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馬上來。”羅克站起來，又低頭看了一眼尸體。

    女尸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他。

    勘查小組的負責人名叫尤金，看起來還很年輕，卻已經(jīng)見慣了各種兇殺場面。

    他打開臥室的門。

    “這里已經(jīng)被打掃過了，你們可以放心進來。”

    房間很整齊，甚至可以說太整齊了，像一個還沒有客人住進去的酒店客房。

    “打掃過是什么意思？”羅克問。

    “就是很明顯被人仔細地打掃了一遍，除了死者本人的痕跡外，沒有留下值得追尋的線索，血跡、唾液、毛發(fā)、指紋、足跡，可以判斷有人進來過，并且清理了自己走過和觸碰過的地方。”

    “看來兇手是個清理高手。”

    “別的還好，血跡很難清理干凈，沒有血跡表示這個房間可能和兇案發(fā)生無關(guān)，兇手從來沒有在這里和受害者發(fā)生沖突。”

    “可那樣的話他就不必費心打掃不是嗎？”

    “是的。”尤金很高興羅克能一下找到重點，“如果臥室沒有關(guān)系，就不會這么干凈，如果有關(guān)系，又不可能這么干凈。這本身很反常，然后我們還發(fā)現(xiàn)了這個。”

    他伸手推開床邊的小門，里面是個衣櫥式的更衣間，門內(nèi)側(cè)有一面鏡子。

    這面和人等身高的鏡面上寫了一行紅色的字。

    ——我因你所造奇妙可畏，所以我心深深敬畏。

    “這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一種隱喻，應(yīng)該出自于……”

    “圣經(jīng)詩篇。”艾斯卡說，“139篇13-14節(jié)。”

    羅克和尤金同時轉(zhuǎn)頭望著他，艾斯卡停頓片刻后補充：“我讀過相同的句子，就在那一篇里。”

    “那這里的解謎就交給你們了。”尤金說，“布雷恩警官，我會盡快把現(xiàn)場重建的犯罪模型交給你。”

    “非常感謝。”

    一切結(jié)束時已經(jīng)快到下午兩點，羅克在路邊買了份簡單的午餐，坐進車里邊吃邊整理線索。經(jīng)過幾次提醒，艾斯卡學會在他不開口詢問時減少對話，乖巧地當一個智能助手。然而安靜的午餐時間只堅持了不到十分鐘，艾斯卡說：“布雷恩警官，我有一個疑問。”

    羅克頭也不抬地問：“什么疑問？搜搜你腦子里的數(shù)據(jù)會找到答案的。”

    “我注意到那位巡警和現(xiàn)場勘察組的尤金每次開口都先和你說話，為什么？”艾斯卡問，“是我哪里做得不對嗎？”

    “你覺得呢？”

    “以目前有限的條件來說，我難以判斷他們故意忽略我的原因。”

    “你擔心什么？生怕被人看出你是假人？”羅克好笑地問，“被識破了你會被抓回去重新改造嗎？”

    “我不擔心被人識破，我用了最先進的仿生技術(shù)，人類憑借rou眼無法分辨我的真實身份。弗萊徹女士認為，和我相較，古怪的人類比比皆是。”

    羅克一口吞掉手中的漢堡，努力嚼了嚼說，“你完美無缺，表現(xiàn)得像個半瓶水又愛晃的小菜鳥，他們不找你說話是因為你就是個菜鳥，你出示證件的樣子足夠證明這一點。相信我，沒人懷疑你。”

    “我出示證件的樣子有什么問題嗎？”艾斯卡問，“向巡警、同事、市民和嫌犯出示證件證明身份是合乎規(guī)范的行為。”

    “但事實上沒有一個真正的警察會讓你看清證件上的所有內(nèi)容。”

    “為什么？”

    “不為什么。”

    “我不明白。出示證件不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身份嗎？如果對方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內(nèi)容，那有什么意義？”

    “因為你是個老練的警察，沒有人會懷疑你。相反，你看起來年輕又認真，他們反而覺得你經(jīng)驗不足不信任你。”

    艾斯卡試圖理解這番話的邏輯。

    “來，再做一遍，讓我看看你的證件。”

    艾斯卡聽話地掏出警官證，給羅克看上面的警徽和照片。不得不說他們自己人偽造證件毫無瑕疵，雖然信息都是編造的，但卻是貨真價實的警用證件。

    羅克拿出自己的，拇指輕輕翻開一點，艾斯卡看到警徽的銀色光澤和照片一閃而過，羅克已經(jīng)收了回去。

    “我完全沒有看清，布雷恩警官。”

    “你是仿生人，你會掃描，連你都看不清，別人更不可能看清楚，但這不重要。”羅克說，“重要的是表現(xiàn)出你在這件事上已經(jīng)重復(fù)了無數(shù)次，只想馬上進入重點，所以一點點理所當然和不耐煩合情合理。不只是嫌疑對象，有時候目擊者、證人甚至同僚都會不配合你的提問和調(diào)查，如果他們發(fā)現(xiàn)你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家伙，就會疑心你辦不好這個案子，懂了嗎？所以這不是敷衍，不是態(tài)度，是技巧。只要有拿出證件這個動作就夠了，除非他再要第二次，這時你給他看，他會在心理上產(chǎn)生一些輕微歉疚，詢問的過程就會順利得多。”

    我為什么要說這些？羅克心想，這些老手們心照不宣的習慣，從來沒有人解釋過為什么，只不過大家在查案過程中自然而然地做了，因為確實有效，對一些難纏的家伙表現(xiàn)得越不耐煩，他們越順從。

    我們?nèi)祟惥褪沁@樣，愛察言觀色，又欺軟怕硬。

    “我明白了，謝謝你的講解，布雷恩警官。這套通過經(jīng)驗總結(jié)出來的行為模式所涉及的心理學相當有趣，下次我會嘗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