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那是被他強迫時的安安啊,是他一生中最幸福也是最痛苦的時間; 電子聲音再一次響起來,尚旻黎關掉,繼續撥打,音樂聲再一次響起來。 即使知道了他們兩個人互相愛戀又如何?愛情,從來不僅僅是占有,它還意味著犧牲。 尚旻黎是這么想的,他曾經傷害了沐空安無數次,曾經以強迫的姿態占有他;他發誓一生一世保護愛護沐空安,不讓他受一絲一毫的委屈,但最后,也只有他自己傷害過沐空安; 每次一想到這些事情,尚旻黎連眼睛都不愿意睜開,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他愛的是沐空安,一直以來想要保護的也是沐空安,但是就是這一點,他恰恰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會去保護姜寒耀? 為了姜寒耀,自己和母親發生爭吵,甚至還指責沐空安是外人,那時候自己只以為是自己深愛沐空安十幾年而沐空安戲弄自己所產生的恨意,因愛生恨,后來仔細想想,自己怎么舍得?自己這一生,最期待的事情莫過于和沐空安成為一家人,怎么會當眾指責“沐空安是個外人沒有資格插手尚家的家事”呢? 這不符合常理,尚旻黎心想。 子不語怪力亂神,可是已經發生了怪力亂神的事情怎么辦?不管怎么辦,他都不能把沐空安牽扯進來,他絕對不會讓沐空安處于危險之中的! 如果相愛相守會有生命的危險,那么尚旻黎寧愿沐空安不能他在一起,他寧愿沐空安好好的活著,時間總是最公正也是最無情的,幾年后,沐空安心中早就不會有自己的影子了,說不定在國外,沐空安會找到更適合他自己的比自己好上千萬倍的人,那個人會像自己一樣把他嬌寵在手心上,一點委屈都不讓他受;自己的安安,會在另外一個國度里幸福而快樂; 這就夠了。 尚旻黎心想,他占據了沐空安二十幾年的光陰和歲月,那生命力最美好的年華都是自己和沐空安一起走過的,這就夠了,人生中才短短幾個二十年? 他能占據沐空安二十年的光陰已經是如此幸運的事情了,他這一生能得到心愛之人的一句喜歡就已經感激神靈了,畢竟自己做了那么多愚蠢的事情,卻還有機會去擁抱幸福,簡直不能僅僅用一句幸運來概括了; 所以,他愿意放沐空安自由。 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站在你身邊,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防屁! 尚旻黎嗤笑一聲,如果那個人不知道我愛他,我可以日日夜夜告訴他我愛他,可是他要是死了,我就是有通天的本領都不能阻止他火化。 只要一想到這個,尚旻黎就覺得痛苦,那些年辛辛苦苦追在沐空安身后,被打被罵毫無怨言甘之如飴的尚旻黎,只希望沐空安在自己身邊一步不離;而現在為了沐空安的安全,他心甘情愿把沐空安送出國,并且甘之如飴地去做那個壞人; 只要他幸福,什么都無所謂了,尚旻黎這么想著,嘴角都帶出一抹笑; 再第五次電話被掛斷以后,尚旻黎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預感,他聽著第六遍的“您好,您撥打的電話……”,神色猛地一變,拿起外套就往外沖,一只手還不忘繼續撥打電話; 就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沐空安接了電話。 “喂,”沐空安懶洋洋的聲音傳了過來,冷淡的聲線里有著說不出的喑啞,“尚旻黎,你有什么事?” 尚旻黎慢慢地慢慢地坐了回去,才感到一片空白的腦子里有了內容,發涼的手腳也漸漸回溫,他在沐空安不耐煩的聲音中輕輕開口說道:“聽說你要出國了?” “聽誰說的?”沐空安的聲音更冷,甚至尚旻黎都能想象出電話對面那個人冷淡中帶著不耐煩的面孔。 那雙淺紅色的薄唇一定是微微下彎的,眉心可能會皺起來,自己說過好多次不要皺眉容易衰老,他就是不聽,尚旻黎有些懷念地勾起了唇,開口依然是那般平淡道:“我自然有自己的消息來源。” 沐空安許久沒有說話,尚旻黎也不想開口也不舍得掛斷電話,此時突然覺得,能靜靜地聽著對方的呼吸聲也是好的,因為這樣的機會以后也不會多了,等到沐空安出國,自己就不會再主動跟他聯系了; 直到,所有問題都解決; 如果那么不幸,自己生命里的那一劫沒能過去,他希望那時候的沐空安在異國他鄉已經結交到好友,結交到新的疼寵他的戀人,忘記自己這個跟別人結婚的負心漢。 他相信這對于沐空安不難,畢竟他是那么的招人喜歡。 尚旻黎輕輕笑了,沒敢發出聲音, 如果自己真得足夠幸運能闖過那一關好好活下來的話,自己一定追到國外,死纏爛打也好,耍無賴也好,只要能追到沐空安,自己什么都愿意做; 尚旻黎有些悵惘地想著,半晌才輕輕笑了起來,收起了自己全部的柔情,他不希望沐空安看出一點不對勁的地方,他只希望他的寶貝,早早地坐上國外的飛機,從此遠離國內的這些危險; 姜寒耀,還是自己來對付吧; 愛一個人,愛得太深,遍患得患失,不舍得讓他受一點委屈,只愿意讓他幸福快樂,即使這份幸福快樂不是自己給的; “尚旻黎,”沐空安嗤笑一聲,“你的智商都被姜寒耀吃了吧?!” 尚旻黎輕道:“空安,我和寒耀會在這個月18號訂婚,下個月6號結婚;”尚旻黎頓了一下,用玩笑般的語氣說道,“我們認識了這么久,可是死黨,訂婚禮和結婚禮不要忘了來份大禮。” 尚旻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甚至眉宇間都帶著笑容,但是他明明是拿著刀子一刀插在沐空安身上,一刀插在自己心里;將雙方同得鮮血直流,還要繼續超那一處傷口上撒鹽; 沐空安好半天沒有說話,尚旻黎笑了笑,道:“怎么,我們這么多年兄弟你連個禮物都不舍得?” 尚旻黎嬉鬧著說著話,像他們小時候一樣,沐空安冷哼一聲,語氣特別冷淡,“尚旻黎,你這么往咱們倆傷口上撒鹽有意思嗎?” “尚旻黎,你了解我,我又何嘗不了解你?我們認識了二十幾年,不是兩年,”沐空安語調平靜,只是語氣散發著絲絲冷意,“你的心思我難道猜不出嗎?” “那個所謂的‘命中帶劫’,我已經知道了,”沐空安淡淡地說道,聲音中帶了一抹嘆息,“尚旻黎,我也是個男人,不是一個嬌嬌弱弱的女人,更何況現在女人都不嬌弱。” “尚旻黎,我知道你顧慮些什么,”沐空安聲音很輕,輕的幾乎讓人聽不見,可是尚旻黎還是僵立在當場,不知道如何反應,“但是,你不是個懦夫,我也不是,不要讓我瞧不起你。” “旻黎,我也想在你身邊,”最后這一句話,聲音小的幾乎可以忽略,可是控制不住地讓尚旻黎整個人都笑了起來,“不是只有你想要保護我,我也想要保護你啊,旻黎。” 尚旻黎的手機一下子就從手里滑了下去。 ☆、第十一章 尚旻黎蹲下身,撿起手機,沐空安淡漠的聲音還能從手機里傳出來,“我曾經看過一個報道,說什么一男子在女朋友重病住院的時候不離不棄,結果在女孩即將出院的時候要跟女孩分手,女孩哭泣哀求都沒有改變這個結局,直到他們上了一家欄目,男孩才說出真相,原來他也患了一種疾病,這種病死亡率極高,但是也有治愈的例子,但是男孩說不希望女孩被他連累,所以義無返顧的走了,只留下女孩哭得跟個淚人一樣……” “你以為這叫愛情?”沐空安聲調拔高,“胡說八道!這是自私!才不是愛情!” “愛情是什么,愛情是兩個人相依相守,相互扶持一生到老!愛情從來不是單方面的,它是雙方的!” “這個男孩只管著自己,完全看不到那個女孩!他這是自私,絕不是什么狗屁愛情!”說道怒處,沐空安也不注意用字的文名性了,“你以為這是對那個女孩好嗎?你這是在害她!愛情本來就是相互扶持的,女孩多么希望陪著男孩,男孩的拒絕才是對女孩最殘忍的!” “他們是愛人,尚旻黎,”沐空安的聲音平和了些,“他們應該相互承擔,而不是僅僅只有一個人承擔一切,這不是為對方遮風擋雨,這是對對方的蔑視和侮辱。” “不論男女,只要是人,都想要保護自己的另一半,”沐空安平淡地說道,“而這個男孩,卻連這個機會都不愿意給女孩,這難道不是對女孩的蔑視?” “尚旻黎,我不是只需要你的保護,我也想要保護你,”沐空安淡淡說道,尚旻黎整個人都僵硬在當場,一瞬間,空氣里連尚旻黎自己的呼吸聲都能聽見,尚旻黎睜開嘴好幾次,都沒能吐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情緒如同翻涌的浪花,尚旻黎感受著心中的滔天巨浪,眼角突然多了些透明的液體; “尚旻黎!你在聽嗎?!”沐空安聲調拔高,“你要是走神偷號老子剁了你你信不信!” 尚旻黎聽著沐空安聲厲疾色地喊,忍不住笑了出來,聲音很大,沐空安哼了一聲,道:“笑什么?!” 尚旻黎嘴角還帶著笑意,“我在笑我們真傻,”尚旻黎注視著遠方,“兩情相悅卻總是破壞,明明離不開對方可還總是將對方推開,傷人傷己,可不是兩個白癡嗎?” “那是你自己!”沐空安冷哼地反駁,“你智商這么低,這么多年不都是我護著你的?一點感恩之心都沒有!” 你護著我的?尚旻黎彎了彎嘴角,沒敢笑出聲,“是啊,你可不是用生命來保護我嗎?” 尚旻黎聲音有些低,透露出曖昧的低沉,沐空安哼了一聲,還挺滿意的,后來聽見尚旻黎低沉的笑聲才反應過來,面紅耳赤地怒喝:“尚旻黎!你的智商被狗吃了嗎?!” 尚旻黎正兒八經地說道:“被你吃了,”他頓了頓,聲音低沉地透出曖昧的繾綣,道,“你想吃什么我都給你。” 沐空安沉默了一下,“你有什么好吃的?那rou質還不如豬rou,我可不虐待自己的胃。” 尚旻黎剛想開口說話,就聽到沐空安不耐煩地說道:“我在青心那里,你快點過來!” 說完,沐空安啪得一聲就掛了電話,尚旻黎閉上了眼,不用看他也知道,此時的沐空安絕對是面紅耳赤的,說不定手腳都有些僵硬, 尚旻黎眉毛上挑,這孩子怎么越來越害羞了呢?這可不好,這么害羞怎么讓我們正大光明地秀恩愛啊? 尚旻黎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腕腳腕,閉上的眼睛也睜開了,前幾天還深深植根于眼眸深處的陰郁也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堅定; 前幾天還有些躁動的男人,已經變得沉穩而堅韌了。 尚旻黎苦笑地搖搖頭,自己這個一直承擔著保護的責任的保護者,竟然有一天需要沐空安來點醒嗎? 原來,在自己不在的這幾個月里,他的安安已經長大了,長大到希望和自己承擔一切,長大到已經希望保護自己了。 ****** 尚旻黎到了寺里的時候,沐空安正和青心大師在后院喝茶,一貫驕縱跋扈的沐空安溫爾有雅的微笑,禮貌的簡直讓尚旻黎懷疑。 尚旻黎走了過去,青心大師淡淡地抬眸看了他一眼,緊接著眼眸一凝,嚴肅道:“尚施主的劫難已經度過了。” 什么?!尚旻黎腳步一頓,抬頭看著沐空安,沐空安和尚旻黎對視,皆看出對方眼中的驚疑不定。 “大師,”沐空安沉穩道,“尚旻黎是怎么度過劫難的?” 青心大師搖搖頭,敦厚的面孔上眼睛閉緊,只是道:“天機不可泄露,但是尚施主的劫難已解卻是事實,尚施主不需要對劫難多過擔心。” 怎么可能?!劫難已解那么昨天的事情怎么解釋?!難不成他的劫難并不是姜寒耀帶來的? 青心大師褪下手中的佛珠,遞給沐空安,淡道:“劫難已過,但是尚施主好像招惹了什么不好惹的東西,我想沐施主需要這個。” 沐空安雙手接過那串佛珠,道:“還請大師明示。” 青心大師看了看尚旻黎,卻是道:“尚施主,沐施主,你們該下山了。” ——!沐空安壓抑下心中的焦慮,只能道:“那我們改天再來拜訪大師,” 青心大師搖頭道:“你們不需要再過來了,我幫不了你們。”這件事只有你們自己能幫助你們自己,青心大師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站起身,離開。 沐空安咬牙切齒地看著遠走的青心大師,怒道:“這人賣什么關子!” 尚旻黎輕笑著握住了沐空安的手,沐空安轉頭看著他,眸子里還有著未消散的火氣,“你笑什么笑?!” “我很開心,安安,”尚旻黎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我很開心,你這么關心我。” 沐空安就像被放了氣的氣球,一下子就軟了,有些抱怨的說道:“你的智商果然沒有了……” ******* 尚旻黎驅車,沐空安安穩地坐在后座,尚旻黎的習慣,從來不讓他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一定要讓他坐在后座,自從尚旻黎拿到駕照一直都是這樣,這么多年來從未變過。 沐空安仰躺在后座,閉著眼打著哈欠道:“把你和姜寒耀的事情說給我聽。” 尚旻黎手一緊,道:“安安,我和他沒什么……” “沒什么人家都算計到你頭上了!”沐空安冷哼道,“你可以不說,反正我也沒資格知道,” “我這么一個沒資格參加尚家家宴的‘外人’,哪里能去詢問尚家二少和他未婚妻的事情呢,呵呵。” 沐空安笑著,但是生生地讓尚旻黎心里一寒,心里唾棄自己竟然在這之前說了那么傷人的話,嘴上趕緊解釋道:“我怎么可能有瞞著你的事情?我什么不告訴你啊?我當初認識姜寒耀也不過是在‘帝色’里,那天我喝酒喝多了,早上起來他就在我床上,全身都是痕跡,醒來了就哭,我本來是想給錢打發了的,他沒要,我就把卡放在床上了……” “你跟他做了?”沐空安聲音冷到渣了, “當然不可能!”尚旻黎立刻道,“我當時喝成什么樣子了怎么可能有那個力氣去做?” “那你管他干什么?!” 尚旻黎一陣尷尬道:“我那時候滿心滿眼的都是你,一看到發生這種事第一反應就是要趕緊壓下去,千萬不要被你知道,哪里管到底是不是真的跟他做了啊,你那潔癖我又不是不知道,萬一這事傳到你耳朵里,我可就真的完了……” 沐空安抿抿唇,神色有些松動,卻還是道:“現在滿心滿眼不是我了?” 尚旻黎感覺自己多說多錯,突然不想說話了qaq 沐空安冷哼道,“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