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佛子的師弟下手狠毒,但是并沒有為難佛子——他想找自己的師兄,只是想學劍招,不是想害死他。二月幽州風雪大作,鳥發山山匪想殺他的師兄,他便提劍砍下了鳥發山山匪頭領的腦袋,掛在了旗桿上。他要他師兄好好活著、安然無恙地活著,他師兄死了,他還怎么學劍招呢? 賀蘭奢追到佛子藏身的破廟時,鳥發山幾個尋仇的山匪也恰好趕到,賀蘭奢知道他師兄不喜歡看他殺人,只廢了那幾個山匪拿刀的右臂,就放他們走了。他師兄要他挖一個坑為廟中的枯骨收葬,他就抓了一個山匪在佛殿前挖了坑,埋了破廟里的枯骨。 奉玄的兼忘短刀的確是賀蘭奢釘在佛殿柱子上的。在見到奉玄之前,他先見到了奉玄的短刀。 賀蘭奢見到了奉玄,奉玄也看見了他。 上汝郡外,秋霧彌漫。 一隊車馬偏離了大道,在清晨的荒野上狂奔,馬后追著十幾個手持長刀的黑衣人。長刀上染著血跡。 奉玄的馬正在溪邊飲水,馬兒被突然出現的黑衣人驚得發出一聲長鳴,佛子的馬感受到殺氣,直接掉頭跑了出去。奉玄一把扯住佛子的馬的韁繩,路過的黑衣人看到了奉玄和佛子,不肯放過他們兩個無辜的路人,其中兩人舉刀向著他們劈來。 好一場無妄之災!佛子拔出了殺生劍,劍落血起,血水濺在秋草上,紅得嚇人。 佛子冷眼看向另一個人黑衣人,問他:“你們是什么人?” 對方并不答話,大喊一聲捉刀沖向佛子,他們用的刀都是同一種刀,刀身長而略彎,那是一種被稱為腰刀的刀。黑衣人的刀法長于砍殺,佛子持劍接招,兵刃相接時側身踢腿,一腳踢在對方的頭上,將對方踢倒在地后,殺生劍落下,劃破了對方的脖頸。 佛子和奉玄平白無故被卷入這場殺戮,奉玄不愿意妄造殺孽,迫于形勢,不得不接招。黑衣人們想必早已下了殺人滅口的決心,一個黑衣人使出猛力向著奉玄砍去,奉玄的手里在上一刻還抓著韁繩,當然來不及拔劍,只能雙手持劍擋住氣勢逼人的刀鋒,刻意劍順著刀鋒下滑,奉玄手肘忽動,靈活轉腕間猛地將長劍挑出,一劍抵在了要殺他的黑衣人的脖頸上——他沒有拔劍,只是用劍鞘指著對方。對方立刻用腰刀劈下,再次與奉玄打了起來。 黑衣人們砍殺了駕車的人和兩個侍衛,又一刀砍斷了套馬的韁繩,拉車的兩匹馬沒了束縛,立刻跑遠了。華麗的馬車孤零零停在荒野上。 佛子站在馬車前,擋住了圍過來的黑衣人。 這群黑衣人的刀法詭異,不像是中原的人,簡短的傳話時用的也不是許朝官話——他們商量了幾句話后,持刀向著佛子逼近。 霧氣流動,樹影搖曳,除了流水聲、慘叫聲和兵刃擊打的聲音,一切都顯得模模糊糊的,連蟲鳴聲也顯得模糊。奉玄牽扯住三個黑衣人,又有四五個黑衣人在追殺跟著馬車跑來的女婢和侍衛。佛子守在馬車前,以一對六,不免吃力,抬手之間不再忍讓,使出了極其凌厲的殺招。 “袍休羅蘭”既出,一個黑衣人還沒來得及感受到痛,頭已經飛了出去。這群黑衣人身法不俗,一把橫斜殺出的腰刀割在了佛子的手臂上,佛子蹙眉之時,一把利劍自對方身后刺中了對方的心臟。 那把劍是佛子熟悉的劍,劍身泛紅,名叫“無方”,取自“妙應無方”,主人是他的師弟賀蘭奢。 賀蘭奢戴著斗笠,他的臉藏在斗笠之下,佛子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見他說:“師兄,跟了你這么多天,這次,我看清你出招了?!?/br> 黑衣人要殺所有人滅口,出手狠毒,賀蘭奢出手卻比他們更狠毒,削指斷手,任意劈砍,手下絕不留下完整的尸體。 奉玄向佛子的方向跑過來時,馬車附近的黑衣人已經被佛子和他師弟殺得只剩下了一人,眼看賀蘭奢的劍要削下對方的耳朵,佛子直接使出“一心歸命”劍招送對方歸了西。既然要對方死,又何必折磨人。 賀蘭奢笑了一聲,“師兄,好劍法!”他說著,忽然橫劍指向佛子。 奉玄只看見一個戴斗笠的人站在佛子的身前,上一刻還在和佛子一起殺敵,下一刻就拿劍指向了佛子。佛子的手臂上受了傷,奉玄一劍挑開賀蘭奢的劍,問對方:“你到底幫誰!” 賀蘭奢說:“當然是幫我自己?!?/br> 對賀蘭奢而言,和奉玄打斗沒有什么意義,賀蘭奢只想逼師兄對自己使一遍袍休羅蘭劍招——佛子現在受了傷,不一定可以不使出殺招就壓制住他,如果他逼得足夠緊,或許就能逼佛子與他對招。他避開奉玄,直直刺向佛子,佛子并不出招,只是閃身躲避,似乎即使賀蘭奢在他身上刺出幾個血窟窿,他也不打算還手。 賀蘭奢想避開奉玄,不過,手長在奉玄身上,奉玄一定要擋住賀蘭奢,揮劍擋在了他和佛子之間。佛子不肯對賀蘭奢出手,不代表奉玄也不肯,賀蘭奢的劍法和佛子師出同門,奉玄熟悉他的劍法,他卻不熟悉奉玄的劍法——賀蘭奢出劍的速度不及佛子,奉玄一劍挑飛了他的斗笠。 斗笠落在秋草上,沾上露水。 沒了斗笠,賀蘭奢看著奉玄,眼神沉沉。他的眼中沒有恨意,也沒有殺意,卻莫名讓人覺得難以承受。 遠處傳來馬蹄聲,一隊官兵騎馬追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