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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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鳳凰變草雞,果然學會低眉順目了? 戚夙容沒有理會她眼中一閃而過的譏誚,用手絹擦了擦鬢旁的細汗,突然問道:“陳副尉近況可好?” “他……”芊彤剛說出一個字便頓在當中,臉色徒變,端著茶杯的手不自覺抖動了一下,濺出幾滴茶水。她抬起頭驚愕地看向戚夙容,見她正直直地盯著自己,又立刻收回視線,神色變得局促。 戚夙容瞇起眼,正了正身子,不急不緩地問道:“說吧,他讓你回來有何目的?” “大小姐此話怎講?陳副尉是何人,賤妾并不認識啊?!避吠旖浅冻鲆荒ú蛔匀坏男θ荨?/br> “是嗎?”戚夙容垂下眼,緩緩端起茶杯,淡淡道,“那我在陳家安插的眼線看到的是何人?” “什,什么,眼線?”芊彤滿臉震驚,聲音顫抖。 “你可以繼續裝糊涂,我有的是方法讓你和盤托出。別忘了,你的契約還在戚家,只要我爹愿意,他完全可以對你施以私刑,或者將你賣給奴場?!?/br> 芊彤臉色慘白,喃喃道:“你們莫非早知道了?那為何還同意讓我回來?” “因為想弄清楚陳化究竟有何圖謀?!逼葙砣莘畔虏璞砬槌林詭е蓺獾哪樕?,隱現幾分威儀,讓芊彤頓感壓力。 “芊彤,現在將功補過猶未晚?!彼o緊盯視著面前的女子。 “但我說出來就得罪了陳化,一樣沒有好下場?!彼嘈Φ?。 “陳化算什么東西?不過只是一名小小副尉?!逼葙砣葑I誚道,“戚家縱然落魄,也不至于連他都對付不了。你最好權衡清楚,是甘愿做小人的犧牲品,還是忠于我戚家,重新謀出路?” 芊彤終于無法再強裝鎮定,跪倒在地,泣聲道:“大小姐,請你原諒,賤妾亦是迫不得已?!?/br> “你想要我如何原諒?”戚夙容冷冷盯著她。 芊彤淚眼婆娑道:“賤妾離開戚府后,無處可去,只能投靠陳化。他對賤妾不錯,賤妾受其蠱惑,才同意為他辦事?!?/br> “他讓你辦什么事?” “他叫我監視戚家人的一舉一動,順便尋找一封密信。” “密信?”戚夙容皺眉道,“什么密信?” “賤妾亦不是很清楚,他只說這封信肯定被戚老爺藏得很隱秘,只要是在隱密處找到的信件,應該就是他想要的東西。” 密信?戚夙容沒想到隨意一次套話竟然套出了意料之外的東西。她滿心疑惑,上一世并未聽父親說過什么密信,或者說還來不及公開,密信就已經被偷走了?但看父親的模樣,似乎壓根不知道密信的存在,否則不可能無跡可尋,他可不是沉得住氣的人。 陳化只是一名副尉,就算有密信,應該也不會與他有什么太大關系,此事背后恐怕另有隱情。上一世戚家一片混亂,麻煩不斷,根本沒有精力應付其他事。戚夙容嫁入顧家之后,與家人的聯系漸少,直到父母去世,也不曾聽說過密信的事情。 如此想來,顧家受到打壓,似乎也是在父母去世后。莫非那些人認為父親在死前將密信交給了她?所以故意針對顧家,處處掣肘?若是如此,她曾經的疑惑也算有了答案。雖然她得罪過不少人,但還不至于讓人懷恨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戚家的破敗,確實來得古怪,絕不只是因為簡單的積怨。戚夙容覺得這封信很可能就是關鍵。 “芊彤,”戚夙容對她說道,“你暫且留在戚家,別讓陳化發現你已經暴露,一來可以保護你,二來也可以幫我們探聽消息?!?/br> “大小姐是讓我反過來迷惑陳化?”芊彤猶豫道,“若事情敗露……” “戚家會保你周全?!逼葙砣莩兄Z道,“前提是你不會中途變卦?!?/br> “不不,我絕對不會?!避吠B忙保證。 戚夙容怎會輕信,不徹底震懾她,以后恐怕后患無窮。 她算了算時間,心頭一動,開口問道:“芊彤,你可知我有何才能?” 芊彤愣了愣,回道:“大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京城聞名的才女……” “不,這些不過只是些名不副實的虛名而已?!逼葙砣菪Φ?,“我真正的才能,乃卜算之術?!?/br> “卜算?”芊彤睜大眼睛。 “你若不信,我可以證明給你看?!彼执蛩阊b一回神棍。 “如何證明?” “你可知我為何會確定你是陳化派來的?” “難道不是因為你在陳家安插了眼線?” “不,并非如此。”戚夙容平靜道,“我其實并未在陳家安插眼線,而是因為我給欺辱過戚家的人全都算了一卦?!?/br> 芊彤張大嘴,一臉不可思議。 “算到陳化時,偶爾發現了你的存在?!逼葙砣菪煨斓?,“本來我也沒有在意,因為陳化幾天后便會有一次血光之災,作為他的女人,免不得要受到牽連,此事也算是對你背棄戚家的懲罰,我樂見其成。然而,陳化卻將你派到了戚家,得以逃過一劫?!?/br> 芊彤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忍不住問道:“到底是何血光之災?” “后院起火,家宅不寧?!逼葙砣莅胝姘爰俚卣f道,“過幾日自有分曉,你且等著便是。” 芊彤將信將疑,卻也不好再多問。隨后她又想到,若戚夙容真有此能耐,戚家何至于落得這般田地?如此一想,原本的懷疑又加深了幾分。 “你是不是覺得,我既有卜算之術,為何沒有幫戚家渡過危難?”戚夙容像是看穿了芊彤的想法,出聲詢問。 芊彤遲疑地點了一下頭。 “天子圣意,非常人可以逆轉?!逼葙砣輳娜輵?,“戚家注定有此一劫,強行化解,只會適得其反。但戚家氣數未盡,終有重登青云的一天。芊彤,我之所以據實以告,是想讓你明白,戚家才是你真正的靠山,他日恢復聲威,你亦將順勢而上?!?/br> 芊彤露出沉思之色,她是個搖擺不定的人,誰更有前途,她便押誰。如今聽戚夙容說得言之鑿鑿,不免有些心動。 “不必急,等我的讖言應驗之后再作思量不遲?!?/br> ☆、第十七章 應驗 “咳咳……” 芊彤走后,戚夙容立刻捂著嘴輕咳起來,喉嚨陣陣發疼。 平兒心疼地拍拍她的背,遞給她喝一杯溫水。 “小姐真是的,明明生病了,還和她說那么多做什么?”雖然她多數沒聽懂,但也知道小姐在強撐。 “沒事?!逼葙砣輪≈ぷ拥?,“我躺會就好了?!?/br> 這一躺便一直躺到了寅時(凌晨3點5點)。 睜開眼時,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從窗戶外透進來的幾點微光。 戚夙容感覺身體的熱度似乎褪了許多,只因出了汗,身上有些黏糊,很不舒服。但這時候,也不方便叫人給她燒水沐浴。 在床上翻來覆去,如何也無法再入眠了。 “醒了?”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從屋外傳來,在這靜寂的空間顯得格外清晰。 “顧……錦云?”戚夙容不確定地喚道。 “嗯,晨練,路過?!鳖欏\云說道,“聽說你病了?!?/br> “多謝關心,睡了一覺已經好多了?!逼葙砣葑鹕?,抱著被子靠在墻邊。 “嗓子啞了,少說話。” “嗯?!?/br> 外面一陣沉默,久久沒有動靜,就在戚夙容以為他已經離開時,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悠揚的口弦聲,柔和婉轉,如清風縈繞,動人至極。 戚夙容閉目聆聽,兩人隔著一面墻,靜靜享受這份平和。 或許是曲樂太過溫柔,眼淚不自覺從戚夙容眼眶中滑落,內心的脆弱在此刻顯露。她將臉埋在被子中,無聲的哭泣。 不是害怕,不是疲憊,而是一種無人可訴的孤獨,一種肩負責任的沉重。她重生歸來,不在乎聲名地位,不在乎金錢財富,只望家人一生平安。然而戚家如今就像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綜有避世之心,無奈他人步步緊逼,唯有勇進。 她雖有先知的優勢,卻無致勝的把握,世事難料,原本所知的未來,隨時會因為她的舉動而改變。能否把握時局,還是未知之數。無論如何,她都不希望重蹈覆轍。但是,她做得到嗎? “小小年紀,多思易折?!鳖欏\云放下口弦,緩緩道,“莫太傷懷,有我護你?!?/br> 有我護你。簡單四個字,如同破曉的晨光,驅散了戚夙容心中的黑暗。她抬起頭,眼中的哀色逐漸淡去,視線也清明起來。 “好好休息,我回了。”久未得到回應,顧錦云也不在意,平靜地與她道別。 呆坐了許久,外面再無聲息,戚夙容才輕聲吐出兩個字:“謝謝。” 我收下了。 靜候在墻外的顧錦云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這才真正離去。 對她,顧錦云總有種奇怪的感覺。自相遇到相識,他們對話不過寥寥數語,卻像是認識了許久一般,意外的默契,處之自然。 顧錦云長相雖俊俏,但表情僵冷,眼神凌厲,別說女子,就是一般男子亦很少有人敢與之對視。 而戚夙容卻不同,她與他說話時,會坦然直視,神色從容,毫不局促,對他一些頗有些不合時宜的行為亦不帶嘲諷和懼色。 顧錦云覺得,這名女子,就是他今生的伴侶。 三天后,戚夙容逐漸康復,重新開始接手秀莊的事務。 與此同時,她對芊彤所的讖言也在不確定的等待中應驗了。 一樁寵妾殺妻的慘案驚動了府衙,被害者正是陳化的正妻陳吳氏。此案并不復雜,起因是陳吳氏設計害死了陳化小妾肚中的孩子,小妾一時怒起,用剪刀割破了陳吳氏的喉嚨,當場斃命。 起初陳化還想將此事壓下,免得家丑外揚,但陳吳氏的貼身丫頭第一時間將此事告訴了吳父,吳父氣怒交加,當天就陳家告上了府衙。 那名小妾被緝拿后,形容癲狂,供認不諱。 案情落實,吳父猶不解氣,他沖進陳家,生生將陳化的雙腿打斷,并讓仆從將陳化的小妾全都毒打了一頓。 陳父乃率府左中候,比陳化高了兩階,揍得他一聲都不敢吭。 此事在京城鬧了不小的動靜,之后不久甚至連皇上都聽說了,直接批了一句“治家不嚴”,降了他一級。 陳化臉面盡失,官運恐怕到此止步。 芊彤聞聽后,大感僥幸,對戚夙容的話再也不敢懷疑。 她求問道:“如今陳化已不足為慮,還要我親近此人嗎?” “當然?!逼葙砣蔹c頭道,“此時正是陳化落魄之際,你趁機親近他,必能博得他的好感和信任。你毋須刻意套話,免得招來猜疑。只需將他伺候好,盡可能滿足他即可。” 戚夙容對芊彤并未完全信任,貿然讓她套取情報,有可能適得其反。還不如先留住這枚棋子,見機行事。 “我明白了?!避吠郧傻攸c點頭。 “再過幾天你便借口出門,去陳府看看他吧?!闭f著,戚夙容遞給她一袋銀子,“這些你先拿著,給自己添置些物什。” “多謝大小姐?!避吠壑形⒘?,收起銀兩。雖然比不得在戚府時的大手筆,但至少代表了戚夙容確實有拉攏之意。 “大小姐,賤妾能否多問一事?”芊彤小心道。 “你想問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