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辰體貼的拍著她的后背，洗手間內，沈雅顏咳了幾聲，卻什么東西都沒吐出來，胃里越發難受，等她仰起頭，由于用力過猛，眼淚順著柔和的臉滑下，男人見了心疼的要命，盡管到這個時候，真相已然明了，他也不愿意逼迫她。

    “吐不出來，難受死了。”沈雅顏抱怨了句，男人還沒來得及回答，她胃里頓時涌起一股巨浪，趕緊彎下身子，手捂住小腹，剛才哽住在胃間的污垢全數吐了出來。

    這樣反反復復幾次下來，沈雅顏的雙腿發虛，人，可謂是天旋地轉，像是經歷了一場大劫，虛脫的不行。

    這樣了，還不肯說么？

    男人抱她上床的時候，沈雅顏瞇著眼看向臉色陰晴不定的男人，吶吶道，“云墨辰，我們回頤源居好么？”

    沈雅顏一刻也不想待在這兒，離開云家的這些日子她已經習慣了清凈，不用每天守著規矩小心翼翼的過日子，雖然和云墨辰在一起偶爾也會很痛苦，但相較于在云家的生活，沈雅顏寧愿選擇后者。

    最起碼云墨辰是真心對她好，看著她受傷，她只要說點好聽的，這個男人是舍不得對她動粗的。

    “你先躺會兒，吃點東西再走。”

    云墨辰的態度始終如一的溫柔，哪怕臉色再難看，他也做不到對沈雅顏大發雷霆，難道做了爸爸的人連脾性也改了？

    再怎么樣，云墨辰覺得自己在這件事情上是有權利發火的，就因沈雅顏的刻意隱瞞，他足以和她理論。

    而他沒有，硬生生的將心里所有的憋屈忍了。

    只因，云墨辰一對上沈雅顏那張蒼白得幾近透明的臉，足以讓他心疼個半死，哪里還有丁點兒心思和她爭執呢。

    給她一點時間，畢竟沈雅顏還太小，這樣的結果定然是嚇壞了她。

    云墨辰從來不知道自己的這種疼愛方式會出現問題，他的隱忍并沒有換來沈雅顏的理解和感激，在不久的以后，兩人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撕碎的又是誰的心？

    沈雅顏提的要求云墨辰都會一一滿足，他想著，即便她這個時候要天上的星星，他恐怕也會絞盡腦汁的給她辦到。

    云墨辰喂她喝了些粥，考慮到她的身子虛弱，兩人從臥室出去云墨辰是抱著她下樓的，只不過，兩人都沒有料到，夏心萍還在樓下等著，那雙發紅的雙眼蕩漾著水花，看得人一陣心疼。

    顯然的，她的楚楚可憐并沒有在云墨辰面前起多大的作用，男人的神色倒是一片訝異，今天的夏心萍和平時不同，他在她臉上看到了痛心，絕不是裝出來的。

    只是，他懷里已經有了深愛的女人，如果他可憐了夏心萍，傷害的就是沈雅顏，即便這個女人不愛他，云墨辰也不想有絲毫的煩惱纏著沈雅顏。

    他，直接選擇了無視，連一句問候的話都沒有，走的那么決絕。

    沈雅顏虛弱的靠在云墨辰懷里，男人雖然什么都沒說，但沈雅顏明顯感覺到了，他在面對夏心萍時明顯是有過猶豫，只不過礙于她在場，勸導的話語終究是吞了下去。

    這一刻，沈雅顏是有些可憐夏心萍的，不過轉念一想，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若不是她死死糾纏，也不會有今天的下場，不放手就能將一個已變心的男人拉會自己身邊么？

    夏心萍知道，這一次她是徹底拉不回云墨辰的心了，不光因為他對沈雅顏的深愛，更有沈雅顏肚子里的那塊rou，云家所有人都會齊齊倒向沈雅顏那邊，而她只不過是一個下不了蛋的雞罷了，又有誰能憶起？

    這個時候，云家大多數人都歇息了，偶爾有三三兩兩的傭人經過，有的甚至戳著她的脊背嘲諷的談論，“你看，就是她，少主的小老婆，懷不上孩子這是在討恩寵呢。”

    “呵呵，表小姐懷孕不方便伺候，這個時候是最好的時機。”

    “走吧走吧，待會兒讓管家知道我們談論這些又該責罰了。”

    “可憐，少主對她好像不冷不熱的。”

    “可惜了一個美人。”

    “……”

    聲音漸漸遠去，卻像一把銳利的刀刃直接刺入人的耳膜，夏心萍站在哪兒沒動，仿佛云墨辰還在里面一般，靜靜的等待著，眼眸空洞的看向不知名的方向，誰都不知道，她等在這里的目的。

    終于，期待已久的聲音自背后傳來，“這些可都是補血的，平時可要多燉燉才有藥效，記住了么？”

    可見這位所謂的姑媽對侄女有多心疼。

    夏心萍想轉身，身子像是僵硬了般，雙腿麻木的站在那兒，還是沒有任何動作，深秋的夜晚很冷，她的臉被冷風刮著，刺得生疼生疼。

    只是這種疼，在聽到沈曼珍的聲音后，加劇了。

    她眼里噙著淚，沈曼珍和她沒什么交集，四年前的事她略有耳聞，因此對夏心萍的印象是極差的，現在沈雅顏懷孕了，沈曼珍定然是防著這個殺人兇手。

    “這么晚了，夏小姐還……”話還沒說完，夏心萍垂著的頭忽而抬起，沈曼珍吃了一驚，眉峰皺起，犀利的話到嘴邊卻因她淚流滿面的臉而吞了回去。

    細看，她，長得有些眼熟。

    沈曼珍止住腳步，身后的兩名傭人端著剛剛燉好的補品跟著停下來。

    “云家是不允許小老婆在這過夜的，霧深露重的，夏小姐還是趕快回去吧，免得明日讓人抓住把柄。”

    夏心萍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她的目光落在沈曼珍堪稱絕美的臉上，哪怕這么多年過去了，她還是那么美，似乎歲月這東西并不能帶沈曼珍巨大的威脅。

    也對，若不是她外表完美，舉止大方得體，一個小老婆的身份會在云家大院這么多年么？除了沈曼珍，云家沒有先例讓小老婆住進來，可想而知，沈曼珍在云家存在著什么樣的地位和重要性。

    若不是云墨辰繼位得早，夏心萍想，當家主母的位子定是非沈曼珍莫屬的。

    瞧瞧多大的誘惑，這樣的環境，今時今日的地位，當年她又怎么可能甘愿屈居那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小山村。

    沈曼珍見她傻站著，也不再搭理，徑直帶著兩名傭人直接去了主屋，然而，在她跨入之前，一直不曾開口的夏心萍卻出了聲，她哽咽著，嗓音沙啞，顯然是哭了許久釀成的，“沈曼珍，你曾經認識一個叫如玉的人么？”

    一句話別人聽在耳中沒有任何反映，而這話聽在沈曼珍耳里卻猶如晴天霹靂。

    沈曼珍身子瞬間石化，大腦閃過一道白光，重重的眩暈感襲來，若不是身后的傭人上前扶著，沈曼珍很有可能就此昏厥過去。

    夏心萍默默瞧著沈曼珍的反映，心里的那個答案更加確定了，可她沒有半絲欣喜，反而酸澀難當。

    特別是見沈曼珍對沈雅顏拼命的呵護，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夏心萍上前，紅腫著眼看向逐漸恢復清明的沈曼珍，隨后目光移至到身后另一名端著補品的傭人身上，冷笑了下，手一揮，噼里啪啦的一陣聲響劃過寂靜的長空，女傭尖叫了聲，guntang的湯濺到她手背上，刺骨的疼竄入。

    “你這個女人，瘋了吧！”女傭的手在空中擺了兩下，恨恨瞪著夏心萍。

    一旁的沈曼珍和另外一名女傭皆是一怔，并沒出聲呵斥，沈曼珍沒發一句話，她們受再的大的罪也是不敢申冤的。

    沈曼珍單手覆上胸口，一口氣哽在喉間，想說什么，毫無血色的唇瓣顫了顫，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而夏心萍依然不依不饒，幾近是撕心裂肺的怒喝，“沈曼珍，你不應該對沈雅顏這么好，不該！”

    “不該的，不該，你知不知道……”

    在外人眼里看來，夏心萍像是得了失心瘋。

    她雙手忽而掐住沈曼珍的肩，使勁的搖晃，瘋狂而鬼魅般的嘶吼，“為什么，為什么，都是你……四年前是你，四年后還是你，為什么……嗚嗚……”

    夏心萍是徹底瘋了，四年前若不是沈曼珍插上一腳將沈雅芙送進云家來，她和云墨辰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四年后，同樣的，沈雅顏插進來，她和云墨辰再也無復合的可能。

    “喂，你這個瘋子，要瘋一邊兒去。”女傭一把拉開瘋癲的夏心萍，冷著臉怒罵。

    夏心萍本就受了沉重的打擊，并沒有多少力氣，一把被人推開也不覺得奇怪，女傭轉向一旁差點暈厥的沈曼珍，她捂著胸口，喘著粗氣，那樣子仿佛隨時會倒下一樣，趕緊出言詢問，“夫人，您沒事吧？”

    沈曼珍微磕著眼，大腦短暫空白幾秒倒也清醒，對她們二人擺擺手示意沒事。

    等冷靜下來，沈曼珍朝兩名女傭吩咐，“湯沒了，你們再去熬。”

    瘋癲過后的夏心萍站在一旁，聽了這話，心一陣絞痛。

    她對沈雅顏憑什么這么好，可是這個時候，還沒弄清事實之前，她根本沒有資格阻止沈曼珍這樣做。

    漆黑的夜，冷清的院子，冰涼的寒風往人最脆弱的地方鉆，四周安靜得令人害怕。

    沈曼珍在確定四周無人后，忍不住發問，“說，你，你到底是誰？”

    兩人面對面站著，背對著路燈的光線，彼此的面貌在彼此眼中看不真切。

    夏心萍掀起眼簾看著她隱藏在暗處的容顏，吸了吸鼻尖，酸澀更甚，嘴唇蠕動兩下，淚水翻滾，“夏——荷——花。”

    三個字，形成一把鋒利的劍直接插入沈曼珍的心臟，她的身子猛的向后退步兩下，看著她的目光高深莫測。

    多年前的傷痛被人挖掘出來，上面結了一層疤，再次被人撕開，疼，卻比先前來的更為猛烈。

    夏荷花，夏心萍，夏小雪，沈雅顏，無論哪一個，都是她的骨血。

    ——

    在回陸家的路上，云墨清一直在陸明浩耳旁喋喋不休，無非就是一些詛咒沈雅顏的話，他全當身旁的女人是一個瘋子，當初他怎么就腦熱娶了這么個活菩薩回家呢。

    沒結婚前倒是裝得挺像的，一副千金大小姐的樣，性格溫婉可人，當時還不是想著，把云墨清娶進門，至少母親吳慧藍是稱心的，可現在看看，他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

    “別吵！”終而，他不耐煩的出言訓斥。

    云墨清看向身旁的男人，一股隱藏許久的怒氣加怨氣噴涌而出，“陸明浩，你吼什么，你有什么朝我吼。”

    “我告訴你，你最好看清楚當今的形式，若是惹我不開心，小心我爸爸讓你們家全軍覆沒，別以為娶到了我就萬事大吉了，若是被我發現你敢和沈雅顏私下里來往，我云墨清絕不會善罷甘休。”

    云墨清還在惱羞成怒的說著，并未注意到男人臉色早已陰暗下去，陸明浩生平最討厭別人用這種口氣和他說話，云墨辰是其中一個，果然一個家里出來的人，物以類聚，連他的meimei都如此囂張跋扈。

    刺耳的剎車聲劃過寂靜的長空，也徹底讓云墨清住了嘴。

    男人側過臉，目光森冷的看向她，“說夠了么？”

    “……”

    云墨清的雙肩顫了兩下，她忽而發覺眼前的男人好陌生，此刻的模樣和發怒的云墨辰竟然有些相似。

    陸明浩的雙眸已然布滿陰鷙，“說夠了就給我下車！”

    “你！”云墨清想到自己的身份，又覺得沒那么害怕了，“陸明浩，難道你還有膽把我一個人丟在馬路上？”

    陸明浩懶得搭理，推開車門，修長的腿直接垮下去，爾后，摔門的聲音鉆入耳膜。

    云墨清正準備出言怒罵，目光不經意間透過擋風玻璃看向前方，臉色一紅，窘迫極了。原來已經到家了，該死的陸明浩，他為什么不說，直接讓她下車，她能不亂想么？

    結婚好多天了都沒有洞房，今晚，她是不是該強勢點兒，讓他妥協？沈雅顏懷孕，云墨清嫉妒得發狂，不知怎的，從云家出來到現在她特別想要個孩子，那種被寵上天的滋味，確實不錯的。

    “這么早就回來了？”吳慧藍老早就聽到了汽笛的聲音，看著二人一前一后的進來，其實笑嘻嘻的問候。

    陸明浩輕點下頭，一句話不說直接上樓去了，倒是云墨清，在經過吳慧藍身邊時，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媽，您這么大年紀了就不想抱孫子？”

    吳慧藍臉上的笑容僵在嘴角，聽到有人說她一把年紀，自然是高興不起來的，不過，云墨清這話倒是在理，怎么不想，都快想瘋了。

    只有云墨清生下孩子，云立博才會徹底放心，到時候陸家的好處也會隨之而來。

    “當然想，媽就怕你沒這個意思呢。”

    云墨清鄙夷的朝她看眼，冷笑下，“媽，你兒子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吳慧藍什么都能容忍，唯獨不能容忍有人這樣說陸明浩，彼此心里都跟明鏡似的，云墨清這話不是裝婊子么？

    陸明浩不喜歡她，這樣的事實誰人不知。

    而云墨清說這話的意思只不過是想激發吳慧藍的斗志，想從她哪兒幫忙勸勸陸明浩，總不能兩人結婚了，彼此耗著，她還年輕，難道剛剛新婚就要讓她守活寡。

    “云墨清，說話給我客氣點兒，是你自己毫無魅力，干嘛扯到我兒子身上，我告訴你，我兒子厲害著呢。”吳慧藍說到最后，兩手叉腰，儼然一個潑婦。

    云墨清撇撇嘴，目光輕佻，鮮紅的唇瓣勾起，“厲害，您這么確定？莫非親眼見過，又或者你兒子……”

    “云墨清，難道你們云家的家教就是這樣？”陸明浩不知什么時候站到樓梯口，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疾言厲色的樣子恨不得將云墨清生吞活剝了。

    陸明浩是有名的孝子，不管誰對誰錯，他都舍不得責備母親半分。

    見他下樓，云墨清哪里還有工夫和吳慧藍吵下去，她上前拽起陸明浩的手，冷言相向，質問到，“這么晚了，又要去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