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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驅逐的惡魔越來越多,越來越厲害,他越來越覺得力不從心,有時候為了驅逐一只惡魔,他甚至要受很嚴重的傷,或者是背負詛咒。 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弱小,他開始接觸一些禁忌的黑魔法。 他好像越來越強大了,但相對的,他似乎也漸漸開始將自己當做了一種工具,一種行走于地獄與天堂之間的,麻木機械地做著驅魔工作的工具。 在這漫長的時光里,他見過太多太多的家破人亡、生離死別的人間慘劇。 剛開始或許他還會覺得同情和悲傷,但時間久了,他也漸漸麻木了,就像是有人關上了他心里的那扇門,將所有的情緒都藏了起來。 好在,他在漫長的驅魔生涯里,總算還是認識了一些能夠稱得上是朋友的人。 然而這些朋友卻一個個地離他而去了。 有的朋友成為了他在別無選擇之下用來封印惡魔的容器,他眼睜睜看著朋友被無數的蛆蟲啃噬內臟,死亡的時刻,眼睛里流出的血幾乎染紅了他的夢境。 有的朋友被他借走了驅魔的道具,等他完成了自己的委托回來的時候,就只能看見朋友被惡魔剁成碎片的尸體和一顆滾落到他腳邊的眼球。 有的朋友被他曾經得罪過的惡魔報復詛咒,被剝了皮倒掛在他家的窗外,鮮血淋漓的尸體瞪大眼睛看著他,那雙眼睛里全都是怨恨和不解,死不瞑目。 可是他能怎么辦呢? 如果不用他朋友特殊的體質進行封印,那只惡魔會將整個會場的人類都屠殺干凈,那些人類的體內都會變成蛆蟲的孵化巢,整個城市都會被徹底污染成人間煉獄。 如果不借走道具,那只惡魔就會入侵人類的靈魂,將一座城的人變成只知道殺戮的怪物。 如果不驅趕那只窮兇極惡的惡魔,或許被剝了皮掛在窗外的,就是那一整個無辜的小鎮的居民了。 他只是個人類,他只是個血rou之軀的、再普通不過的人類。他無法憑借自己的力量解決所有的事情,所以在這條路上,他必然會付出代價。 有些代價確實沉重到難以承受。 但是承受不了又能怎么樣呢? 他也會憤怒、也會不甘、也會怒罵上天的不公。可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他付出的代價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無數的絕望堆積起來,壓在他肩膀上,他終于學會了低頭。 他漸漸地開始學會了沉默。 他的生命逐漸變得荒蕪。 他的血液逐漸冷卻成冰。 他漸漸開始在睡夢中看見那些被他害死的人,這種癥狀愈發嚴重,到了后來,他甚至不需要睡著,就能看見那些人的靈魂。 他們就這樣安靜地看著他。 仿佛在看著一個被隨手扔在街頭的廢棄物,那些眼神里,有冷漠,有審視,甚至有憐憫。 剛開始,他還會去教堂里祈禱和詢問,想知道自己做這些到底有沒有意義,他到底還能不能進入天堂。 在得到了無數否定的回答后,他終于爆發,吼道:“那我他媽的到底要怎么做?!” 他已經為這個世界做了這么多。 是的,他自殺過,他也間接或直接害死過很多人。 但他救下來的人,是他害死的人的成千上萬倍。 可盡管如此,他依然無法進入天堂。 那次與神父的談話不歡而散,他徹底失望,再也沒有去過教堂。 也是從那一次起,他終于明白—— 命運之神沒有憐憫之心, 上帝的長夜沒有盡期。 …… 他的生活越來越混亂。 他靠給人驅魔賺取一些零錢,然后全都傾倒進那些販賣煙酒的店鋪。他晝夜顛倒地生活著,四處流浪。 他開始偶爾覺得呼吸困難,有時候會無緣無故暈倒,但他并不在意。 后來,他注意到自己所在的宇宙被三宮魔入侵。 于是他搶在三宮到來之前封印了多元宇宙連接通道的入口,將三宮魔卡在了宇宙外圍。 然而,這并非長久之計。 在一次無緣無故地咳血之后,他終于去了醫院。 他看著自己醫院診斷的肺癌晚期的報告書,沉默地將它燒成了灰燼,扔進了垃圾桶里。 他滅殺過無數惡魔。 卻要被一個小小的肺癌殺死。 他不想死。 他不想被拖進地獄。 他驅逐了那么多的惡魔,一旦進入地獄,那些曾經被他照料過的惡魔會把他反反復復撕碎,永遠折磨他,直到他的靈魂徹底崩潰。 他突然想到了路西法。 路西法需要維護世間平衡,他不會愿意讓三宮魔毀掉世界,或許他可以靠著封印三宮魔來換取路西法的幫助。 這樣,既能拯救這個世界,又能拯救自己。 一舉兩得。 于是,他開始尋找著能徹底解決三宮的辦法。 他想出了很多很多的辦法,但沒有一個能讓他自己滿意。 想要一勞永逸地解決掉三宮這個麻煩,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直到他無意間遇見了一個奇妙的外星生物—— 一個名叫露比的共生體。 他突然有了一個新的想法,或許,共生體是這道題的唯一解。 是的,他可以打開彼此幻境,將三宮魔扔進去永久封印,但三宮魔總不可能自己走進彼此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