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甚至有些孩子,因為不知道痛,而在不知不覺間,吞咽下自己的手指和唇舌。 …… 這樣的麻木背后,是茫然。 畫皮ii里,雀兒觸到捉妖師的血,驚喜的連番尖叫,“我知道疼了,我知道疼了。” 多傻。 卻又多幸福。 那么,那個屬于她的那個捉妖師呢。 池喬期走去立柜旁邊,把藥膏重新扔回抽屜里。 “啪嗒”一聲,干凈又利索。 ☆、8第七章·舊人舊事舊影舊夢 池喬期一直覺得,一個人離開某個地方,無論多少年,再回來,總會有熟悉的地方在等著。 不像人,變了,就是變了。 哪怕只是微細的改變,卻已經不再熟悉了。 回來的這幾天,北京一直在下雨。 淅淅瀝瀝,斷斷續續。 池喬期一直呆在屋里,窗也不開,絲毫的雨氣都進不來。 似乎跟外面隔絕了光景。 唯一一次出門,便是在這個無所事事的下午。 撐一把傘,找一家僻靜的古著店,認認真真的研究著每一個細節。 走之前,顏茶曾經跟她提過需要幾件考究的古著裙,說是托巴黎和東京的朋友留意了許久,滿意的卻寥寥。 池喬期知道顏茶的眼光高,卻也知道,有時候,衣服跟人一樣,總是需要緣分的。 而緣分,一向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就像手里的這件禮裙。 可拆卸的蕾絲雙尖領,彩金包白珍珠的領扣,及腰的紗制長裙,千顆黑珍珠拼接的腰身。 僅僅一件單獨的衣服,還沒著身,便已經有了無法比擬的氣場。 像一位尊貴之極的女神,俯覽眾生。 驚艷而奢華。 問了價錢,倒也在池喬期的預料之內。 古著的孤品,用料也是百般斟酌和細致講究。 會留到現在,大概也是因為價錢。 倒讓顏茶那家伙撿了個大便宜。 付賬的時候,池喬期稍微遇到些麻煩。 店里刷不了卡,而她也沒帶那么多現金出門。 衣服已經打好專業的包裝,再拆開來費工夫不說,也著實太對不住這一番精細到連每顆珍珠都固定好的心思。 店主是個純凈的姑娘,絲毫不在意池喬期究竟是差了多少,直稱讓她先拿走,等哪天有時間把剩下的錢送過來就好。 池喬期的確舍不下這件衣服,卻也確實覺得就這么拿走不太合適。 猶豫的空當里,忽然聽見這之外的聲音,“還差多少,我來付吧。” 池喬期抬眼。 似曾相識的臉,表情卻熟悉到親切。 僅僅幾秒鐘的瞬間,池喬期卻恍惚覺得過了千年。 那是一張自從五歲那年分開,就再也沒有見過的臉。 卻在此刻,分外清楚。 這是一家樸素的咖啡店,離古著店不遠,甚至,來不及把傘撐開,就已經到了。 人不多,咖啡跟西點上的也并不快。 味道卻好的離奇。 配上店長推薦的抹茶慕斯,果真品的出下午茶的味道來。 對面的宋詞笑的眼睛彎彎的,“小七,我想嘗一口你的慕斯。” 好像是熟識至深的閨蜜。 一起長大,一起分享。 相對于宋詞微笑的真摯的臉,池喬期只覺得愧疚。 那年,她被池錦原跟喬朵帶走,宋詞被留下在孤兒院里。 池喬期那時還小,記憶已有些殘缺和散淡。 可那時候,宋詞一直盯著車子走遠的眼神,卻像一個烙印般,真切的烙在了池喬期的記憶里。 那樣的淡漠和冰涼。 讓那時連情緒都不太懂得的池喬期,都覺得心寒。 或許是池喬期的歉疚太過明顯,又或許是宋詞恰到好處的七巧玲瓏。閑聊般的話語,不帶任何的刻意,輕而易舉的破了池喬期所有的負面情緒。 “其實,那天你們走后,喬阿姨回來看過我。” 池喬期抬頭,疑惑頓生。 這是喬朵和池錦原從來沒跟她透露過的細節,無論什么時間。 或許,是來不及。 “她托一個朋友領走了我。”宋詞輕輕的撫摸著杯沿,嘴角平和的翹著,“是位非常非常出色的旅美舞蹈家,人很漂亮,舞跳的尤其美。她教會我很多東西,然后,在我需要的時候,給我一個可以跟世界對話的舞臺。” 池喬期不知道喬朵曾做了這么多在她現在看來仍舊覺得不可思議的事。 一直印象中的喬朵,怎么說呢,不至于太大大咧咧,但也絕不是這樣的溫柔細膩。 池喬期一直覺得她是個很矛盾的人。 比如,她訓池喬期時總愛板著臉,板著板著自己又忍不住樂。 再比如,她話很多,但從不對池喬期說她為池喬期做過什么。 或許,池喬期本身也是個矛盾的人。 比如,她明知道自己不是喬朵親生,卻當每次看到“mama”這個詞語的時候,從不會想起別人。 再比如,她內心里很少有想要主動親近的什么人,但之于喬朵,確確實實是個例外。 “她跟池叔叔現在在國內么?”稍稍頓了一下,宋詞沖著池喬期微微的笑道,“上次見他們還是許多年前,總想著說如果有時間一定要回來看看他們,結果從那之后總是有各種各樣的事情出現,就一直耽擱到現在。” 或許是抹茶的后反勁,池喬期突然覺得嘴里有些淡淡的苦。 對面的宋詞表情期許,像在等一個美到不行的答案。 好像是瞬間的失語,池喬期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話在唇邊游蕩了好久,池喬期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六年前的一次爆炸,他們跟七十四名研究員一起,葬在圣彼得堡。” 那是池喬期此生的歲月中,最不想去回憶的片段。 卻是她一生,都不可能淡忘的。 她還記得杜落微吩咐她去訂餐館時,那一臉歡愉的微笑,“別聽你媽的餿主意,宰人哪有去吃印度菜的,要訂就去訂菲艾里加路的那家法國餐廳,傳說中一份單人份的海膽檸檬凍就要兩千多盧布,這才叫真正的宰人哪。” 那家法國餐廳不接受電話預定,于是,空閑的池喬期被理所當然的派去定位子。 菲艾里加路離威里安那實驗室坐車需要足足一個半鐘頭的功夫,池喬期頗受路途折騰之苦,誰知這家餐廳的預定卻已經需要排到兩周后。 不過,池喬期的運氣似乎足夠的好,聽完池喬期語無倫次的講述,有著兩撇小胡子的店主狡黠的笑笑,“小姑娘,我可以為你破個例。” 像是有什么人在幫忙這一切一樣,所有的這些都順利的不像話。 只是,每一次美好的背后,都藏著讓人猝不及防的失望。 就像那天下午之后。 她所有可以相信的,全都一點點的消失掉。 丁點不留。 天色漸漸的暗下來,店里的燈一盞接著一盞的亮起來,暈黃暈黃的氣息彌漫開,整個店像是墜入了一個濃郁的夢境。 池喬期跟宋詞這桌是一盞玫瑰圖案的琉璃燈,燈光透過色彩斑斕的燈罩落在白色的咖啡杯上,幽幽的染了顏色。 “我一直以為,喬阿姨那天沒有領我走,是知道了我原本臟到可恥的家庭背景。”宋詞的手停在質感分明的燈罩上,眉眼低垂,緩緩的出聲,“于是,有一次見面,我問喬阿姨喜不喜歡我,她說當然喜歡。然后我又問,那為什么當年,會選擇領著你離開。你知道她是怎么回答我的么?” 池喬期沒說話。 但是她知道,那個答案,一定是她現在,承受不住的。 宋詞看著池喬期很久,語氣中交集了百感,有些喟嘆的意味,“她說,‘宋詞,你是個討人喜歡的乖孩子,隨便落在誰家都能是幸福的。可池喬期不一樣,她只能落在一個時刻充滿著關愛的家庭里。我不能保證下一個來的人一定會對她很好,所以,我只能選擇來當這個人。’” 說完這些,宋詞輕嘆一聲,伸手去撫上池喬期的,“小七,你有一位好mama。” 那天晚上,宋詞世界巡回演出的第一場在她出生的國家拉開了序幕。 結束的時候,宋詞站在舞臺中間,面對著無數轉播的機器和座無虛席的觀眾席,在一片接著一片連綿不絕的掌聲中,語氣誠摯的深鞠一躬,“感謝我的mama。” 這一句話,全場數千人中,唯有池喬期讀懂。 第二天的報紙上,滿是大篇關于宋詞的報道,其中的一句描述說,宋詞跟團隊的人進行慎重的溝通和研究,決定把全球巡演的第二站由紐約改為圣彼得堡。 至于原因,報紙引用了宋詞的原話,“我有些很重要的東西,丟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