語氣一次又一次提起他的“傷心事”，在他怒吼著“閉嘴”的時候誠懇道歉。

    只有艾斯卡，能讓他放下重負(fù)，感到輕松。

    “謝謝你。”

    “為什么謝我？”艾斯卡不解地問。

    “沒什么，只是覺得你不錯。”

    “不是……”

    “不是反諷，吃你的吧。你還能喝點酒，反正分解后他們也測不出酒精含量。”羅克向他舉杯，“敬你的全能。”

    艾斯卡也舉起酒杯，他的祝酒詞是個好消息：“干杯，布雷恩警官，我找到那個地方了。”

    “太好了，在哪？”

    “距離這里大約五十公里，很荒涼。”

    “別著急，我們還有甜點呢，焦糖蘋果配香草冰淇淋。”

    “我認(rèn)為這個時間去荒郊野外不是個好主意，但認(rèn)為得應(yīng)該抓緊時間。”

    “你仍然堅持認(rèn)為這件事和神秘密碼有關(guān)嗎？”

    “表面上沒什么關(guān)聯(lián)，但這是目前唯一沒解開的謎題。我在想，如果你對所謂的密碼毫無印象，那就還有另一種可能，這個麻煩其實來自于你的父親耐特·布雷恩中校。”

    “我父親？”

    “是的。耐特·布雷恩中校生前參與了不少軍方的研究，全部是最高保密級別，我沒有辦法訪問。現(xiàn)在他不在了，心臟病去世往往都是很突然的，如果他有什么來不及處理的后事和遺物，最應(yīng)該找的人就是你。你是他唯一的兒子，也是唯一的合法繼承人。”艾斯卡鄭重其事地說，“除非你父親真的還有一個私生子。”

    “他肯定沒有，唯一的那次婚姻也是年輕不懂事時犯下的錯誤，循規(guī)蹈矩的老派思想讓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誤以為人人都得結(jié)婚生子，否則就和犯罪沒分別。”羅克說，“顯然他對老婆和孩子都不感興趣，腦子里只有他的那些軍事計劃和秘密研究。”

    “你不該這么說，他畢竟是你的父親。”

    “好吧，好吧。那我們現(xiàn)在就去，到得太晚就先在車?yán)镉^察，等天亮?xí)r再行動。”

    “你的決定很正確。”艾斯卡說，“還有一件事，如果我們想利用這幾天尋找線索，最好向亨特局長請個假。”

    “別開玩笑了，只有他強迫我休假，我從沒向他請過假。他肯定會懷疑，所以寧愿讓他以為我在到處亂逛也不能去請假，明白嗎？”羅克說，“他不給我案子，要我在辦公室里干坐著反省，那我不去上班也很合理，等他打電話來罵我再說。”

    “你和亨特局長的相處方式很有趣。”

    “不知道你是拍誰的馬屁，不過看來我們意見一致了。”

    兩人離開餐廳，重新回到車?yán)铩?/br>
    艾斯卡讓“二號”在車載屏幕上顯示衛(wèi)星地圖，指出他對比照片后找到的地點。

    羅克放大坐標(biāo)，點開實時圖片。屏幕上出現(xiàn)一棟陳舊荒廢的古宅，四處長滿雜草，外墻表面斑斑駁駁，十分滄桑。

    “看來不像有人住的樣子。”

    “房產(chǎn)記錄顯示這棟房子屬于一個叫埃弗森·波特的人，但是我通過查詢發(fā)現(xiàn)這個人已經(jīng)在五年前去世了。”

    “那房子給了誰？”

    “埃弗森·波特沒有繼承人，他的存款、股票、保險金被作為未領(lǐng)取遺產(chǎn)由財產(chǎn)管理局代為管理，只有這棟房子因為沒有被發(fā)現(xiàn)而無人料理。”

    “這么說它現(xiàn)在是無主的，三年前找卡西姆換鎖的人又是誰？”

    “我沒有能查的線索，所以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也許在房子會有點發(fā)現(xiàn)。”

    艾斯卡發(fā)動引擎，車載屏幕顯示著導(dǎo)航路線。當(dāng)然，他不需要導(dǎo)航，地圖只是為了讓羅克看清多久才能到達(dá)。

    “你可以睡一會兒，布雷恩警官，到了我會叫醒你。”

    “你知道嗎？這是我最喜歡你的一個功能，比自動駕駛安全，比鬧鐘管用，而且你一個人開車還不會覺得無聊。”

    “布雷恩警官，我第一次坐你的車時，你在等交通信號燈的時候左手食指輕輕叩擊方向盤，那是因為無聊嗎？”

    “什么時候？”

    “每一次停車。”

    “我沒印象了，不過這只是個很常見的動作，可能是無聊或者不耐煩，也可能是被音樂的節(jié)奏影響，你為什么忽然問這個？”

    艾斯卡想了想：“我不太理解，在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做一些無意義的動作，目的是什么？人類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事？”

    “我也不理解，但一定有人研究過，反正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有人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