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隨著老者渾厚的聲音響起,厚重的花崗巖“碰”的一聲蓋住了記憶中的男孩。 明雅心里難過,看著他的遺照整個人更不好受。 而顧傾城亦然,雙胞胎兄長的死似乎給了他一記重擊,哪怕從頭至尾沒掉過一絲眼淚,可眼底的悲慟卻如何也遮掩不住。 周圍站了不少人,不是市里的權貴就是政界名流,明雅混跡其中,有點認識,有點不認識。 葬禮結束后明雅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的先走,而是留在墓前陪他走過最后一刻。 她靜靜看著照片中那個笑容干凈的男人,心頓時堵得慌她不能接受,前段日子還跟她相談甚歡的人,怎么說走就走了? 她死死的盯著那張遺照,如果可以她會毫不猶豫的把他從墓底下揪出來,問他為什么這么傻,不過是一段感情,為么執著得連性命都搭了進去! 明雅摸了摸濕透的臉,可惜她已經沒了機會。 不知不覺她已經站了一個早上,周圍早已經走得七七八八,就連顧老爺子也被人攙扶著先行離去。 顧傾城輕輕的握住她的手,目光卻是落在兄長的墓前: “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明雅擦擦已經風干的眼淚,點頭。 從墓園里出來,他們一路無話,垂著頭各走各的路,這個時候沒人有心情敘舊。 而當他們走到門口的時候,明雅才發現自己的錢包落在了墓前忘記拿走。 “你先取車吧,我落下了錢包。”她說完不等顧傾城的回應,便原路折返。 她撿回自己的錢包,為了不讓顧傾城久等,疾步往門口的方向前行,卻在這時,迎面而來一人,令她頓住了腳步。 對方行色匆匆的與她擦肩而過,他不認得她,可她卻認得他。 這不就是在咖啡廳里與顧傾然不歡而散的男人嗎? 像是想到了什么,明雅目光一緊,轉身跟了過去。 她果然猜的沒錯,那男人就是顧傾然的戀人,如今穿著一身黑色西服,特意選在眾人離開的時候前來吊唁。 她站在身后看不到他的臉,為免被他發現,她不敢跟得太緊,最后只能躲在一顆樹后,看著他對著墓碑沉思。 他在墓前坐了許久,嘴吧一開一合不知道在說些什么,可從明雅的角度看去,卻能發覺到他微微顫抖的雙肩。 她靜佇立許久,心中徒的生出一股憤怒。 就是這個懦弱的小人,將一個大好青年推出去抵擋輿論壓力,而自己則心安理得的享受安逸的生活,如今人已去了,他還來做什么? 她臉色鐵青的往他的方向走。 男人駝著背跪在墓前,從側面看,他原本英俊的臉像是瞬間蒼老了數十年。 明雅很快接近他,她站在他的身后,卻突然什么也說不出了。 因為在她的視線中,這個正對墓碑的男人,捂著臉在無聲慟哭。 明雅一時哽咽,淚水開始模糊雙眸,而男人聽到動靜,猛然回頭,面上的驚慌來不及掩飾的撞入她的眼簾。 明雅深吸一口氣,用力的把眼淚逼回去。 “現在知道后悔了?” 男人沒說話,她卻一把揪住他的領口,怒吼:“你他媽的孬種,當初把他一個人推出去的時候你怎么不后悔?現在人都走了你還來做什么?你他媽要是個男人,明天也從十八樓跳下去啊!讓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上路算什么東西?!人渣!” 說完她狠狠抽了他一巴掌,好像用光了所有的力氣,氣喘吁吁的與他對視,怎么也說不出話。 清脆的把掌聲在寂靜的墓園中顯得格外突兀。 孟暉腳步虛浮,居然被她打得一個踉蹌,撲倒在地。 他扶著墓碑起身,壓抑著聲線中的哀慟:“我孬種,沒錯,我就是個孬種,可是我有什么辦法,求求你,讓我安靜的陪他走完一程,我求求你……” 明雅渾身發顫,心中溢滿了恨意,如果手上有一把刀子,她想她會毫不猶豫的往他身上捅。 可隨即她又停下手,忽地怔忡,還帶著點淚水的目光落在顧傾然的臉上,耳畔傳來孟暉壓抑的哭聲,她心中越發蒼涼。 她突然很想問他:顧傾然,為了這么一個人,值得嗎? 走出墓園的時候,她的神情依舊恍惚,一路磕磕碰碰的行走,連顧傾城什么時候來到身前而不自知。 “找到了嗎?” 眼前突然罩下來一道黑影,明雅抬頭,才發現不過短短三年,顧傾城已經長得這么高了。 ------題外話------ 這一章我寫得很壓抑,所以寫得很慢,抱歉,另外謝謝大家的票票,大伙元宵節快樂,雖然這么晚你們一定都吃飽喝足準備睡了。 ☆、第一百三十章 長大的小狼狗 她抬眸瞧他,視線中的顧傾城穿著一身黑大衣,濃眉英目,清俊修長,似乎也比三年前成熟了不少。 她勉強扯著嘴笑,不敢再將目光放在他身上。 顧家兩兄弟長得太像,除了顧傾城比顧傾然黑了些,壯了些,脾氣臭了些,明雅一看他的臉就會忍不住的想到他的哥哥。 “找到了。”她先一步拉開車門,車子駛離墓園,周圍又一次陷入沉寂。 明雅降下車窗,用力的吸了一口深秋的冷風好讓自己平復心情。 可盡管如此,她依然抑制不住指尖的顫抖。 顧傾然的死對顧家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哪怕顧家想低調處理,在a市依舊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不僅輿論嘩然,社會各界猜測不斷,更是在網絡上引起了一場對同性戀的探討,明雅上網看過帖子,雙方討論激烈,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在世人眼中,顧傾然儼然成為了一個膽小、懦弱,敢做不敢當,只能以死亡逃避現實的嬌貴公子哥兒。 在媒體的報道中,顧傾然因情自殺。 在內行人眼中,那又是一場對商業對手間的惡意報復。 而到了明雅這,她直覺事情不太對勁,畢竟以她對顧傾然的了解,他不像是個會因為感情而逃避的人。 她低頭沉思良久,只能道了句:“節哀順變。” 顧傾城不作聲。 明雅自己也知道在這個時候問他話有些殘忍,可顧傾然死得過于突然,如果不是周圍的真實感,她會認為自己正置身于噩夢中。 “你說,他為什么會這么做?” 明雅想顧傾城是他弟弟,或多或少會知道一些。 顧傾城聞言,劍眉深鎖,出口的話又陰又狠:“你問卓然吧,他比我更清楚。” 明雅有瞬間的僵硬,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收回目光,她驚愕的問:“這話什么意思?” 顧傾城低著頭,車子昏暗的光線讓人看不清他的眼。 隨著車子駛入明雅居住的區域,他深吸了口氣說道:“我知道得不多,可是在哥哥去世之前,老頭子曾經與他密談過,他查到他虧空公款,金額高達數千萬。” 明雅愣了下,腦海中浮出的是顧傾然跳樓那天,顧老爺子的話。 可是這關卓然什么事? 她挑起眉,等他繼續。 顧傾城抽空覷了她一眼,突然有點想抽煙,可手剛伸進兜里,又抽了出來。 “當時他沒有告訴老頭子這筆公款的流向,我們也是這幾天才查出來,他私人賬戶里有四筆交易,一條匯入了一個外國賬戶,另外幾條金額較小的,收款人是卓麗清。” 他目光深斂,稚氣未脫的臉上是難掩的沉重:“你不妨去問問卓然,我也想知道為什么卓麗清會跟我哥扯上關系。” 明雅僵硬的維持著剛才的坐姿,耳邊嗡嗡作響,身體更是由頭凉到了腳心。 剎車聲劃破周圍的空氣,她木然的下車,關上車門的時候又聽到他說。 “明雅,我知道這事跟你沒關系,可只要一想到那人……就忍不住……對不起,我現在心情很糟糕,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再見。” 風聲簌簌,顧傾城幾乎是沒有停留的就把車子開走。 明雅望著車子離開的方向,久久回不過神。 “明雅。”有人悄無聲息的來到她身旁,執起手,發現她冰涼的指尖,他皺眉道,“進屋里吧,外頭冷。” 明雅收回視線,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時候微微一頓。 顧傾城說兄長的死與卓麗清有關,如果想知道答案,她也許可以直接問卓然。 可是…… 明雅抽回手,越過他走了進去。 別人什么樣她不知道,可對這個前夫她還是知根知底的。 他對卓麗清的好,對卓家人的好,她全看在眼里,假如顧傾然的死真的與卓麗清有關,她相信他會毫不猶豫的包庇她。 所以問他有什么用?倒不如自己查。 “你怎么會在這里?”她沒走兩步,像是意識到什么突然回過身,目光銳利的朝他射來。 他之前說公司有事,無法出席葬禮,如今卻悠閑的在這給她等門? 面對她質疑的目光,卓然的心忽然収緊。 “會議提早結束,我回來看看兒子。”他笑了笑,推開門走進屋里,猶如進了自己家門一般自然的吩咐,“劉嫂,麻煩你把廚房里的姜湯端出來。” 明雅進屋里換了一身衣服,又在浴室里把頭發弄干了,這才一身清爽的出來。 卓然動作自然的把瓷碗遞到她面前,明雅不客氣的接過,小口小口的喝著的同時,她細細端詳起面前的男人。 察覺到他略帶討好的舉止,她心情有些復雜。 回過身環顧四周,不得不說這間屋子的確實是經過精心布置,一切都是依照她的喜好取材。她也是女人,不管年老年少,心中同樣存著點小浪漫,所以她很喜歡這個地方,如果這里不是卓然的產業,她很樂意留在這里。 可越美麗的東西背后必有毒素,卓然是這樣,這間別墅亦然,明雅暗自琢磨了下,必須在沒上癮的時候趕緊避開,所以過幾天她會暫時搬去酒店,畢竟她還得在a市逗留一段時間。 客廳里,卓然正在一旁與兒子說話,他似乎非常享受這種天倫之樂,一有空就往海邊別墅跑,哪怕明雅當眾把他趕走他依然樂此不彼。 后來明雅也看出了點端倪,這人之所以能厚著臉皮往她身上貼,不就仗著這里是他的地盤嗎?說白了她才是借宿的那個。 于是,這也更堅定了明雅要搬走的決心。 “明雅,趁著明天周末,我們帶曉漁出去走走?”他笑得溫柔愜意,殊不知危機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