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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渡亡經在線閱讀 - 第21節

第21節

    曇奴猶豫了下才道:“前兩天剛吃過,你別擔心。”

    可是她用過藥和沒有用藥的臉色是不一樣的,蓮燈知道她不想給她添麻煩,有意隱瞞。說起這個確實兩難,她想帶她們回敦煌,可是曇奴身上的毒怎么辦?純陽血在長安,她們就走不遠。除非把這人一起帶走,否則離開中原斷了供給,曇奴的身體會出亂子的。

    她起身推窗看,外面春光迷人眼,她一手搭在眉骨上問曇奴,“這里離神禾原有多遠?”

    曇奴說:“一個在長安以南,一個在長安以北,好像不近。”

    她開始懊悔昨天沒顧得上和國師提純陽血,現在換了地方,不知他會不會移駕到這里來,也不知什么時候能來。實在不行只有去找他了,不過得先摸清他在哪里才好。

    所幸冬官還在府里,她去向他打聽,冬官說在太史局,“春分那天有場神殿祭,要國師主持,這兩天正在籌備,國師暫時沒有回神宮,歇在司天監別館里。”

    蓮燈頓時大感慶幸,只是路程雖近,進城卻有點生怯。冬官看出來了,試探道:“娘子想見座上么?我正要去太史局一趟,娘子可以一同前往。”

    他是命官,別業建在城外,每天進出門禁,和戍守的金吾衛及府兵很相熟,一般不必查驗。蓮燈忙道好,冬官命人套了馬車親自駕轅,半路上也憂心她的傷勢,隔著垂簾問她能不能挺住。蓮燈有時覺得自己簡直就是鐵打的,沒有什么是她挨不過去的,便請他不必跑得小心翼翼,以免招人懷疑。

    車到了城門上,今天卻與平時不同,并沒有直接過去,被擋在了關卡外圍。蓮燈挑簾看,似乎是增派了禁衛,進出城都要仔細詢問,心里不由有些緊張。冬官倒老神在在,隨著人潮行至金光門前,被神第軍攔了下來。

    “請問車內是何人?”

    蓮燈側耳聽,這聲音有些像蕭朝都。冬官還是冷漠的音調,不緊不慢道:“某遠房的親眷,將軍或許還認得。”

    然后簾子被撩了起來,蓮燈挺直身板坐著,見了蕭朝都微微一笑,“將軍多日不見。”

    蕭朝都哦了一聲,“果真是熟人呢。”朝身后揮手示意放行,人卻沒有讓開,扶著車圍道:“你們搬離了云頭觀,如今去了哪里?曇奴身體好些了沒有?我很擔心她。”

    除夕那天他們相處得應當很不錯,至少兩個人之間再也沒有劍拔弩張過。蕭朝都來看過曇奴好幾次,曇奴也會同他在附近走走,即便是平淡的相處,感情照樣突飛猛進。只是曇奴知道自己的情況,從來沒有應允過什么,蕭朝都倒是對她念念不忘,也可算是個很癡心的男子了。

    蓮燈因為曇奴的關系難免愛屋及烏,對他和顏悅色許多,溫聲道:“將軍別擔心,她很好。只是還沒安頓妥當,又四處為她尋藥,沒法告訴將軍確切的地方。待過兩天吧,一定知會將軍,曇奴也想見你的。”

    蕭朝都聽后頷首,“那她就拜托娘子多照應了,若有什么難處只管來找我。”

    蓮燈道好,放下垂簾后心里暖暖的。奇怪別人的感情看起來那么令人感動,她原本也有機會找個真心待她的人的,現在沒有希望了,只能忍受國師別扭的脾氣。

    想起國師她就振奮起了精神,她以前不在意別人的相貌,美或者丑對她來說沒有實質性的區別。后來遇見國師,那么不可一世又美若朝霞的人,才知道她并不是沒有鑒賞能力,是因為以前未遇上讓她見之不忘的面孔罷了。

    如果國師待她也能像蕭朝都對曇奴那樣多好,不要老是欺負她,和和氣氣的,保持初見時的格調,那么他的形象在她眼里會高大許多。今天她去找他,不知他又是什么態度。她想好了,他要是再罵她,她就裝暈倒。上次他沒有接住她,這次她有傷,如果還是眼睜睜看著她摔下去,那劫回洞窟后就使勁虐待他。

    冬官駕車從邊門駛入司天監,今年天氣轉暖得很快,院子里的一株杏樹開了花,枝頭胭脂萬點。景是美景,只可惜杏花不夠香,冬官進去回稟,她站在樹前嗅,隱隱約約的一絲甜味,淡得幾乎可以忽略。隔了一會兒冬官出來,臉色灰敗著,看樣子是挨他訓斥了。

    她低聲問:“怎么了?國師動怒了?”

    冬官啟唇剛要說話,閣里走出個人來,穿著紫色的羅綃長衣,長衣未結帶,隱隱看得見里面的中衣。踱到檐下掖著廣袖,也不說話,只是冷冷望著他們。蓮燈遍體生寒,冬官嚇得矮下去半尺,不敢言聲,很快退了出去。

    蓮燈往上看,困難地咽了口唾沫,“座上今天氣色真好。”

    他聽她這么稱呼,抬起了一道眉目表示不屑。蓮燈的本意是想奉承,沒想到熱臉貼了冷屁股,頓時訕訕的。還好他算容情,垂眼打量她一下道:“傷還沒好就跑出來,你的筋骨真夠硬的。”

    她立刻唉聲嘆氣起來,“我有急事見國師,顧不得自己的傷。”

    他面無表情地扔了句“進來”,回身往閣里去了。

    蓮燈忙褪了鞋上臺階,國師留宿的地方和別處不同,春意乍暖時他這里就已經有了夏天的氣息。細竹編成的垂簾遮住半邊廊檐,底下有及膝的雕花欄桿,所以外面看廊內只露窄窄的一道,人在檐下行走,有種心安理得的感覺。

    她跟在他身后,國師身量很高,穿起寬松的衣裳尤為流麗。人在前面走,身上淡淡的幽香隨衣襟款擺送到后面來。蓮燈小心翼翼跟著,背上有隱痛也不敢說,隨他進了室內,他指了指重席叫她坐,自己又舒舒服服躺在了矮榻上。

    這種處境有點尷尬,一座一躺不太合規矩。看看日頭將近辰時了,蓮燈小聲道:“國師還不起床么?”

    他閉著眼睛嗯了聲,美人高臥,姿態慵懶,頓了會兒道:“你來做什么?”

    她往前挪了半步,迂回道:“國師知道我們搬出云頭觀了么?”

    他嘆了口氣,“搬就搬吧,聽天由命。”

    語氣算不上生氣,但也絕對不熱情。要是像前幾次那樣小肚雞腸找她鬧,她反而覺得好開口,可如今這姿態,叫她怎么好意思提血的事呢!

    她躑躅起來,他半晌未等到她說話,側躺過來看她,“身上的上怎么樣了?”

    她馬上復活了,興高采烈道:“好了很多,還有一點痛,但是忍得住。”

    他點了點頭,用很尋常的聲調說:“讓本座看看。”

    她就知道會是這樣,奇怪竟也不覺得不好意思,仿佛在他面前袒露是天經地義的。解開了半臂褪下內衫,把頭發撩到胸前來,誠心誠意地請他觀看,“曇奴說邊上已經消腫了,我想再休息兩天應該就會好的。”

    國師本以為她會扭捏一下,誰知竟沒有,還是大漠的姑娘豪爽,該識大體的時候絕不積糊。國師起先支起了身子,那白花花的背脊送到他面前時,他不自覺地坐了起來。仔細看,比起昨天是好了一些,但畢竟是刀坎的,傷口依舊觸目驚心。她究竟有多強的忍耐力,才認為休息兩天就可痊愈?帶著傷四處顛躓,別說是個女人,就是個男人也挺不住。

    他蹙起眉,伸手在切口邊上摁了摁,“怎么樣?痛嗎?”

    她微微縮了下,“不痛。”

    不痛為什么要躲?國師很好奇,復在略遠的地方點了點,“這樣呢?”

    蓮燈紅了臉,“那里又沒有傷,當然不會痛。”

    國師的心里有點亂,年輕的脊背白凈纖細,這樣美麗的底子,連刀傷都顯得不那么猙獰了。他好像喜歡上指尖那片細膩的觸感,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和手,魔爪再次伸將過去,這次比較夸張,整個手掌覆在了她的肩胛上。她悸栗栗打了個顫,他故作鎮定地問:“這下子痛了?”

    這次她不上當了,往前狠狠一讓,迅速穿回了衣裳。

    他的手懸在那里進退不得,表情不太滿意,蓮燈忙道:“我沒有誤會國師趁機揩油,不過覺得國師的手太冷,我有點經受不住。”她咧嘴笑了笑,“國師看我傷勢如何?”

    他心不在焉地頷首,兩個人互覷一眼,很快調開了視線。

    說難堪,其實有一點,蓮燈彷徨無措,國師莫名懊惱。索性不看對方,心里慢慢安定下來。陽光從竹簾的間隙里擠進室內,在地板上投下斑斑駁駁的光帶,這一刻彼此沉默,反而凸顯出歲月靜好來。

    還是蓮燈先開口,總不能因為不好意思就忘了來時的初衷,于是問:“國師那晚和我說過的話還算不算數?”

    他一時茫茫然,想不起來自己曾經答應過她什么了,長長呃了聲道:“本座要再斟酌。”

    她有些急,“國師親口答應的。”

    他盡可能的回憶,實在理不出頭緒,滿腦子都是她說的什么乖乖不乖乖。難道她是指這個么?應該沒有錯吧!國師心頭小鹿亂撞,抬眼看著屋脊,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唇,“可是本座……還沒漱口呢!”

    蓮燈沒弄明白他話里的意思,膝行了兩步道:“這件事一直在我心上,我知道自己失禮得很,但委實是沒有辦法。”

    國師心底開出一簇小小的花,面上卻要裝得一本正經,“本座覺得……也不算失禮,畢竟是本座先提起的嘛。”

    蓮燈幾乎感激涕零,沒想到這次居然會這么順利,國師愿意相幫,回頭那位宿主也要好好感激。她盤算著應該如何報答人家,等風聲過后想辦法送些滋補的東西請國師轉交,這次因為局勢危險,只得再厚一回臉皮了。她躬著腰道:“那么……國師看什么時候合適呢?”

    國師沒有說話,一手壓住交領,微微低下頭,看她的眼神竟有些……嬌羞。

    ☆、第36章

    國師離她不遠,也許就是低頭與仰頭的距離。蓮燈的心思很單純,沒有國師那么多彎彎繞。她很感激地對他笑了笑,“來的路上我心里沒底,怕國師會拒絕,我也想了很多應對的方法,現在看來是小人之心了。國師要換衣裳么?我來伺候你。”

    他頓了一下,“為什么要換衣裳?直接來就可以了……”

    她眨著大眼睛哦了一聲:“這樣也好。”

    國師微微笑著,唇角勾出綺麗的弧度,連嗓音都變得多情起來,曼聲道:“本座從來沒有試過,這次便宜你了。先說好,只一下,不可貪戀。”

    蓮燈把別的都忽略了,單那句“只一下”聽得清清楚楚。心里很彷徨,囁嚅道:“我也覺得自己有點貪得無厭,可如今騎虎難下,實在是沒有其他辦法可想……還要請國師見諒,這次恐怕不是最后一次,少說要兩年……”

    國師心里一驚,兩年,和他設想的大相徑庭。時間似乎有點過長了,不過偶爾一次,他應該能夠承受的。他做好了準備,笑得愈發靦腆了,往前微微湊了點,一手搭在她的肩頭上,“本座也不是那么不好通融的人,話說明白了,一切都好商量。”

    蓮燈瞥了瞥那只修長潔白的手,國師忽然這樣和顏悅色讓人受寵若驚,她笑道:“我就知道國師是好人,等曇奴痊愈了,請國師一定告知那位恩人是誰,我和曇奴去給他磕頭,謝謝他的救命之恩。”

    這下子國師臉上的笑容像暴雪后來不及凋謝的花,定格在那里,變得僵而頹敗。鬧了這半天,她是討血來了,根本沒有要乖乖的意思!

    國師拂袖而起,氣急敗壞地指著她,“百里蓮燈,你不要欺人太甚!”

    蓮燈嚇懵了,不明白怎么就風云突變了。她哆哆嗦嗦站了起來,“國師,我從來不敢對你不敬。明明是你首肯的事,我知道自己很讓人不耐煩,可是……可是……”

    “你來找我究竟是為什么?”國師打斷她的話,簡直有點孩子吵架的架勢了,橫眉怒目道,“有話不能說清嗎?吞吞吐吐會對別人造成多大傷害你懂不懂?”

    蓮燈傻張著嘴,國師這么聰明的人,沒有想到她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嗎?難道是想岔了嗎?她是為純陽血而來,他以為什么?

    “上次國師替我討血是在一個月之前,我回去后把血吊在井里,曇奴喝一點取一點,前兩天已經用完了,迫不得已來找國師……”她困難地吞咽了下道,“除夕那晚國師同我一起吃馎饦看煙花,那時候國師說了,愿意再替我討一回……”她戰戰兢兢將別在腰后的銀瓶托在手里,“我把瓶子都帶來了。”

    國師直覺喉頭一甜,險些噴出血來。他低頭看了看瓶子,她以為這是坊間沽酒,還帶上器皿了?他那么寶貴的血,她說要就要,考慮過他的感受嗎?

    他氣得說不出話,她卻還在裝傻,看他臉色慘白很擔心,喃喃道:“你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還是國師哪里誤會了,說出來大家好商量。”

    說出來?這種丟臉的事怎么說出來?國師撐著矮桌閉上眼,壓了壓手道:“你別聒噪,讓本座冷靜一下。”

    蓮燈看他氣得不輕不敢多言,老老實實在邊上跽坐著,等了約摸一盞茶工夫他的臉色才緩和下來,心平氣和看著她道:“天氣越來越暖和了。”蓮燈呆滯地點點頭,他嘆了口氣,“血存放不了那么久。接下來你打算每七天來要一次,要夠兩年嗎?”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的確有點不切實際,兩年里有多少個七天,要在一個不相干的人身上添多少道傷痕?她心里也很愧疚,可是不這么做曇奴會死的,她不能眼睜睜看著朋友殞命。

    左右不是,她煎熬得厲害,坐在那里腸子都要打起結來了,訕訕道:“勞國師替我問問,怎樣才能補償那位恩人,或者有什么辦法讓我替他疼,傷口留在我身上也沒關系。只要能救曇奴,他要什么我都可以豁出命去替他辦到。我知道我們如今就像蚊子一樣令人不堪其擾,都是因為那個該死的毒。我想過了,反正我的仇暫時報不了,曇奴獵殺的那個人是蜀地來的,我打算去劍南道尋訪,看看能不能查出些端倪。可是這期間曇奴的藥不能停,一停她就死了,所以還請國師勉為其難,也請那位恩人勉為其難,再幫我們幾次。”

    決心是不小,說得也情真意切,可是刀割在身上,想想都覺得很疼。他知道她來相求,作為一位善心的國師,終歸是有求必應的,但這不妨礙過程中他有那么一點凡人的猶豫和掙扎。傻子都知道自保,何況他呢!

    “你讀過《孝經》嗎?”國師目光空洞,臉上有哀傷的表情,“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你在逼一個好人忤逆,你罪孽深重。”

    蓮燈愧怍地垂首,“我做好了準備,死后下十八層地獄。”

    所以對一個不問前程的人,再多的道德約束都是沒有用的。國師灰心喪氣地看著她,“本座覺得,有些無用功,不作也罷。曇奴的毒解不了,就算能捱到毒散,她的身體也垮了。活著是一種痛苦,為什么不就此放手呢?別說本座心壞,本座是就事論事。”

    蓮燈有些惱火了,“國師對身邊的人也是這樣嗎?如果中毒的是阿菩,或是春官甚至翠微夫人,你也會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嗎?其實我并不想一再的麻煩國師,只求國師告訴我那位宿主是誰,我自己登門求他就是了,何必非要多經一道手!國師責怪我不要緊,我有不足之處也虛心受教,但你不能讓曇奴去死。我只有曇奴和轉轉兩個朋友,誰死了我都會很難過。”

    國師聽她大義凜然一席話,哂笑著別過了頭。慷他人之慨,虧她這樣臉不紅心不跳!說什么只有兩個朋友,那遇見難題憑什么一再來找他?他捋了捋衣袖起身,“你們的事本座不想管,要想打聽宿主是誰,本座也無可奉告。你可以走了,本座忙得很,還要去查星相記檔,沒那么多閑情來接待你。”

    就和蓮燈預先設想的一樣,果然最后又鬧崩了。他總是能夠抓住每一個點無限放大,然后同她找茬。難道上了年紀的人都是這樣嗎?她記得敦煌夜市上賣烤餅和葡萄的老人就和他不同,活得越長久,越是眼界開闊,把除了錢以外的一切都看淡了,哪里向他這樣大事小情樣樣斤斤計較!

    可是不能讓他走,他走了曇奴怎么辦?蓮燈拽住了他的衣角,“堂堂的國師,說話不算話嗎?”

    他掣了掣長衣想掙脫,沒成功,便也不反抗了,安然享受被她需要的快感。嘴里卻不吃虧,拖拖拉拉道:“那天外面喧鬧,你聽錯了。”

    她憤然而起,“我又不是七老八十,怎么會聽錯?明明是國師吃了我的馎饦不好意思了,想出這個辦法來同我交換的。”

    他忽然發現她居然還有指鹿為馬的本事,當時答應替她討血,完全是為了想讓她高興點,和馎饦有什么關系!難道小小的一碗面食,值當他為此賣血么?他原本不想同她計較的,非要說出個子丑寅卯,他也不怕說不過她。

    “本座從來不愛占人便宜,第二天讓人送了那些錢帛回贈你,難道還抵不過那碗馎饦嗎?女郎,做人要憑良心,不能因為本座眷顧你一些,你就肆無忌憚爬到本座頭頂上來了。需知道本座是國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受任何的妄加揣測和栽贓。”

    他的一番話徹底把她打進了塵埃里,拿人的手短,哪里好意思繼續糾纏不放。只是求不到血很著急,背上汗水氤進了傷口,一陣陣泛起痛來。她失魂落魄地挽起了袖子,仔細看自己的胳膊,自言自語道:“那就拿我的血試試,萬一有用呢……”

    “不行!”他立刻道,“你的血不能用,用了曇奴必死無疑。”

    他那么大的聲音嚇了她一跳,惶然問為什么,“我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就算不是純陽,說不定能有一樣沾邊也聊勝于無。”

    他卻把她的設想完全否決了,“你是半點也不沾邊,用了別人的血,或許隔三五個時辰才能死。用了你的,不消一炷香就看著她咽氣吧!”

    蓮燈呆站著不知所措,這樣看來自己是純陰的了,怎么好像比□□還毒似的。她眼巴巴看著他,哀聲道:“你當真不幫我么?”

    國師猶豫了下,心里不舒坦,還是別過了臉,“不幫。”

    她揉心揉肺地哭起來,不是裝樣,是真的山窮水盡了,往下一蹲,把臉埋進了掌心里。

    其實非要把人弄哭是個不太好的習慣,國師終于有了點愧疚之色,到底還是要給的,她帶著傷,為了自己一時痛快這么作弄她,不是為人的道理。他垂手在她肩上戳了下,“罷了,我去,你別哭了。”

    她抬起頭,沒有表現得很高興,一雙眼睛像浸泡在水底的曜石。國師被她看得心虛,忙點了點頭重申一遍,“我說真的,現在就去。”

    她聽了才直起身,到桌前取了銀瓶來遞給他,“請代我道謝,大恩大德沒齒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