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什么事?”沐空安問道,一手鎖上了門。 “你要出去?發(fā)生什么了?”尚凌軒皺眉。 “跟你無關(guān)!”沐空安沉默了一下,還是不想告訴他,不是因為別的什么,萬一真的跟那群人有關(guān),他確實不想把尚凌軒牽扯進(jìn)來。 沐空安說完就走,尚凌軒大步走過來擰住蘇安然的下巴,皺眉道:“說!” 那氣勢竟然一下子能把沐空安震住了,沐空安有些吃驚地看著面前的少年,眉宇間少了輕浮與狂躁,多了穩(wěn)重與深沉,沐空安慢慢地開口道:“孫曉萌走得比我早,卻至今還沒回來。”沐空安頓了頓,繼續(xù)道道,“我有點擔(dān)心,出去找找。” 尚凌軒皺緊了眉,不客氣的說道,“你出去找有什么用?” “……”沐空安抿起唇。 尚凌軒看著沉默的沐空安,是不是自己今天沒出現(xiàn)這個人就那么出門了?!孫曉萌不會無緣無故的失蹤,萬一出事了怎么辦?!一個孫曉萌還不夠,沐空安還要去送死嗎?!這么一想,尚凌軒有些氣急敗壞地嚷道,“就你這身板就你這身體,你能去找什么?!萬一孫曉萌真出了事你去了也不管用!反而還是個累贅!” “你老老實實地在家里等著!”尚凌軒一把奪過了沐空安手里的鑰匙,開了門,讓沐空安進(jìn)去,他抵在門框上前所未有地認(rèn)真道,“空安,信我一次,我一定會毫發(fā)無損地把孫曉萌帶回來。” 尚凌軒仿佛才注意到自己此時的樣子,連忙緩和了神情,對著沐空安笑道:“你的身體不適合在晚上四處亂跑,別孫曉萌沒什么事你自己就去醫(yī)院了,空安,你信我一次,我絕對不會讓孫曉萌有事的。” 尚凌軒鄭重地看著沐空安,語氣里帶著說不出的哀求,他真的怕沐空安非要出去找孫曉萌,“我自己出事都不會讓孫曉萌出事的,你只要從家里等就可以了,好不好?” 只有尚凌軒自己清楚,這是一個誓言,是自己對沐空安的誓言。 沐空安看著尚凌軒,默許般坐到了沙發(fā)上,他自己心里清楚,尚凌軒說的是對的,很多時候,他自己的身體確實是個累贅。 更何況,沐空安眸子深遠(yuǎn),他還要從這里等那一個人,雖然他從心里希望,這不是他所猜測的那樣。 尚凌軒看著沐空安的動作,眸子一下子就亮了起來,他認(rèn)真地再一次重復(fù)道:“空安,等我回來。” 沐空安沒有說話,尚凌軒也沒有逼他,只是轉(zhuǎn)身間苦笑了一下,在他準(zhǔn)備走的時候,沐空安輕輕道:“快一點。” “當(dāng)然!”尚凌軒轉(zhuǎn)身對著沐空安笑,那般熱烈和張揚,一如那散發(fā)無數(shù)光芒的火。 ********* 沐空安坐在沙發(fā)上,思前考后好長一會,才閉上了眸子,燒開水,泡茶。 “沐空安,我會讓你一無所有,”輕柔的聲音回蕩在耳邊,沐空安閉上眼,嗅著茶香,你終于忍不住動手了嗎,祁寒? 門鈴響了,沐空安睜開眼,眸子里一片平靜,他去開了門。 門外的那個人,笑得一臉溫文,從容而淡然,手里還捧著一束紅玫瑰。 “怎么不請我進(jìn)來嗎?”祁寒笑著,將手中的花束遞給沐空安,“喜歡嗎?” 沐空安靜靜地看著他,抱住了那一束玫瑰,側(cè)過身讓祁寒進(jìn)來,關(guān)了門,良久才回過了頭看著自發(fā)地坐到沙發(fā)上的祁寒,道:“又是一年換屆日,市長的人選依然神秘莫測啊,一朝天子一朝臣,現(xiàn)在來說也很適用啊,是嗎?” 祁寒瞳孔有一瞬間地睜大,但很快又回歸到正常,沐空安表情仿佛在嘆息一般,“逼迫著他成長有意思嗎?在搶奪了他的一切之前,先教會他如何行走,好讓他在以后殘酷的歲月里繼續(xù)掙扎?” “祁寒,”沐空安居高臨下地看著坐著的祁寒,“你真的不適合做一個惡人,你不夠狠,你還是心軟了。” 所以到最后,你還是以這種方式逼著尚凌軒成熟。 所以,請你放過自己吧,祁寒。 祁寒看著沐空安,那個人柔和的五官在燈光的滋潤下更顯圣潔,祁寒近乎癡迷地看著他,輕聲道:“你會幫他嗎?” 沐空安看著祁寒,祁寒也看著沐空安,風(fēng)輕輕地吹,良久,沐空安才道:“當(dāng)然,我當(dāng)然會幫他。” 他說得那般斬釘截鐵不容改變,祁寒蠕動了一下嘴唇,半晌才慢慢笑道:“沐空安,我會讓你一無所有的。” “這是你,逼我的。”祁寒凝視著沐空安,語氣輕柔而又緩慢。 “祁寒,你真的不適合當(dāng)一個惡人,”沐空安對著他緩緩地笑了,“你不夠心狠。” 沐空安的笑容疲憊而蒼涼,帶著近乎悲愴的哀嘆, 祁寒坐在那里,看著燈光穿過自己的手掌,緩緩地勾起了唇角。 “你錯了,沐空安,我的心夠狠……”祁寒站起來,利用身高優(yōu)勢俯視著沐空安,“你信他嗎?你信他能將孫曉萌帶回來嗎?” 沐空安閉上眼睛,燈光在他的眼瞼下投射出一片陰影,他緩緩露出一個笑容,帶著點輕快和天真,“我信,只要是他說的,我都信。” 祁寒的眸子一瞬間就暗了下去,他冷冷地看著沐空安,像極了露出毒牙的眼鏡蛇,他說,“那我們打個賭吧……” ☆、第十一年 祁寒的眸子一瞬間就暗了下去,他冷冷地看著沐空安,像極了露出毒牙的眼鏡蛇,他說,“那我們打個賭吧……” 沐空安眉毛都沒皺一下,“不跟你賭。” 祁寒:“……” “沒什么好賭的,”沐空安揚起手,倒了杯茶,“結(jié)局已定,賭什么啊?” 沐空安說得平靜,眉宇間具是風(fēng)輕云淡,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祁寒心里掠過一絲不安,嗤笑一聲,“我等著你所謂的結(jié)局。” 沐空安抿了口茶,飄溢的茶香彌漫,讓人的心都平靜下來了。 沉默蔓延開來,沐空安笑笑,“上好的龍井,真的不來一杯?” 祁寒端起了一杯茶,也不喝,只是放著,手指從瓷器上滑動,半晌才道:“他有什么值得你信任的?” 祁寒的表情有一些復(fù)雜,語氣輕柔緩慢,他倚住了身后的沙發(fā),細(xì)碎的發(fā)遮住了眼瞼,但是握著杯子的手有些緊。 沐空安想了想,坦然道:“我也不知道,他確實暴躁、沒耐性、不肯動腦子,脾氣上來了什么都管不住,光天化日超市里就能鬧起來,比個孩子還沒有自控力。” “我也不知道我信任他什么,可是我就是信任他,我信任的是這個人,無關(guān)乎其他,僅此而已。” 燈光下的沐空安坦然而平靜,直率的樣子讓祁寒忍不住驚訝。 “這沒什么,”沐空安對著祁寒笑笑,口吻帶了些許回憶的色彩,“比起你的溫和細(xì)致體貼耐心,尚凌軒確實是不夠成熟不夠理智的孩子,” “可是,幸而他是一個孩子,所以我信任他。” 祁寒握緊了手中的杯子,緩緩地?fù)u了搖頭,“我不懂。” “你懂得,祁寒,要不然你也不會想要放過他,即使一開始確實心術(shù)不正,你卻還是把他當(dāng)了朋友不是嗎?”沐空安淡淡地說道,“在尚凌軒的世界里,喜怒哀樂都是如此的鮮明,鮮明到讓人嫉恨的地步,” “他從來沒有什么隱瞞的,喜歡和討厭都是鮮明而直接的,他的世界就像一個真正的孩子的世界,簡單而純粹,似乎還沒有那些讓人心累的灰,” “我喜歡他,”沐空安唇角上染上淺淺的笑意,“喜歡他的率性,喜歡他的真實,因為他的存在,在這片朦朧而昏黑的世界里,我才能看到那么張揚而燦爛的色彩,” “他帶著他那張揚的生命力,闖進(jìn)了我的世界,將我?guī)С隽四且黄煦纾便蹇瞻矊χ詈p輕笑,“你一直以為你處處比他好,實則不然,祁寒,你比不過他。” 祁寒的瞳孔睜大,沐空安繼續(xù)道:“你確實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你確實理智冷靜自控力強(qiáng),這也恰恰制約了你,如果說你是月亮,內(nèi)斂;那么尚凌軒就是一個太陽,而我需要的是陽光啊,祁寒。” “你太理智,也恰恰決定了你永遠(yuǎn)不會愛一個人超過你自己,你下意識的在作出決定之前就替自己找好了退路,你永遠(yuǎn)不可能真正地毫無保留的愛上一個人,”沐空安看著祁寒,目光柔和的不可思議,“你太像我了,祁寒。” “你適合被愛而不是愛人,祁寒。”沐空安笑笑,“我會飛蛾撲火,但僅僅只限于一個人。” “祁寒,你喜歡的人或許從來都不是我,你喜歡的是那一份毫無保留執(zhí)著的愛情,因為你缺少它,你缺少愛,所以你愿意得到它,但是祁寒,我和你一樣,我從來都不是能施以別人愛的人啊。” “我膽小懦弱惶恐而緊張,在那個黑不見底的世界里,是尚凌軒把我拉上來的,與其說我愛他,不如說他愛我,”沐空安直視著祁寒,“你以為我是愛得最深的那個嗎?” 沐空安緩緩地?fù)u頭,“愛得最深的那個恰恰不是我,所以我才能容忍,容忍他的任性。” “因為我知道,一旦他發(fā)現(xiàn)他的感情,他會比我更痛苦,而我,一直在等著這一幕,”沐空安輕輕閉上了眼,眼瞼下一片暗沉,“飛蛾撲火的愛情固然慘烈,可也真的壯美不是嗎?” “只有這種愛情,才能喚起我們心中最后的那絲情感啊,”沐空安睜開眼睛,清澈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光亮,就像那時候祁寒一見鐘情的樣子。 祁寒手有些不易察覺地抖,他以為是自己算計了一切,沒想到卻是那個人算計了自己! “你什么都算好了……”祁寒的嗓音沙啞,眸子卻像鷹一般銳利。 我遇見你喜歡上你我做的這一切你都算好了嗎?! 祁寒心里陡然生出了一股憤怒和掙扎,隱隱還有些痛苦和恐懼,面前的這個人,再也不是他意識里那個仿佛水晶一般透明的孩子了。 “所以我說,祁寒,你不適合做一個惡人,”沐空安露出一絲諷笑,“壞人應(yīng)該是我這樣的,你別逼你自己了,你狠不下心的。” 沐空安的眸子依然那么漂亮,柔和的不可思議,他就帶著這樣的眸子說出那般讓人震驚的語音,祁寒在那一瞬間,突然覺得有什么長久的堅持碎掉了,“你從什么時候懷疑我的?” “你回來的那一天,”沐空安沒有什么猶豫地說道,“正常人都不會就從美國待一年就回來吧?你在初三升高一的暑假里離開,打著為了學(xué)業(yè)的名號,可是你在高二就回來了,僅僅一年,你能學(xué)到什么?” “那么你的回歸,必然有所圖謀。” 沐空安半閉上眸子,從容不迫道:“你的一切舉動都太刻意了,在我和尚凌軒多次發(fā)生沖突的時候,你都在我們之間調(diào)停,對于一個你剛剛認(rèn)識的人來說,這很奇怪不是嗎?在朋友吵架你和其中一方不熟的情況下,乖乖保持沉默才是正理啊,而你,一直在調(diào)解,”沐空安聳聳肩,“好吧,姑且算你喜歡我才這樣做。” “那么,你跟著尚凌軒一起到我家來,每一次都恰到好處的安慰我,每一次我和尚凌軒吵架就有你的身影,每一次我對他失望一些你就會對我更好一些,好吧,姑且也算你喜歡我。” “體育課選課你真是太急躁了,尚凌軒絕對不會主動去換課程的,一定是有人說了什么推動了這件事,稍微一思考就能想出來,如果你真的喜歡我,為什么這么折騰我呢?當(dāng)然這也能用你為了減少我對尚凌軒的好感度來解釋,” “但這樣,問題就來了,”沐空安喝了口茶,“尚凌軒是你的好友,你一直都以溫和優(yōu)雅而出現(xiàn)在人面前的,那么你竟然用這種辦法來挑撥我和尚凌軒,那么你真實的性格和表現(xiàn)出來的那一面是否一致呢?” “你看似一直在幫我,但卻一直在挑撥我們倆個,直到尚凌軒徹底明白他對我的感情,”沐空安頓了一下,眸子漸漸變得冷厲起來,“而你,這個時候卻開始了對我大肆追求。” “而之后你的表白,更加深了我的警惕,以至于在這之后的事情,我更是嚴(yán)防死守。” “你或許確實喜歡我,但你這所謂的喜歡下面隱藏了太多東西,以至于到最后,甚至你自己都不能很好地理解你對我的的感情,就只能用‘我喜歡你’這四個字來騙自己,不是嗎?” “而這時候,我在報紙上看了這一次換屆的候選人,有一位姓祁,而他最大的競爭者,就是那一位姓尚的,也就是尚凌軒的父親,” “如果在這個時候,這一位尚姓候選人爆出兒子是同性戀的丑聞,會有多么大的影響呢?即使同性戀婚姻合法的今天,仍然有不少反同組織,而這更可以讓這位候選人喪失民心。” “但是那一位,不能是你,所以你選擇了我。” 祁寒聽到這,緩緩地勾出一抹笑,“你既然知道的那么清楚,為什么還給我開門呢,你不知道我會做些什么嗎?” 沐空安沉默了一會兒,嘆息道:“時間到了,祁寒。” 什么?!祁寒驚愕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不能動彈了! “你真的以為,我會跟你廢話那么久嗎?”沐空安輕輕地嘆氣,“我知道你不會喝茶,所以我在杯子上抹了藥,茶里是解藥,或許你該感謝,這幾天的相觸使我還是了解你的,” “超市的視頻在你手里對嗎?那份視頻在你手里,我怎么可能讓你暢通無阻地走?” 祁寒的眸子猛地睜大,他努力地想握成拳,卻沒有一絲力氣,他的神智也開始松散,沐空安嘆了口氣。 他伸手,將祁寒弄得衣冠不整,然后拍了些照片。 祁寒意識不清,竟然不知道沐空安拍了些什么。 門鈴響了。 沐空安開了門,尚凌軒跌跌撞撞的進(jìn)來了,他臉上被劃了一刀,還在滴滴的流血,他看著他,盡力地微笑,道:“我將她帶回來了,空安。” 說完,仿佛再也受不了一般,他整個人向后栽去,沐空安反應(yīng)不及,只聽到一聲沉悶的響聲。 沐空安看著那個人破爛的衣裳和臉上那道刀傷,他看著坐在旁邊哭泣的孫曉萌,孫曉萌哭喊道:“空安!尚凌軒!” 沐空安摁住自己發(fā)顫的手指,打了120,他看著昏迷不醒的男人,眼角無意識的流下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