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那我開始了。”貝耳朵清聲咳了咳,往仍坐在沙發(fā)上的葉抒微看了一眼,“你準備好了嗎?” “我有什么好準備的。”他說。 貝耳朵沉默,手指按著鼠標區(qū),一時間發(fā)不出第一個音。 大約半分鐘后,葉抒微反問:“怎么了,有問題?” “沒問題。”貝耳朵的目光落回屏幕,當作自己就在ktv,周圍有很多人,自然而然地開唱。 “當我佇立在窗前你越走越遠,我的每一次心跳你是否聽見……” “兩顆心的交界你一定會看見,只要你愿意走向前,天天想你,天天問自己,到什么時候才能告訴你,天天想你,天天守住一顆心,把我最好的愛留給你。” “把我最好的愛留給你。” …… 她完全是清唱,連配樂都沒有,勝在聲音清靈干凈,伴著午后懶陽,讓他想到了某一首古典樂曲的背景,金色天空,清溪蜿蜒,靜謐的森林中一只幼鹿緩緩隱現(xiàn)。 她的尾音有些甜膩,消散了一些他唇邊的清茶苦味。 等她唱完第一遍,他要求她再唱一遍。 她唱第二遍的時候,他從沙發(fā)上起身,直接來到她身邊。 她不知所措,尷尬地中斷了歌聲,抬頭看近在咫尺的他:“干嘛?” 他低下來的眼眸掠過支離破碎的陽光,呈現(xiàn)出好看的琥珀色,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她:“我在對歌詞,檢查你有沒有唱錯。” 貝耳朵似信非信。 他俯身,一手掌撐在她的小書桌上,似很專心地看屏幕上的歌詞,漫不經(jīng)心地聊起過往:“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父親他身體很差,不能工作,但他不愿住醫(yī)院,就選擇在家休養(yǎng),每天晚上,我母親親手喂他吃飯,吃完飯,再唱這首歌給他聽,他聽了就很高興。” “那你父親現(xiàn)在身體好了嗎?” “還是老樣子,時發(fā)時停,因為年紀大了,不能根本性治愈。” 貝耳朵想起郁升曾說過,葉抒微的父親單獨過了三十年才遇到他的母親,他母親是他父親的第二位夫人,兩人愛好相投,非常恩愛。 “我父親已經(jīng)七十九歲了,比我母親大了兩輪。”他對此直言不諱,顯得很坦然。 “不過,聽起來他們很相愛。” “對,他們從不吵架,結(jié)婚到現(xiàn)在,他大聲和她說話的次數(shù)都很少,她也很少向他提出任性的要求。”葉抒微說,“現(xiàn)在他年紀越大越粘她,她一出門買東西,他就會盯著手表看,計算她回來的時間,如果她兩個小時內(nèi)回不來,他就郁郁寡歡。” “好有愛,好羨慕。”貝耳朵感慨。 “羨慕?我以為大部分的婚姻都是如此。” “不是,他們真的很難得。像我父母就離婚了,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家里氛圍也不溫馨,mama脾氣很差,常常抱怨這個那個,雖然爸爸他一直笑著包容她,看上去完全不在意,但我看得出他眼里的壓抑。”貝耳朵說,“只有真正相愛的人才能和和美美地過幾十年。” 葉抒微沉靜了一會,輕聲問道:“你剛才唱到哪里了?” 貝耳朵回頭,看了看屏幕:“重新開始吧,中斷后很難找到感覺。” 她重頭開始唱了一遍,唱到那句“天天想你,天天問自己,到什么時候才能告訴你”,因為心虛,聲音輕弱了幾分,目不斜視地盯著屏幕,連余光都不敢瞟他的臉一下。 唱完后,她才和他對視,他的眼神沒有驚艷,贊許和肯定,只是很溫柔。 溫柔到柔軟,卻又很直接。 目光打進她的心房,讓她感受到一股柔而密實的力量從心底生起。 如果這時候開口對他說,其實我對你好像有點感覺……是不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今天陽光和煦,他的表情略有愜意,看似心情應(yīng)該不錯,她被拒絕的可能性應(yīng)該比平常要低一些。 電光火石間,她想象了自己表白后他可能作出的回復。 “貝耳朵,我是不是聽錯了?你敢對我表白?”這是第一種可能。 “哦,其實我早就看出你在喜歡我,不過很遺憾,我對你沒有這方面的意思。”這是第二種可能。 “需要我提醒你嗎,我們只是合作關(guān)系,入戲太深對彼此沒有好處,希望你到此為止,別再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這是第三種可能。 “貝耳朵,我也喜歡你。”這是第四種可能。 …… 以上四種,貌似最后一種的可能性最小,微乎其微。 那要不要試試看?就當作賭一把。 “貝耳朵……”某人突然開口。 貝耳朵回神,故作淡定:“嗯?什么?” “你的睫毛上,有個東西。”他觀察了一會,修長的指端探過來,在她的眼睫毛上輕輕一掠,撣了那點灰塵。 貝耳朵徹底沒有了反應(yīng),繽紛十色的思緒最終拉成了一條白茫茫的線,眼前的葉抒微輪廓模糊,隱隱約約,似遠似近,她從來沒有這樣的一刻,整個腦子如同宕機。 “我去一趟洗手間。”她突然站起來,繞過他,走向衛(wèi)浴間。 貝耳朵在洗手間恢復情緒的同時,葉抒微已經(jīng)無所事事地坐下,“隨意”地點開她電腦上的瀏覽記錄,登陸了她的微博,很巧地發(fā)現(xiàn)了一串熟悉又親切的昵稱——抒微的耳朵。 他就看著這五個字,久久沒有挪開。 是她修改的? 代表了她某方面的意愿? 他凝思中。 貝耳朵趿著拖鞋回來,看見他在用她電腦,趕緊走過去,心有警惕:“葉抒微,你在看什么?” “看你的微博。” “你怎么能偷看那個?”貝耳朵囧了,這不是被他看見她新取的昵稱了嗎? “既然在這件事上有合作的成分,我有權(quán)查看你在微博上的言論。”葉抒微的聲音聽起來他的心情不錯,更漫不經(jīng)心地問,“這個名字是你自己想到的?” 貝耳朵否認:“不是,是網(wǎng)友的建議,他們說叫這個比較好。” “是嗎?是他們要求了,你才改的?” “嗯,反正改一下昵稱也不會有其他方面的影響,如果這樣他們能開心的話,何樂而不為?” 葉抒微的語氣淡了幾分:“原來僅僅是這樣。” 竟然不是她自愿的。 “對啊,否則……你認為我怎么可能把昵稱改成這樣,太rou麻了。”貝耳朵干笑,裝得很自然,還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想不想吃點水果,冰箱里有西瓜。” “隨便。” “那我去切給你吃。” 下一秒,門鈴突然響了。 貝耳朵動作一滯,下意識知道完了,太后徐貞芬來了。 一旦徐貞芬看見她屋子里有個龐然大物,還是活的異性,一定會大發(fā)雷霆,后果不堪設(shè)想。 “葉抒微,我mama來了,你趕緊躲一躲。”貝耳朵想到了唯一躲避災(zāi)難的方式,就是暫時找個地方藏一下一米九的葉抒微。 “躲?”葉抒微的語氣不緩不慢,“我躲去哪里?” “要不我的衣櫥?” “你的衣櫥夠?qū)挸▎幔俊?/br> “……好像不夠,你太大了,藏不了。”貝耳朵有些急,開始胡亂出主意,“要不先委屈你一下,你到我床底呆一會?” “你床底?”葉抒微聽錯一般,靜靜地看著貝耳朵,很快否定,“不可能。” “……” “貝耳朵,原來在你眼里,我那么見不得人。” “不是你見不得人,因為你是男的,只要是男的,我mama都會說。” 門鈴持續(xù)不斷地響,要再不去開門,徐貞芬就會打電話過來,質(zhì)問她在哪里,讓她趕緊回來,她會在樓下或者小區(qū)門口的飯店等著,所以要躲是躲不過去的。 何況葉抒微的車就停在樓下,徐貞芬八成已經(jīng)看見了,撒謊是不明智的。 貝耳朵深吸一口氣,瞬間冷靜下來,做出了豁出去的決定:“我去開門。” 走向玄關(guān)的時候,聽到背后葉抒微悠然的聲音:“你打算如何介紹我?” 貝耳朵的太陽xue瞬間跳得厲害。 “我會和她實話實說,你只是我的假男朋友。”她語氣沉著,“因為我媽她不好糊弄,騙她的下場很慘。” 貝耳朵赴死一樣來到玄關(guān),伸手接起電話。 “我是定期來打掃樓道衛(wèi)生的阿姨,請幫忙開一下門。” …… 不是徐貞芬,虛驚一場。 貝耳朵緊繃的心一下子松了,像是從刀山火海進入清涼溫潤的湖泊。 幸好,幸好。 幫阿姨開了門,貝耳朵回身:“不是我媽,虛驚一場。” “虛驚?是真的驚到我了。”葉抒微的聲線很平,回憶貝耳朵剛才說的每一個字,“貝耳朵,真沒想到我差點要躲去你床下。” “……” 貝耳朵很不好意思,剛才她想的辦法的確很蠢,是病急亂投醫(yī),他又不是一個行李箱,可以折疊后直接塞到床下,他一個一米九,長臂長腳的男人,藏在哪里都會被徐貞芬一眼發(fā)現(xiàn)。 “過來。”葉抒微說。 貝耳朵走過去,歉疚地對著他的臉:“對不起,我剛才太急了,你不知道我媽那個人,她有時候挺兇的,從小就教導我不能讓男生進門,直到我大學畢了業(yè),她還囑咐我千萬不能和異性單獨共處一室。” “怕我會對你做什么?” “估計她是這么想的,她覺得男人都有點不懷好意,需要防備。” “我問的是,你怕不怕。” “我?我為什么要怕,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很清楚你的為人。”貝耳朵說著笑了,“再說,我們之間也不是那個關(guān)系,只是你請我吃飯,我給你唱歌這樣禮尚往來而已。” “是嗎?你的思緒還挺清晰的。”葉抒微看著她,不由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