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賀佳言口渴,她問陸捷:“我去熱牛奶,你喝不喝?” 陸捷說:“不用了。” 剛才賀佳言一直坐在那厚實的地毯上敲鍵盤,血氣運行得不好,一站起來就有點頭暈腿軟。她本能地想找東西攙扶,手碰到什么就用力地捉緊,直到耳邊傳來一聲悶哼,她才發覺自己闖禍了。 在賀佳言站起來的時候,陸捷就抬了下眼。看見她的身體晃了晃,他本想伸手扶她一把,她已經自動自覺地捉住自己的右肩。他側身護著傷口,身體一失衡,于是兩人都摔到沙發,而原本擱在他膝蓋上的筆記本,就“啪”的一聲滾倒地上。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賀佳言被身后的一股力量拉倒,最終壓著陸捷跌在寬大的沙發上。她摔得昏頭轉向的,腦袋里滿滿都是陸捷的刀傷。她挪著身體想爬起來,腰間橫著的一條手臂猛地收緊,耳邊響起陸捷低沉的聲音:“別動!” 陸捷被賀佳言壓著,剛才她那樣緊貼自己的身體扭動,是個男人也會受不了。更糟糕的是,她動身的時候,那翹臀恰好在他腿間輾壓了一下,他全身的血脈便開始急促地奔騰。那一刻的快感直沖腦門,他不敢讓她繼續扭下來,否則場面可以會失控。 耳際傳來稍稍混亂的呼吸聲,由于背對著陸捷,賀佳言不太清楚狀況。她以為自己撞疼了他的傷口,聽了他的話,她馬上停住一切動作:“很痛?” 穩住情緒后,陸捷單手托起她的腰,借力給她起來。將她推開以后,他也撐坐起來,語氣淡淡地說:“沒事。” 他的臉色實在不太好看,賀佳言盯著纏在他右手手臂的紗布,生怕下一秒就有鮮血滲出。 順著她的視線,陸捷也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他安撫賀佳言:“真的沒事,你剛才只捉住我的肩膀。” 賀佳言心有余悸,她彎腰撿起筆記本:“沒事就好,你還是離我遠點吧。要是給你造成二度傷害,我怎么跟姜延和顧莞交代。” 陸捷臉色陰沉地接住她遞過來的筆記本,抿著唇不出聲。 賀佳言知道自己說的話又惹他不痛快了。她將手放進口袋,試著撫平他的情緒:“我先去熱牛奶了,給你熱一杯好不好?” 不料陸捷還是拒絕:“不用。” “那好吧。”賀佳言轉身走進廚房。 陸捷這才抬起頭,目光緊緊地鎖在她的背影,他瞇了瞇眼睛,腦海突然萌生一個怪異的念頭。 周六的早晨,賀佳言開手機后就發送一條短信告知周婷,她今天不去上課。 周婷應該在上學的路上,她很快回復賀佳言:班群說今天的課由佘教授代上,你該不會跟那誰約會了吧? 賀佳言不想解釋也不想說明,免得周婷腦洞打開,于是沒有回復短信。不料,幾分鐘后周婷又發了一條短信過來:我只是隨便猜猜的,沒想到猜中了。你真不夠朋友,這樣的大事都不告訴我。 看完這條短信,賀佳言剩余的一點睡意都被趕跑了。她坐起來,倚著床頭給周婷回復短信:胡說八道。 發完短信以后,賀佳言把手機扔到一邊,接著進浴室洗漱。 今早陸捷要到醫院換藥,賀佳言做好早餐就去敲陸捷的門。陸捷剛才浴室里出來,衣袖和前襟都有水漬,應該是洗漱完了。他板著臉,心情好像不怎么好的樣子。這幾天賀佳言已經習慣了他那天氣那般幻變莫測的情緒,她沒問什么,只說:“出來吃早餐了。” 吃完早餐,他們就出門了。 一路上,賀佳言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路況上。 陸捷坐在副駕駛室里,眼睛一直看向窗外,很快,外面的景物被他看膩了。他轉過頭低調地打量著正在開車的賀佳言,賀佳言的車技還算不錯,車子開得很穩,遇上突發狀況也能沉著應對。以她的經濟能力,肯定可以養一臺車,他突然想知道原因,于是問她:“怎么不買臺車?” 賀佳言只丟給他三個字:“沒必要。” 陸捷皺了皺眉:“這樣很不方便。” “剛畢業的時候,我還買不起小車,所以每天擠巴士。后來被耀世錄取了,我就在附近租房子,上下班都很方便。再往后,我買得起小車,又覺得自己不太需要它。”賀佳言分神看了陸捷一眼,裝作無心地告訴他,“很多東西都像這汽車,得不到的時候總覺得非要不可,到了可以擁有的時候,又發現那不過是一件可有可無的東西。” 她話中有話,陸捷雖然聽得出來,但沒有任何表示。 陸捷換藥的時候,賀佳言如常地東張西望,不想被血rou模糊的畫面嚇著。這回醫生沒有說陸捷的不是,反而和顏悅色地說:“傷口恢復得不錯,過幾天可以有點癢,記得不要去撓它。” 聽了醫生的話,賀佳言好奇地往下瞥了一眼,褐黃色的藥水掩蓋了皮膚原色,被縫合的傷口彎彎扭扭的,像一條幼小的蜈蚣。她湊近了一點,好奇地問:“會留疤嗎?” 陸捷只是動了動眼皮,醫生反而笑了:“小女朋友著急了?” 賀佳言連忙解釋:“我不是……” 醫生意味深長地看了看他倆,接著說:“留疤是一定的,但不會很明顯,摸肯定摸得著,但不細看一般不會發現。如果像除掉也很簡單,去整形醫院就可以了。” “不會像電影里的黑色會老大那樣,長出一條很粗很長的疤痕嗎?”賀佳言又問。 站在旁邊幫忙的小護士笑了,她說:“陳主任的縫針手法可好了,簡直可以跟整形醫院的醫生媲美,況且病人又不是傷疤體質,怎么可能留那么可怕的疤痕?” 陸捷一點表示都沒有,彷佛他們議論的人不是自己。走出病房的時候,他問賀佳言:“看書了嗎。” 賀佳言正回想著醫生剛才交代的注意事項,她一時沒反應過來:“看什么書?” “昨天天我不是把教材給你了嗎?”陸捷說。 經他提醒,賀佳言才記起,陸捷前幾說過要幫自己上今天的課。昨天從超市回來后,他給了她教材預習,她隨手放到一邊,接著就沒了這回事。 他們在外面吃過午飯才回公寓,賀佳言本想睡午覺,陸捷卻把她叫停:“把教材拿出來,把落下的內容補一補。” 今天陸捷的心情不怎么樣,賀佳言沒有招惹他,乖乖地進客房把教材拿出來。她把書頁翻到這周要學的章節,而陸捷卻把書頁往前翻了幾十頁,直至翻到他第一次代課所學的章節。她詫異地看著他:“你不是想從這里講起吧?” “你有問題?”陸捷問。 賀佳言偷偷地觀察他的臉色,最后搖頭。 陸捷把筆記本開了,正打算開講的時候,他的手機開始震動。他沒來得及接聽,門鈴也湊熱鬧般響了起來。賀佳言看他那么的忙,于是說:“我幫你開門吧。”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把門房打開后,賀佳言看見外面站著一男一女,那男人手中還拿著手機,看見她的時候,他就把通話切斷了。她早料到是陌生人,倒不驚訝,但門外的兩人見了自己,卻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 那女孩子笑瞇瞇地看著賀佳言:“陸教授在家嗎?” 賀佳言側身讓他們進門:“在呢,請進。” 他們走進屋內,陸捷從沙發上站起來,臉上有幾分詫異:“你們怎么來了?” 姜雨嫻看到陸捷纏著紗布的右手就偷笑:“來看你呀。” 這時,賀佳言已經走回了客廳,陸捷替她介紹:“她是姜延的堂妹,叫姜雨嫻。這位是宋知瑾,是姜雨嫻的丈夫。” 賀佳言記得陸捷提起過這個女孩子,她是陸捷在英國帶過的學生。那女孩子很年輕,長著一張很漂亮的娃娃臉,眉宇間跟姜延倒有幾分相似。至于站在她身邊的男人,他看上去并不倨傲,但出身應該不簡單。賀佳言向他們點頭示意,隨后就聽見陸捷對他們說:“她叫賀佳言。” 姜雨嫻和宋知瑾都別有深意地看著賀佳言。陸捷有點頭疼,他生怕這對不請自來的夫妻亂說話,于是借故把賀佳言支開:“幫忙泡茶可以嗎?” 賀佳言點頭,接著對他們說:“你們先聊。” 等他們問完自己的傷勢后,陸捷順便跟宋知瑾交代一下項目的進度,姜雨嫻不感興趣,因而便走進廚房看看。 賀佳言踮起腳從柜子里找茶葉,找來找去也沒找著,正想在別處再找,一轉身就看見站在門邊的姜雨嫻悄悄打量著自己。 “賀jiejie,你是不是在找茶葉?”姜雨嫻問。 賀佳言知道陸捷不喝茶,但沒想到他連茶葉都沒有備著點。她想了想,又說,“我跟你差不了多少歲,可以不用叫jiejie。” “還是叫jiejie吧,不然陸教授會覺得我沒有禮貌。”姜雨嫻笑得眉眼彎彎的,“還有,陸教授不喝茶的,他家里應該沒有茶葉。” 姜雨嫻一直都笑意滿滿的,賀佳言在職場打滾多年,看得出那是發自真心的笑容。她雖不太理解其中的含義,但那笑容讓人感到舒心,連初次碰面的陌生感也減退不少。她對姜雨嫻說:“沒有就算了,你們喝白開水可以嗎?” 姜雨嫻點頭:“我們喝什么都可以。” 水還沒有煮開,姜雨嫻閑著就跟賀佳言聊天:“我看到外面放著教材和教案,陸教授在幫你上課嗎?” 賀佳言說:“哦,他幫我補課,你有興趣聽嗎?” 想起在英國被陸捷煉鐵成鋼的日子,姜雨嫻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她連忙說:“等下次吧。” 姜雨嫻和宋知瑾在公寓留了一整個下午。除了宋知瑾,其余三人的專業都是傳媒方向的,因而談起話來很有共同話題,他們聚在一起談天說地的,一聊就聊到了傍晚。 陸捷留他們在家里吃晚飯,不過他指了指自己的手,接著對宋知瑾說:“你是客人,不過你可沒有客人的待遇。” 宋知瑾爽快地答應下來:“沒問題。” 姜雨嫻對賀佳言說:“賀jiejie,今晚你有口福了。” 跟他們聊了這么久,賀佳言跟他們熟絡不少:“是嗎?那我得認真嘗嘗。” 陸捷輕輕地皺眉,他對姜雨嫻說:“有你這樣夸自己人的嗎?” 姜雨嫻還是一臉驕傲,她說:“你懂什么!” 想起車尾箱存著一瓶葡萄酒,宋知瑾讓姜雨嫻拿上來,而他就走進了廚房忙碌。賀佳言不好意思干等著吃飯,于是也進去幫忙。 冰箱里放著昨天在超市購買的食材,賀佳言大概估算了一下:“這些夠吃嗎?” 宋知瑾點頭,他把輕便的工作交給賀佳言。看他有條不紊地忙碌著,賀佳言問他:“你經常下廚?” “偶爾吧。”宋知瑾回答,“你感興趣?” 賀佳言說:“我mama喜歡吃閩南菜,但我一直沒機會學。” 宋知瑾看她切菜的動作很嫻熟,手起刀落,十分干脆。他提議:“我認識一個老師傅,專門研究閩南菜系的,有機會介紹給你認識。” 姜雨嫻提著葡萄酒回來的時候,宋知瑾和賀佳言在廚房里正興致高漲地數著佛跳墻的山珍海味。把葡萄酒放好后,她就拿著遙控器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陸捷不滿,他問姜雨嫻:“怎么不去幫你老公的忙?” “賀jiejie在就行了。”姜雨嫻理所當然地說。 陸捷沒有說話。 他們的低聲細語從廚房里傳出來,姜雨嫻發現陸捷嘴角微抿,眉頭沒有皺起,但并不放松,她明白過來,扔下遙控器就進了廚房。 前期的準備工作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姜雨嫻說來幫忙,賀佳言就把圍裙交給她,好讓這對小夫妻自由發揮。 賀佳言走出客廳,陸捷剛把開瓶器和醒酒器拿了出來,看見她就說:“過來開酒。” 接過陸捷遞來的開瓶器,賀佳言說用紙巾把瓶口擦干凈后,才把螺絲鉆進木塞。她擔心螺絲會把木塞鉆穿,木屑容易掉進酒里,沒敢把螺絲旋到最后一環。她對陸捷說:“你這種狀況最好不要喝酒。” 陸捷沒有回應,只說:“小心點,別劃到手。” 將木塞抽出來,儲在瓶中的淡淡酒香溢出。賀佳言不禁贊嘆:“好酒!” 陸捷把葡萄酒灌進醒酒器里,繼而對賀佳言說:“像個酒鬼一樣。” 賀佳言記得,陸捷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評價自己了。陸捷讀博的時候,她曾經在暑假去過英國找他。他恰好有兩天空閑的時間,于是把她帶到郊區的一個酒莊游玩。那酒莊的主人是陸捷的朋友,他把他們帶到酒窖里參觀,離開的時候還送了他們幾瓶年份正好的葡萄酒。當晚她就迫不及待地開了一瓶嘗鮮,陸捷就笑話自己是酒鬼。 憶起舊事,賀佳言心生悵然。她還記得,那酒莊位于市中心的邊緣地帶,占地面積很大,一眼望去,滿目是青青綠綠的藤蔓和尚未成熟的葡萄。酒莊主人領著他們到園地里散步,陸捷突然指著她身側的棚架,語氣嚴肅告訴她有蛇。她怕蛇怕得厲害,瞥見棚架確實纏著東西就差點跳了起來。看她這樣的反應,陸捷倒笑起來,他伸手轉過她的腦袋,讓她看個清楚。 賀佳言鼓起很大的勇氣才敢睜眼,不料把條把自己嚇得不輕的東西,不過是一條很粗很長且卷成一團的藤蔓。她惱羞成怒,站在原地朝他瞪眼。酒莊主人是個很識趣的大叔,瞧見他們打情罵俏,于是就把空間讓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