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西斯修看得很清楚,沐空安的手根本不是在玩弄那朵花,而是讓手腕處留下的血液滴到那多花里! 西斯修張開嘴,嚶嚶呀呀地發出聲音,卻什么都發不出! 沐空安笑著看著他那樣子,歪了歪頭,有些懵懂地說道:“陛下當初把我和鴻婁銘關在一起,不是已經預測到這種結局了嗎?” “他怎么會讓我活下來?” 沐空安似笑非笑,力氣似乎用完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最后的聲音喑啞而細弱,“陛下,你可不要再惡心我了……” 西斯修只感到如墜冰窟,全身的冷汗一層一層地向外冒,他突然認出來那朵花,血紅色的曼珠沙華! 死亡之花! 西斯修猛地坐起身來,幸好,他擦了擦額角的汗珠,這只是個夢。 沐空安怎么會對他說出這么狠戾的語言呢?這絕不是沐空安! ☆、第九章 這幾天西斯修沒睡個一個安穩覺,自那一天夢見沐空安開始,他就不停地做噩夢,看見沐空安滿身鮮血地躺在花叢里,看到大火吞噬了沐空安的每一處肌膚,看見鴻婁銘拿著小刀一寸寸割下沐空安的皮rou; 久而久之,夜晚成了西斯修最恨的一個時間,他根本不敢入睡,每一次入睡看見的景象都讓他觸目驚心,他甚至懷疑有人給他下了咒,但是他堂堂得到神靈認可的主教怎么會被人下咒呢?唯一有這個能力的,只能是同樣被神靈認可的沐空安,可是沐空安得到的明明是圣水,并且他的圣水已經用完了,要不然自己當初也不可能那么容易扳倒聲望如日中天的圣子沐空安; 這個荒謬的念頭被西斯修自己打掉,他嘗試了三天不睡覺,可是在第四天,他批著奏折,無意識地進入了睡眠。 他知道那是夢,他大聲斥責怒罵,臉上的表情根本不像是沉默寡言萬事掌握于心的陛下,可是即使這樣,他依舊逃脫不了這個夢。 他看見那是一座山頭,紫色的小花在草地上生長的,搖曳著生命的甜香,他就站在那里,什么都動不了。 然后,他看見了鴻婁銘。 那個他記憶當中的冷酷殘忍的帝王,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容,他靠在一顆樹上,大腿上還躺了一個人,鴻婁銘遮住了他的臉,西斯修看不見那個人,只不過在心里不屑地笑了,鴻婁銘果然是敗軍之將不足言勇,已是這般墮落,虧自己還提防著他。 鴻婁銘低下頭去吻那個男子的唇,西斯修有些嘲諷地看著這一幕,他的瞳孔突然緊縮了一下,因為他聽見那熟悉的清泠的聲音,“老實點!” 似是惱怒似是無奈,那明明是沐空安的聲音! 西斯修焦慮地看向那邊,心都飛過去了可是肢體卻不能動彈,他只能聽見兩個人近乎調情的聲音,他只能看見兩個人恩愛的那一幕。 沐空安好像有些煩躁,從鴻婁銘的腿上起來,鴻婁銘臉上掛著可憐兮兮的討好表情,將沐空安摟在懷里,西斯修殺氣四溢,即使不能動彈,眸子里的殺意也讓鴻婁銘生出幾分警覺。 然后,他們看見了他,鴻婁銘直接把沐空安護在身后,冷漠地跟他對視,西斯修整個人都快炸了,幾天未眠讓他整個人都不負過去的理智冷靜,失眠的人很理解這種感受,仿佛就是一個易燃的爆竹,一不留神整個就炸了。 西斯修就處于這種狀態,鴻婁銘和沐空安的親密就像一個火苗,直接點燃了他這只易爆的爆竹。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用看死人的目光死死地凝視著鴻婁銘,心里一刀刀將鴻婁銘凌遲,眸子也出現了一點紅絲,陰狠而毒辣,仿佛剛剛露出毒牙的蛇。 鴻婁銘似乎發現了他的異狀,緊繃的身體突然放松下來,將沐空安抱在懷里,輕輕地吻上沐空安的額頭,笑道:“安安,我們永遠在一起,沒有人能分開我們。” 沐空安輕輕地笑,笑聲溫柔而無奈,還帶著甜蜜,那夾雜的甜蜜就像毒藥一般腐蝕著西斯修的心臟,他的眸子越來越冷,他想大聲阻止沐空安即將說出的話,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恨死這么無能而懦弱的自己了,西斯修聽著沐空安輕聲的回應,“當然。” “我們永遠在一起。” 西斯修突然覺得在那一瞬間自己都喘不上氣來,那一句話像一道雷,將西斯修劈得整個人都暈了,他耳邊斷斷續續地聽著沐空安的聲音,他整個人仿佛都漂浮在云端,直接從頂端掉了下來,尖銳的疼痛讓他有些迷茫,他從未想過他會受到如此巨大的傷害, 他看著沐空安,他只想問一句為什么,沐空安不是喜歡自己的嗎?為什么,為什么會和鴻婁銘在一起! 西斯修在巨大的震驚痛苦之下,眸子已經完全泄露了他的心思,鴻婁銘看見他的眼神直皺眉頭,想要把沐空安護在自己身后, 你憑什么護住沐空安?!西斯修心里怒吼,放開他!你不配碰他!! 沐空安似乎看出了他心里所想,微微一笑,反手抱住了鴻婁銘,鴻婁銘低下頭吻著沐空安的發,“主教大人,好久不見。” 他那般平和而疏離,這是西斯修沒有想到的,沐空安的眸子清澈透亮,里面沒有一絲別的情感,仿佛眼前的人是一個陌生人,曾經的所有一切都被他抹消了一般,西斯修心中尖銳的痛。 沐空安看著他的眼神,無奈地長嘆一聲,他和鴻婁銘十指相扣,輕笑道:“主教大人當初算計那一切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我和銘假戲真做的可能嗎?畢竟,我們可是同時被,”沐空安看著鴻婁銘,含糊地說道,“背叛啊。” 鴻婁銘捏了捏沐空安的臉,笑得溫柔,西斯修從未想過那個冷酷的君主能像今天一樣從眼神里都透出溫柔和呵護, 他們似乎真的相愛了,這個念頭突然出現在西斯修的腦海里,一時間,他什么反應都沒有了。 沐空安繼續道:“主教大人,我不知道您是怎么找到這里的,但是我只想告訴你,我和銘過得很好,”沐空安頓了頓,又道,“您曾經那么殘忍地利用我,心里多少也有些愧疚吧,那么只能請您不要再出現在這里了,銘會不開心的。” 他不開心?!你有沒有想過我會不會不開心?!你有沒有想過我會痛苦?你憑什么讓我同意?!憑什么?! 西斯修的眼睛幾乎噴出火來,沐空安看著他那憤怒地仿佛被激怒的野獸一般的眼睛,不由得皺眉,鴻婁銘心花怒放地看著沐空安,毫不避諱地在西斯修面前親吻他,語氣不屑而又挑釁,“真是丑陋的樣子呢,西斯修。” 滾!你不配碰他!滾!西斯修死死地盯著鴻婁銘,那眼神仿佛能直接吃了鴻婁銘。 “爸爸,爹地,”一個稚嫩的聲音由遠及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西斯修看見那個嬌小的女孩子,有著沐空安一樣的眸子和皇族特有的紫發。 “啊啊啊——!”西斯修將所有的奏折都扔到了地上,整個人仿佛瘋了一般大叫,眸子里的紅色讓人觸目驚心, “傳令下去,”西斯修每一個字都仿佛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樣,語氣中的殺意讓久經沙場的安慰首領都不由得心寒,“我要私訪,你率領所有暗衛尋找圣子和鴻婁銘,我要看到鴻婁銘的尸體!” 最后一個字尖銳的像一把帶血的匕首,暗衛首領一句話也不敢說,匆忙應下急匆匆地離開。 安慰首領離開以后,還能聽見宮殿里傳出來的撞擊聲,心中一凜,腳步更快了。 西斯修終于下定決心,自己親自去尋找沐空安。 他已經無法忍受這種生活,他不能再忍受沐空安不在自己身邊的日子,在這一天,他宣布皇后大病,臨出發之際,他宣布皇后病逝,自己要去青橙山為國家祈福。 皇后在養心殿里哭泣,一聲聲質問,他只覺得煩悶,曾經向天下宣告的這一切都成了笑話,這個女人受到的尊崇與愛戴讓他心煩,這明明不該屬于她!他的妻子明明不是他!沐空安才是自己的妻!享受這一切的應該是沐空安而不是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占了沐空安的一切,她憑什么還活得如此愉快?!沐空安生死不明,憑什么這個女人能占據沐空安的一切? 她以為他不知道這個女人跟那個侍衛私通的事情嗎? 西斯修的怒火急需一個發泄桶,他捏住皇后的下巴,輕聲笑了,溫柔的語氣如同地獄爬上來的惡魔,“鶯鶯,那么你能告訴我,昨天誰在你的床上嗎?” 那女人一瞬間就不哭泣了,呆呆的樣子讓西斯修笑出了聲,他愉悅的表情讓皇后驚恐地后退,西斯修嫌惡地那手絹擦了擦手,漫不經心道:“鶯鶯是想要病逝呢還是想要入住青樓頭牌呢?” 女人磕著頭哭泣,西斯修懶得理,坐在龍椅上看著皇后將頭磕出了血,看著紅色染上了金黃的地板,才幽幽地開口道:“別臟了大殿的地,鶯鶯,”皇后抬起了頭,卻聽到西斯修繼續道,“殿外的地還需要點紅色,鶯鶯覺得呢?” 西斯修的語氣閑適,仿佛在閑聊一般,但文字之中的惡意卻那么鮮明,鶯鶯一步三晃地走出大殿,在門口跪下磕頭,那一聲聲聽得西斯修真的很愉快,仿佛通過那一聲聲撞擊聲中殺了所有對不起沐空安的人。 但是他明顯忘了,最對不起沐空安的人明明是他自己。 西斯修終于覺得煩了,漫不經心地說道:“行了,自己去收拾一下,晚一會我把你送到那人的府上,至于他收不收,就是他的事情了。” 君王為國家去青橙山祈福一事不知道感動了多少人,而君王整整從青橙山待了一個月! 在西斯修回來的時候,他帶了一個人,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個人掩藏起來,盡量不讓任何人覬覦到, 暗衛首領知道,那是曾經的圣子——沐空安。 暗衛首領心里不好的預感更加濃重,圣子雖找到了,但是鴻婁銘卻一點消息也沒有,他抬起頭看著夜晚的月亮,心中無不悲涼。 君王曾經用齷齪的手段得到的江山,終于將要毀于一旦了嗎? ☆、第十章 西斯修也沒有想到事情那么順利,只不過去了青橙山,曾經他們在那八天祈福的時候在青橙山半山腰找到了一個隱秘的小山洞,他就真的找到了在這里隱居的沐空安,那時候他雖然命人尋找沐空安,但是由于對青橙山的敬畏,這里竟然沒有被仔細搜查,以至于沐空安竟從這里待了一年半卻沒有被任何人找到,看見沐空安的那一刻,西斯修心跳都快了。 他站在那山洞門口,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面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沉穩莊重,卻因為心中波濤洶涌的情緒而一字未發,沐空安坐在那里,陽光透過被西斯修撩開的藤條而灑在他的臉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澀,“主教,不對,應該稱之為陛下了,”沐空安嘴角還含著幾分笑意,只是西斯修卻注意到他泛白的指尖,心中一抽。 “那么陛下,”沐空安看著西斯修,“你來這里是為了什么,真的要趕盡殺絕嗎?” “不!”西斯修沉聲道,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回應的太快所帶來的嫌疑,聲音不由得更冷了一分,道,“我沒想傷害你。” 沐空安輕笑了起來,西斯修有些不痛快地看著他,沐空安停下了笑容,道:“這是我聽過最好的笑話呢,陛下。” 西斯修的臉一下子就黑了,沐空安歪頭眉眼含笑,“陛下忘記了,是誰把我害到這個地步的嗎?” 這個樣子的沐空安和西斯修第一個夢中的沐空安實在是太像了,西斯修恍惚間仿佛看到了渾身是血嘴角還冒著血絲的沐空安,心里一驚,大步上前直接把沐空安摟在懷里,沐空安沒有掙扎, 西斯修摟得更緊了,他低沉的聲音響在沐空安的耳膜前,溫熱的氣息灑在沐空安的脖頸上,溫熱的身子抱在懷里,他手上不由得更用力幾分,沉聲道:“別這樣,安安,我會補償你的,我會疼寵你的,我會好好補償你的……” 西斯修不停地重復著這幾句話,仿佛通過這種方法能減少他心中的愧疚和懼怕感才會減少一些,最近這些夢魘實在是讓他有些懼怕,他現在很擔心這只是一場夢,一會兒沐空安就會滿身是血的倒下。 一想到這個可能,他抱住沐空安的手就更緊了幾分。 沐空安悶哼一聲,西斯修焦急地放開手,他沉默寡言慣了,也不怎么會說話,有時候也說不出口,只能看著沐空安,沐空安嘴角有一絲血絲,西斯修眼眸瞬間睜大,從身上拿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一粒藥丸就給沐空安吃下去,沐空安沒有反抗,只是淡然的笑著,仿佛什么都不在意。 沐空安隨意地說道:“陛下何必呢?這不是您希望看到的嗎?” 西斯修心尖一痛,沐空安每一個隨意的句子都仿佛含有萬千刀刃,一刀刀割他的血rou。 “我沒幾年好活了,陛下不需要這么惦記著我,”沐空安漂亮的眸子看著西斯修,“不需要陛下臟了自己的手,我這個yinian的人很快就會死去了。” 西斯修幾乎窒息,他眸子漆黑的看著沐空安,聲音冷的幾乎結冰,下巴繃得死死的,“沐空安,你恨我?” 沐空安抿起唇沒有說話,西斯修輕聲笑了,撩起沐空安的發絲,道:“你恨我,更應該跟我走,只有在我身邊,你才能報復我;你恨我,不需要這么作踐你自己。” 沐空安沉默了一下,才道:“不,西斯修,我不恨你,” 沐空安嘴角的笑容有一些殘忍,“你沒有讓我恨得那個資格。” “跟我回去!”西斯修斬釘截鐵道,他沒有抱什么太大的希望,卻聽到沐空安答道:“好。” 西斯修一頓,就只聽得到沐空安平靜的聲音,“陛下也不會讓我走不是嗎?那比起被陛下打暈帶走,還不如自己答應呢。” 西斯修閉上眼,把所有的痛苦都掩飾起來,“別叫我陛下。”不知道為什么,西斯修就是討厭陛下這兩個字出自于沐空安的嘴。 沐空安平靜道:“我很喜歡這兩個字呢,他可以提醒我很多東西呢殿下。” 西斯修沒有說話,聰慧如他,又怎么聽不懂沐空安的暗示呢? 西斯修想,沐空安真的很恨他啊,要不然也不會每一句話都往他心窩子里扎,扎得那么狠,鮮血淋漓,還讓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一個溫和圣潔的青年早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面前的這一個心懷恨意的還是自己要找的沐空安嗎?西斯修恍惚地想到,心臟驟然一痛,一想到沐空安不在自己身邊,他整個人都有些難過。 不管如何,沐空安只能在自己身邊,他只能是自己的! ******* 西斯修帶了沐空安回到皇城,車路上沐空安安然地坐在馬車上,沒有再說過任何針對性的語言,西斯修本來都做好受沐空安笑里藏刀一路的準備了,沒想到一路上倒是安安靜靜的。 陽光下,沐空安的臉有些不真實,西斯修看著沐空安,心里有著些許笑意,這個青年還是跟以前一樣,心軟而善良,幸好自己沒有錯過他,西斯修這般想到。 那么心軟的沐空安,一定不會計較他曾經的事情吧? 西斯修帶回了一個人的事情傳遍了皇宮,但是沐空安從始至終都帶著面紗,倒是沒人見過他的面容,西斯修對外宣稱是神的恩賜,是神上選定的皇后。 他一直叫沐空安為‘安安’,所以宮里的人也只稱呼沐空安為‘安主子’,因為暫時沒有品階,只能用這般模糊的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