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你很聰明,也很漂亮,當然,也是真心對言左。”簡亦為慢慢的說著,不像是在陳述,倒像是已經開始一場漫長的談判,“但你的存在,對他,本身就是一種影響。他可以為了你,放棄一場爭取了許久的談判,也可以為了你,錯失一塊他奮力爭取了許久的地盤。這一切對于簡氏來說,每一次都是不可原諒的錯誤。” 池喬期漸漸沉默。 簡亦為的話,已經說到透徹,最終,他說道,“不要讓你自己,成為那個意外。” 如果不出意外的,那個意外。 最終,池喬期沒有拿走簡亦為信封里所有的錢。 而是抽出來一小疊,仔細的點過,然后把多余的放回信封里,“屬于我的違約金,我會拿走,您的建議,我也會考慮。但是有一點請您知道,培養出一個機器容易,但找一個真心對您的人,真的很難。如果有一天,像您希望的那樣,簡言左坐上了您今天坐的位置,請相信我,那不是您的榮幸,因為從那天起,這個世界上,真心對您并且不求回報的人,就徹底消失了。” 池喬期在那一刻的所有話,都是真心。 她是真的,替簡亦為感到悲哀。 替簡言左的真心,感到不值。 是夜,池喬期蒸了四個蛋黃包,用冰裂紋的小白碟子盛了,端到閣樓上去。 閣樓上的東西在她的置辦下越發的多了起來,幾乎堆到邁不開腳。 就像有些人吃喝睡都在床上一樣,她所有的行動,除了上廁所,基本上都可以在閣樓上完成。 池喬期左手按了電腦的開機鍵,右手捏了一個蛋黃包,咬了一口。 很意外,沒咬到餡兒。 池喬期皺皺眉,再咬一口,終于咬到。 沒等細嚼,手機響起顏茶自己設置的專屬鈴聲。 顏茶撕心裂肺的聲音回響在閣樓不大的空間里,“快—接—我—電—話—” 這是池喬期從紐約回來,第一次接到顏茶主動打來的電話,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的被嚇了個激靈。 配合著閣樓的燈影,頗有點恐怖片的感覺。 池喬期不敢再想,急忙接起來,“干嘛。” “你在干嘛。”顏茶那頭聲音懶洋洋的,“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池喬期一句話頂回去,“還不是被你設置的這個狗屁鈴聲嚇的。” “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吶。”顏茶語帶好奇,“做什么虧心事兒了?” “邊兒去。”池喬期翻翻眼睛,“有事兒說,沒事兒掛了。” “那個那個,有事兒。”顏茶微微急迫過后輕輕的停頓了下,“你最近有要緊事兒沒,沒有的話過來這邊陪我兩天唄。” “我去干嘛。”池喬期托著腮開始分神看網頁,“你不是常教育我說要努力呆在房間里畫圖?出去會浪費掉畫圖的時間呢。” 顏茶輕哼了一下,“你什么時候這么聽我話。” 池喬期估計顏茶要磨嘰好一會兒,于是慢悠悠的點開一個常逛的網站。 一個版面看完,顏茶還在反反復復的說。池喬期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再點開另一個版塊。 是娛樂版,信息更新的很及時,所以自然也會有關于簡氏的新聞。 果然,點開后,頭版的位置,是簡言左略被遮擋的側臉照片。 點進去,是一小段類似于現場記者報道的視頻。 下午的時候聽了一會兒音樂,所以音響是開著的。頁面緩沖完,自動開始播放。 顏茶在那邊,自然聽到。 像是突然靜寂般,池喬期和顏茶都沒有說話。 視頻的報道很短,大概一分半鐘。顏茶在最后幾秒,很清晰的叫她,“jo?” 池喬期移動鼠標,把所有的頁面一起關掉,“我在。” “你或許可以嘗試著理解他。”顏茶說,“他跟自家叔叔自相殘殺到這份上,借助外力,是最簡潔的途徑。” 比如,聯姻。 池喬期沒有應聲。 “你一定會想,都是自家人,輸了又能怎么樣呢,即使到不了主位,混個副職干干也是挺好的不是么。”顏茶深吸一口氣,把話流利的講完,“相信我,事情絕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簡單,這種類似于皇位的爭奪,從不是失敗了就是單純的失敗那么簡單,作為曾經的對手和在即位后最有競爭力的人,是一定會被打壓到沒有翻身可能的境地。” 池喬期仍舊靜默著,沒有回答。 “你不要以為血緣關系是最大的保護。事實上,恰恰相反。”顏茶的聲音冷靜,“兵刃相向,刺刀見紅。誰慢一步,都是以生命為代價。比起輸的一塌涂地最終可能身首異處,我倒蠻贊成他這樣借助捷徑贏得勝利的方法。” 說完這番話,頓一頓,終究將話徹底挑明,“他追尋簡氏的過程,就是你逐漸失去他的過程。你一直都知道,只要他屬于簡氏一天,他就不會是你一個人的。” 池喬期沉默許久,終于出聲,“我明白。” 聽到池喬期出聲,顏茶終于放心。 她是個傷了心就一定會躲起來不出聲的人,而只要她尚能與人交流,就說明她還好。 “那你什么時候來我這邊?”顏茶故作輕松,“我感覺自己快被拋棄了。” 伴隨著認真的思考,池喬期的手指無意識的沿著桌子的紋路一點點的滑過,最終定在一點,“大約一周吧,葉老師讓我幫他拜訪一個朋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前女友?”顏茶反問。 聽到池喬期肯定的回答后,顏茶的聲音幾乎一聲高過一聲,“就是那個傳說中為了葉老師的前途放棄了他們愛情的那個前女友?” “嗯。”池喬期答道,“葉老師聽別人說她一直過得不算很好,想讓我過去看看,如果是真的,總能托到關系幫她。” “這種事干嘛他不自己過來。”顏茶輕哼一聲,“怕martina吃醋?” “應該不是吧。”池喬期說,“如果葉老師親自過去,大概會給人家造成困擾吧。” “也對。”顏茶愉悅的認可了池喬期的說法,“說定了啊,你幫葉老師完成他的心愿,就趕緊過來我這邊幫我。” “好。”池喬期答應著。 也終于把自己的日程排滿。 更給自己一個,終于離去的理由。 葉策的這個忙,池喬期發自內心的說,是心甘情愿接受的。 一來,她的確想見見那個傳說中如此大愛的女人究竟是怎樣的模樣。 二來,她也的確覺得,葉策該給她一個交代。 這樣,對他,對她,都好。 掛掉電話,池喬期才發覺,剛剛蒸的四個蛋黃包,還有三個半在碟子里。 一個電話的間隙,已經完全喪失了熱氣。 池喬期盯住它們看了一會兒,最終仍是一口口的吃下去。 既然定了日程,有些事情,在這之前,確實有必要處理完畢。 包括,很多。 池家閣樓上的燈亮了一夜。 在天剛剛有些亮起來的時候,終于熄滅。 樓下,簡言左摁掉肖隨打來的第不知多少個電話,發動車子,終于離開。 這樣的無言,或許就是他對她,最好的解釋。 從墨爾本回來前,葉策曾經寫給池喬期一張抄有那個姑娘地址的紙條。 池喬期很少見葉策寫漢字,乍看起來,確實,嗯,能夠一眼就從字里看出職業。 地址是黑龍江省的一個小城。 精確到某個鄉,某個村,然后到戶。看第一眼,就能感覺到一種超級偏遠的氣息。 池喬期備好了一切防寒的衣物,甚至在自己的旅行箱里,塞了兩瓶50°的白酒。 然后,壯士出征般,踏上了去往東北的飛機。 簡言左在池喬期出發前打過一個電話。在了解她的動向后,并沒有意圖阻止。 正如池喬期希望的那樣。 池喬期訂的普通艙,但本身不是熱門航線,所以機艙里人也并不是很多。 臨走,她在家旁邊的書店里,買了一本關于攝影的書。 沒有什么原因,只是突然覺得,能拍出好看的圖片來,真的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不過她尚屬于外行,這本書沒經過太細致的挑選,有些難懂。 池喬期翻了兩頁,最終還是決定只看看書里附帶的圖片就好。 確實是本專業的書籍,所以配圖很少有風景圖或者人物圖,都是以專業的分解光影為主,池喬期很快把自己感興趣的圖片翻完。 期間的時候,旁邊的位置很快有人坐下,池喬期也一直沒在意。 等準備把書收起來,考慮玩點脫機游戲的時候,才發現旁邊位置上坐的是簡言左。 這倒并不讓人吃驚。 他知道她的行程,知道她的出發時間和目的地,只要他想,也總歸能查到她的航班號,座位號。 只是,在這個時間節點上,他如此悄無聲息的出現,倒是讓池喬期覺得意外。 如果她所掌握的信息是對的,他跟簡向深應該正處于膠著的階段,并且,在前天晚上,他甚至被媒體拍到著手準備聯姻的證據。 而現在,那個故事的主角,正坐在她旁邊的座位上,一臉平靜的,沒有任何想要向她解釋事情經過或者宣布任何通知的意思。 坦然,而且很淡定。 一如往常。 可能是發覺到她的目光一直沒從自己身上挪走,簡言左輕微皺了一下眉,“怎么?” 池喬期當即搖頭,“沒怎么。” 然后兩個人一路再也沒有別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