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最后翻一個外腕花,將刀順著腰的方向收進腰側的刀鞘里。 荀靖之自七歲開始修習劍術,有一些底子,學刀術時學得不慢,他學會之后,拉著第五岐對打,一遍一遍練習出刀式—— 他拔刀沒有第五岐快,每次出刀,都會被第五岐壓制住。 荀靖之不肯服輸,拉著第五岐練習。屋外的雨時下時停,空氣濕潤,水汽時時刻刻都貼著人,讓人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荀靖之拿著刀,出汗出得渾身都濕透了,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般,和第五岐對打。 天氣潮熱沉悶,然而打斗之時,別有一種大汗淋漓、棋逢對手的痛快感。 荀靖之累得手腕沒力氣了,才放下了木刀。 兩個人放下了刀,走出屋子,坐在屋檐下看下雨,第五岐說:“你還真能練。” 荀靖之的心跳還沒恢復正常,心臟在胸腔中勃勃跳動,他感受著自己的臉頰上因打斗而泛起的熱意,心情暢快地說:“我體力好。你服我嗎?” 第五岐笑著說:“是服的。”他在荀靖之身邊坐了下來,荀靖之靠到了他身上。下午第五岐和荀靖之都沒仔細扎起頭發,第五岐束了馬尾發,荀靖之只扎了一個簡單的發髻,練了半天刀術后,荀靖之的頭發有些散了,第五岐幫荀靖之把汗濕的碎發別到了耳后。第五岐也累了,出汗之后,的確心情暢快,他回靠著荀靖之,在屋檐下和荀靖之一起坐著看雨。 第五岐樂于看見一個活力無限的好友,這使他感受到一種唯獨有生之存在才能擁有的勃發感——陽春無不長成,草木群類,隨大風起1。不必考慮命數、不必想起有情眾生的無明,只看到有生,道門說仙道貴生,生機——或者稱之為有生的勃發——本身是足以令人羨慕的。 荀靖之瞇了一下眼睛,說:“草里有一只青蛙。” 第五岐看了一會兒,看到一個草里的東西動了一下,是青蛙。 第五岐說:“水汽大,青蛙亂跑。” 荀靖之說:“不知道這次的梅雨天氣要持續多久,二十天,還是二十五天?我希望等雨停了,我再離開建業。” 第五岐拉住荀靖之的手,扣住他的手指。 荀靖之會離開建業,前往越州。 陛下希望荀靖之出任越州刺史:荀靖之將離開建業,守住南方第一糧倉越州,督越州、宣州、明州軍事,從周邊幾州緊緊守衛建業所在的南揚州;荀彰之從湘州調回建業,負責北伐軍務,最早在今年九月,最遲在今年十一月,出兵北伐;郢州刺史宿城郡王荀安流移鎮荊州,將控隨州、荊州兩州軍務,督八萬兵守衛北方,防止西北的外族突然南下。 荊州、隨州地處長江之北,與荊、隨相比,湘州處在長江南岸,更為安全,而湘州和荊州一般,都可以從長江上游順江而下,沖擊下游的建業……錄公的女婿、周紫麟和周鸞的父親周春霖將出任湘州司馬,輔佐年少的新任湘州刺史,同時,長公主殿下的十六歲的小兒子會出任云麾將軍——這兩點是陛下對江表門閥的讓步。2 各自讓一步。陛下和江表門閥各自讓了一步,建業的氛圍就像這場梅雨一般,令人氣悶,危險早已在暗中醞釀,人人都能感受到即將到來的壓力。 第五岐扣著荀靖之的手說:“你去了越州,我沒事了就去找你。快要打仗了……奉玄,你猜這場仗要打多久。” 荀靖之說:“我希望明年就能結束,明年我們就回到北方了。但我覺得這是癡人說夢。仗……一旦打起來,輕易就停不下來了。兩年、三年?我不知道。” 第五岐說:“總會打起來的,由許朝出兵,是好事。如果等到圖倫人主動南下,那個時候我們就只能被迫應戰了,不是好事。” 荀靖之說:“好友,前天在上清宮里,我隔著墻聽見有文士吟詩:‘莫謂躬耕便無事,百年京洛尚丘墟。3’京洛丘墟……等我們回到北方,舅舅說自己會下令將武器鑄為農具,發給百姓,鼓勵百姓重新耕田。舅舅說自己要去泰山,刻石上告蒼天:天下終于再次統一。會有那么一天的吧。” 第五岐剛想要回答荀靖之,有人走了過來——一個第五岐家的童子抱著雞首壺跑過來問第五岐和荀靖之,要不要加水。 荀靖之和第五岐的對話被打斷了,荀靖之有些無奈笑了笑,或許這是天意,這樣預測局勢的對話要被打斷。他對童子說:“我想要更多的水,不過不是喝的,我想洗澡。” 第五岐讓童子告訴仆人備水,他和高平郡王要沐浴,童子跑著去傳話了。 雨暫時不下了,第五岐跳下臺子,站到地上,伸手拉了荀靖之一把,把荀靖之拉了起來。 荀靖之猛地站了起來,和第五岐面對面站著,他看著第五岐,忽然朝第五岐笑了一下,笑得燦爛而意味不明,第五岐于是也微微一笑——沒想到下一刻荀靖之拿頭撞向了第五岐。 第五岐伸手捂住自己被撞疼的額頭,荀靖之在一旁亂笑,這次不再笑得意味不明了。他就是忽然很想逗一逗第五岐,沒想到第五岐反應不夠快,沒躲開他——也可能是第五岐根本沒防備他,沒想著躲他。他撞第五岐的時候,沒怎么用力,撞的又是腦門,撞不出事情來,他搭上第五岐的肩,說:“好友,想點開心的事情。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