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這樣無處抱怨,也算和平結束。 走似乎是不可能了,這樣的折騰一番,池喬期頭暈目眩的越發(fā)厲害。 手伸出來,抖的幅度不用看都可以感覺的到。 閉著眼靠著墻壁休息了好一會兒,池喬期才覺得勉強能夠有力氣把眼睛睜開。 光有些許的刺眼,但好在跟平時的反差并不算很大。 視野似乎有些扭曲,周圍的種種落在眼睛里,像是小時候玩哈哈鏡時的影像。 鏡面的墻壁上,能隱約的看清她此刻面目蒼白的樣子。 狼狽的不是一星半點。 池喬期把手撐在墻上,重新緩緩的閉上眼。 旁邊有人忽然出聲,“您還好么?” 池喬期聽到聲音,下意識的睜眼。 是個男人,西裝革履,沒有任何的身份標示,但或許機場的工作人員。 池喬期眼睛的成像終于好一點,他臉上關切的表情看的很清楚。 于是微微的笑道,“我沒事兒,謝謝你。” 從陌生人嘴里來的關心總是讓人覺得愉悅,池喬期也尤其珍惜這樣的瞬間。 道謝,告別。 一切都顯得那么溫暖橫生。 轉身的瞬間,池喬期卻看見男人禮貌的頷首,“池小姐,是簡先生派我來接您。” 因為太過驚訝,池喬期幾乎懷疑是自己幻聽。 這是先前并沒有的約定,何況她已經遲到了如此之久。 甚至于,哪怕她已經站在要進去的庭院門口。 她仍是覺得虛幻。 就像,之前得知能回來的消息。 池喬期在墨爾本修的是醫(yī)科。導師是一位叫葉策的中國人,有著儒雅的外表和深藏的內涵。 每次跟池喬期說話時的語氣,總像是在給他六歲的女兒講故事一般,溺愛而低沉。 池喬期并沒有覺得在國外的生活有多么的不好。 所以說,這次回來,不能說是意料之外,卻也不能算是規(guī)劃之中的。 很久之后池喬期想起這段時光,仍舊會記起葉策在那一刻微笑的模樣,“喬,lean教授的一位朋友需要一名私人醫(yī)生,地點在國內,我想向他推薦你,愿不愿意回去試試?” lean教授是葉策在求學時代的導師,很早之前便不再授課。池喬期這一代的學生,也只是在一些專業(yè)書籍上見過他的名字。 燙金的小字,低調而穩(wěn)重的字體,卻是不可撼動的權威。 能拿到lean教授的推薦函,是池喬期曾經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那一刻,不是不動心的。 可是,池喬期縱然再遲鈍,卻也明白,這樣的機會,定是極為珍貴的。 不管是對誰而言。對她,還是對葉策。 她與他相識多年,亦師亦友,她信任他,他亦是從不避諱在她面前的言辭。 他的年少,他的青春,曾經與他并肩的朋友,曾經愛過卻沒能珍惜的女孩兒。 都留在了那個叫做中國的地方。 他比她,還想要回去。 只是,當她把一切想法誠實的說給葉策聽的時候,葉策的神色卻忽然認真起來,許久的沉默過后,他輕嘆道,“喬,我老了,怯于接近一切與青春有關的回憶。” 那些所有,不管是多么的難忘,也只能在現在的現狀中一直前進,緩慢的變成記憶。 那一瞬間,池喬期真切的面對了葉策眼中轉瞬即逝的哀傷。 耳邊,他微不可聞的嘆息響起,“喬,你該回去看看。” 葉策的話語似乎還在耳邊。 池喬期卻覺得一切,似乎變化了千般的模樣。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打在傘面上,輕微而密集。 司機站在一旁,替她撐著傘,并不催促這一刻池喬期的停頓。 這樣的站了許久,池喬期終于覺得真實。 嘴角緩緩的浮出笑來,“我們進去吧。” 這是一處靜僻的四合院。小而沉穩(wěn)。 暗紅色的雕花木門,灰青色的方塊地磚,還有東西南北四扇墨黑色門窗。 幾盆在屋檐下擺放整齊的青植,開著些零零碎碎的小花,便再無其他。 讓人挑不出的毛病,卻也辨不出喜好。 短暫的停留,司機簡練的交接,然后告別。 接手的人年紀大池喬期許多,極為善解人意,“我在先生身邊伺候了好些年了,池小姐以后若是常來,進門出門隨著少爺叫聲馮媽就好。” 池喬期抬頭,迎上一副親切而慈祥的笑臉。 她沒出聲,只因為許久不曾遇見這么多陌生卻又讓她覺得不懼怕的人,有些意外的遲鈍。 馮媽卻絲毫都沒計較什么,折進右邊的屋子不久,端出杯茶來,雙手交給池喬期握著,“先生原本一直在等小姐來,只是偏巧少爺剛剛過來了,約莫著這會兒兩個人正下棋呢,我去告訴他們一聲,不過肯定得勞煩池小姐等先生一會兒了。” 接遞間,池喬期觸及到馮媽手指的溫度,很暖。 茶杯不太燙的觸覺,也漸漸的暖了池喬期的手心。 池喬期間或的喝一口茶,并沒覺得等待有多長。 再抬頭,馮媽剛巧站停在一進門左側的鏤空木雕隔斷后。 聲音輕巧的朝她笑,“先生請小姐進去。” 對弈似乎是剛剛結束。 池喬期剛剛步及書房門口,就聽見房間內的談話聲若有若無的飄出來。 “一招不慎,滿盤皆頹。萬般退讓,氣勢全無。” 大概是在訓話。 池喬期站定片刻,等到里面的聲音靜了,這才伸出手,在門框上不輕不重的叩了三下,緩緩的進到房間里。 輕微而快速的掃一眼眼前,兩盞茶,一盤棋,茶碗四合,棋局紛亂。 棋盤還未來得及收起,黑白兩色的棋子仍舊留在最后的位置,大約的看去,白棋果然一片頹勢。 池喬期目不斜視的在偏左些的長者面前上站定,遞上lean教授親筆簽名的推薦函,“簡先生好,我姓池,是lean教授介紹來的。” 走之前,葉策曾經跟池喬期交代過簡老爺子的一些事,零散的幾句話,拼拼湊湊也不過是一面外在的性格。 不談錢,不言商,不好濃艷,不喜吵鬧,便再無其他。 池喬期自認為自己著裝跟言語并沒有觸到簡老爺子的禁忌,卻仍舊被簡老爺子的一臉淡漠生生的噎住。 這邊話落了半晌,簡老爺子才幽幽的接茬,握著茶盞,卻不看她,“池小姐可真是貴客。” 話一出口,池喬期就知道自己這次算是徹底的撞到了槍口上。 按照原來的計劃,池喬期原本打算是前一天晚上到,收拾利索之后,第二天一早來拜訪。這樣時間充裕,還不算太過空閑。 只是,偏偏人算不如天算。 縱然她剛剛在時間上并沒耽擱太久,卻仍舊是晚了太多。 池喬期雖不是出自這種深宅大院,卻也明白讓長輩等,是一件十分不適宜的事情。尤其,她還僅僅算是一個將要來這里工作的外人。 池喬期不知道如何解釋,或者,就算不解釋,又應該說些什么,她面對長輩一向口拙,不熟識的更甚。 簡老爺子似乎也不準備給她任何臺階,輕撫著茶碗兒,一下接一下的用杯蓋兒濾著茶葉,時不時的喝一口,似乎是沒她這個人。 一室靜寂。 尷尬異常。 直到,一副悠悠的嗓音響起。 “本來是派了人去接的,只是最近墨爾本天氣太差,機場方面暫時不批準所有航線申請,許莫他們到現在還被困在澳洲呢,沒想到池小姐竟能費盡周折的轉機回來,可真是我們這邊怠慢了。” 池喬期沒有抬頭。 可她知道。 這一刻,如果她抬頭去看,毫無意外的,會對上那雙熟悉而晶亮的眼睛。 如果角度足夠好的話,還能看得見他左眼角偏外一點,一處微不可見的舊傷。 而那張一向平靜無瀾的臉,亦一定是不帶笑的。 不帶笑,卻暖意撲面。 池喬期沒有抬頭,也就沒有看見,在那一刻,某雙眸子中,盛開的千萬朵晶亮的花,層層疊疊,彌漫開延。 她聽到的,只是簡老爺子朝著一旁等候的馮媽,聲音略有緩和的吩咐,“罷了,給池小姐看茶吧。” ☆、3第二章·溫暖的笑微笑的暖 簡老爺子做人做事一向簡潔。 除去看合同的時間,池喬期并沒有跟簡老爺子交流太多。 而后,雙方簽過字,各自收好文件夾,簡老爺子才第一次真正的緩和了態(tài)度,“池小姐倒是寫得一手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