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奉玄站了起來,他和佛子的臉上濺到了尸血,手上也滿是血水。前幾日宣德的天氣連日晴好,積雪已經融化,房頂上沒有積雪,二人暫時無法洗去手上的血水, 宣德城內的鐘聲快要停了,教業坊的煙灰被風吹散,霧霾籠住了大半個宣德城。奉玄向城中望去,教業坊依舊燃著大火,成為城中最亮的地方。遠處天色低沉,黑云自北而來,覆壓在宣德郡上空,宣德城內又有一團低沉的死灰之氣,一城似乎已被兩重羅網籠罩,無法得到喘息的機會。 佛子的臉上濺上了血,不同于奉玄初見他時遮住他的半邊面目的血跡,尸血主要濺在了佛子右側的脖子上,染紅了他雪白的中衣衣領和右下頜。佛子生得俊俏,臉上沒有血跡時好看,此刻帶著血跡更好看——他的眼神很冷,冷冽的眼神使得他臉上的血跡帶著一種冶艷的殺意,為他冷漠的神色增添了三分生動。 佛子對奉玄說:“風很冷,我們得盡快離開屋頂。” 奉玄點了點頭,不顧手上的血腥拿出短笛,“我向城中報了信,我們就可以離開。”他吹了一曲《城西》。木葉下空山,長路漫漫,何人故城西去,西去應長安。 曲盡之時,宣德城內忽然響起銅鐘“當——”“當——”之聲,教業坊的大火之中,有人耗盡生命敲響了銅鐘,最后的鐘聲聲震百里,金聲回蕩天際,似乎直破沉沉云端,上達佛前。一聲,又一聲,逼得壓城黑云落下雪來。 三十二位義士,十二萬城民。奉玄的手上沾著血,他不想等待雪花落下洗凈手上的血腥再行動,那會耗費他們的時間,耗費十幾萬人的時間。他和佛子拿出行囊中的長繩,綁好行囊后先將行囊扔到了甕城中,隨后將長繩綁在一個碧琉璃望獸上,準備出城。 “有人來了。”奉玄忽然對佛子說。 城外,幾個黑點沿著城西的鳥發山向城門奔了過來,身影在枯林中時隱時現。奉玄聽見了馬蹄踏過山石的噠噠聲。 佛子說:“應該是山匪。來得好,我們有馬了。” 佛子先下城,他放開一些繩子,倒退到屋檐附近,和奉玄對視一眼后,踩了一腳屋檐借力飛出屋頂,斜著向外城墻那一面墜落。他緊緊抓著繩子,落到外城墻一側后盡力踩住城墻上凹凸不平的墻磚,不斷放繩,順著城墻下到了城下的甕城中。奉玄依法下到了甕城中。 宣德郡的甕城是為了保護西城門而在城門外設下的一道月牙形城墻,甕城城墻與主城墻相連,城中沒有上城階道。西城門已經關死,尸群到不了甕城中,城內只躺著幾具摔碎后腐爛了的尸體。奉玄拿起了行囊,行囊中裝著他和佛子的衣服、一壺清水以及幾個麥餅。 他們兩個打開了甕城巨大的城門。走出這道城門,他們就真正離開了宣德城。 城外已經落了一層雪。在城外等待等玄和佛子的,除了風雪,還有一群山匪。 一個二十多歲不到三十歲的男人獨自站在大門前,雙手搭在身前立著一把巨刀上,他長得不差,劍眉凌厲,眼神不善,盯著走出來的奉玄和佛子,吹了吹自己的頭發,笑著說:“爺爺我正納悶,怎么宣德今天一直敲鐘,原來是城里出了兩個賊。” 他看向自己的同伙,“兄弟們,今天咱們就替天行道,捉了這兩個賊,替宣德郡的人審問審問。” 墻下的山匪們發出一陣哄笑。 佛子拔出了殺生劍,冷淡地對他說:“人要為自己說出的話付出代價,你要用命償還你的口業。” “哈哈,小子,你是誰!”那男人說著話,面色忽然陰沉下來,“你說話有趣,現在就跪下,給爺爺磕兩個頭,爺爺等會兒替你留下舌頭。” 佛子的語調依舊無波無瀾,“你想知道我是誰,那我送你去佛前問問我是誰。” “第五岐,背兩把鎏金劍的第五岐,”沒想到對方直接報出了“第五岐”這個名字,“冤家路窄呀。你能從我兄弟手里溜走,不能從我手里溜走。你殺了媯川段振德,媯州暗市有人出一百兩黃金懸賞你的頭。你的頭,我要定了!” 你殺了媯川段振德,媯州暗市有人出一百兩黃金懸賞你的頭……奉玄忽然想起初遇佛子時佛子被山匪圍攻的景象,那時他已經被這群山匪纏上了。奉玄和與佛子再相遇時,佛子說自己離開靈風觀是因為“不想添麻煩”,原來這不是一句客套話,而是一句真心實意的話。 然而佛子說:“段振德不是我殺的。” “哈,是不是你殺的和我無關,我要你的頭!” “我的頭很貴重,只怕你拿不起。” “爺爺力氣大,提得起重刀,也拿得起你的頭。你們兩個記好了,爺爺是前媯州守捉使謝云翱。爺爺不愛告訴別人自己的名字,畢竟,知道爺爺是誰的,除了爺爺的兄弟,就只有……”謝云翱握住身前的巨刀,“死、人!” 就在他說話時,一直在城墻下看熱鬧的山匪也拿起了武器,向奉玄圍了過來。 第16章 表里3 doublekill 雪一直在下,手中的劍柄被風吹冷,雪花擦過睫毛,讓奉玄瞇了瞇眼睛。 八個山匪一眨不眨地盯著奉玄,如同一群豹子守著一個志在必得的獵物。謝云翱冷笑了一聲,道:“捉活的。”說完向佛子邁了一步,提起了巨馭艷微刀——他要佛子的項上人頭,在那之前,他要踩住他眼前這兩個少年人的頭顱,他要他們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