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至尾，一句話都沒說。

    空氣里是死一般的寂靜，整個教室也只剩下了四個人，祁寒從旁邊看著，仍是一臉溫雅的笑容，完完全全沒有上去解圍的意思。

    沐空安看著尚凌軒手中的教條，尚凌軒站在原地，手中捏著那些假條，紋絲不動。

    沐空安跟他對峙了一會兒，猛地轉頭就走，尚凌軒猝不及防地看著沐空安的背影，完全沒想到那個人會放棄假條決絕離開，心里竟然有些慌張，仿佛這個人就會這么走出自己的生命，再也不回頭。

    尚凌軒不甘地叫出聲，“沐空安，你不要假條了嗎？！”

    沐空安連頭都沒有回，走回位置對著孫曉萌笑道：“曉萌，去醫務室可好？”

    留在教室的話確實需要體委的假條，而如果去醫務室的話需要的是病假條，那個假條沐空安也有。

    被沐空安完全忽視的尚凌軒心中陡然竄出來火苗，“沐！空！安！”

    沐空安沒有回頭，他還是對著孫曉萌說這些什么，他的聲音很低，尚凌軒聽不見，心里的怒火幾乎要炸了，“沐空安！就為了個婊子你他媽的就把十幾年的兄弟情忘得一干二凈！你還是個東西嗎？！”

    “你以為她做得那些爛事沒人清楚嗎？！也就是你這種沒智商的才會被她盯上利用！”

    “你長點腦子不行嗎？！你他媽的以為老子愿意在你身后亦步亦趨地護著你啊！不是兄弟誰管你啊！”

    沐空安感到孫曉萌身子一震，情不自禁地將孫曉萌護在身后，冷冷地對上尚凌軒那狠戾的眸子，平靜道：“尚凌軒，我喜歡她。”

    “就算利用，我也心甘情愿。”

    什么——？！

    一道閃電橫空劈下，尚凌軒只感到五雷轟頂！

    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反應，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仿佛在抗拒著什么。

    我喜歡她，這四個字就像一把鋒利的劍，直直地插進他的心臟，

    痛、不、欲、生

    猛地一步，身后的桌子被尚凌軒撞后一大步，桌子上的東西“稀里嘩啦”地掉下來，那聲音在這寂靜的氛圍里竟然是如此清晰。

    “沐空安——！”如野獸一般的嘶吼聲劇烈地響起，沐空安冷眼看著那個目眥盡裂的少年。

    “你、騙、我！”這幾個字仿佛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般，帶著連主人都不曾意識到的顫抖。

    沐空安輕輕一笑，那笑容看在尚凌軒眼里格外諷刺，

    “你說過的，你明明……！”尚凌軒一下子就頓住了，沐空安說過什么呢？

    沒有，他從來沒告訴過自己，他喜歡自己。

    從來沒有。

    那一瞬間，尚凌軒格外迷茫，那個人竟然從來沒有說過喜歡自己，可是他告訴自己他喜歡那個女人。

    尚凌軒想要說什么，但最終只是顫了顫嘴角，什么都沒說出來，胸口仿佛被扯出一個大口子，嗖嗖的漏風。

    尚凌軒看著他一直認為永遠不會離開自己的人，突然感覺那么陌生，那種nongnong地被拋棄的感覺席卷全身，讓他整個人都在輕微的顫抖。

    “我明明什么呢？”沐空安涼涼地笑了，面目夾著些哀傷，他伸手揉了揉太陽xue，平靜道，“我明明什么呢，尚凌軒？”

    尚凌軒哆嗦著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緊接著，尚凌軒仿佛是不愿意面對一般，幾個健步沖出門外，把門摔得震天響，沐空安看著搖搖晃晃的門，半晌扯出一抹笑，

    卻是無盡的諷刺。

    祁寒將那些假條放到沐空安手里，眸子黑壓壓的，看著旁邊的孫曉萌，半晌冷笑地挑起孫曉萌的下巴，輕笑道：“你看上的，就是她？”

    祁寒明明是笑著的，卻讓人感覺到森森的冷意，沐空安只感覺像是被豺狼盯上一般，骨頭中不自覺滲出些涼意。

    沐空安拍開祁寒的手，祁寒不在乎地笑笑，他貼在沐空安的耳邊，語氣仍然是曾經那般溫雅柔和，“真可惜，你注定不能跟她在一起。”

    沐空安冷冷地看向他，祁寒輕輕地笑，湊近沐空安，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輕道：“沐空安，你信不信，我會讓你一無所有？”

    沐空安一把推開他，眸子冷硬如冰，祁寒完全不在意，伸出舌頭舔舔自己的手心，語氣緩慢地加上了下一句，“什么都沒有，只有我。”

    說罷，甚至不等著沐空安回答，轉身就走了，沐空安目瞪口呆地看著祁寒的背影，心里拔涼拔涼的。

    麻麻，救命！變態出沒了qaq！

    *******

    沐空安最后還是拿著那張假條去找老師請假，猶豫了一下，在假條名字旁邊加上了自己的名字，放孫曉萌一個人在教室，而且在剛剛被尚凌軒指著鼻子罵了一頓以后，沐空安還真的不大放心。

    等到沐空安從班主任那里回來的時候，孫曉萌還是維持著剛才的姿勢趴在那里，沐空安將請假條放在講桌上，回到位置上趴在桌子上陪著孫曉萌。

    沐空安自己是個男人啊，女孩子的心思他還真不懂，揣摩都揣摩不來，可是這是任務啊，看孫曉萌這個樣子，萬一有點什么事，自己哭都沒得哭。

    猶豫了半晌，剛想要開口便聽見女孩子有些沙啞的聲音，“沐空安，你喜歡我？”

    “恩，很喜歡。”沐空安沒有什么猶豫地說。

    “是對家人般的喜歡吧，”女孩子笑笑，眉宇間全是慘淡，她猛地撲進沐空安的懷里，帶著哭腔道，“我是不是真的很賤？”

    沐空安并沒有立刻回答，這時候女孩子似乎也沒有想要他回答的意思，只是繼續說下去。

    “我明明知道的，我明明知道他不喜歡我，還非得自甘下賤跑過去獻身給他，人家完全看不上！”

    “我他媽的為什么這么賤啊！”

    沐空安猶豫著輕輕地撫摸著女孩子的后背，輕聲道：“這也是一種勇敢啊，勇于追求自己所要的，只可惜方法不對。”

    “曉萌，你很好，相信我。”

    “嗚……嗚……”控制不住般，女孩子在少年身邊嚎啕大哭。

    “我恨他！我恨他！”

    “你很好，真的很好……”

    “嗚……嗚……為什么他要這么大肆張揚！……”

    “我只是喜歡他，我只是喜歡他而已啊嗚……嗚……”

    “所以一張紙條我就信了，我就自甘下賤地去了……！”

    “他讓我成了一個笑話……！”

    “我傻傻地以為他喜歡我，結果那不過是個賭約——！”

    “總會有人珍惜你，明白你的好的，哭吧，發泄出來就好……”沐空安聽著女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心里竟然也有些感同身受的悲傷，他輕輕拍打她的后背，任女孩子發泄。

    “嗚……嗚……”

    他終于明白，尚凌軒是知道了什么才這么厭惡孫曉萌的了。

    他也終于明白，尚凌軒為什么婊子婊子的叫了。

    只是尚凌軒，你永遠也不會明白，自甘下賤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氣和深情的。

    “曉萌，鳳凰只有浴火才能重生，而你，一定會成為那最耀眼的鳳凰。”

    ********

    祁寒下來的時候，尚凌軒正坐在一邊的草地上，周圍幾乎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帶，沒有人敢靠近。

    祁寒微微閉了閉眼，他突然覺得自己實在是一個好人，這時候，竟然還想點醒自己的情敵。

    “凌軒，”祁寒平靜的叫著，尚凌軒皺起眉張口就道：“滾……！”

    “我是祁寒，”

    尚凌軒一頓，語氣有些緩和道：“祁寒，有事嗎？”

    祁寒坐在他旁邊，笑道：“就這么生氣？因為沐空安喜歡她？”

    “沐空安才不喜歡她！”尚凌軒氣惱地嘶吼道。

    “呵……”祁寒憐憫地看著尚凌軒，“那空安喜歡誰呢？你嗎？”

    祁寒湊近尚凌軒，“別騙自己了，他怎么可能喜歡你呢？”

    尚凌軒的眸子猛地睜大，祁寒輕輕笑道：“凌軒，我喜歡沐空安。”

    什么——？！

    一拳帶著呼嘯的風聲直直地打在祁寒的嘴角上！

    尚凌軒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做出了最直接的反應，他紅著眼睛低聲吼道：“不準——！”

    祁寒揉著嘴角，輕聲道：“你憑什么不準呢？”

    尚凌軒猛地站了起來，張嘴就想說什么，但是沒說出口，半晌才頹然道：“我喜歡你，祁寒。”

    祁寒笑出了聲，他指著自己的嘴角，嘲諷道：“這就是你的喜歡？”

    尚凌軒張口結舌，煩躁地揉了揉頭發，冷聲道：“你離他遠點！”

    “呵，”祁寒淡淡地說道，“尚凌軒，你還想騙自己到什么時候？”

    “我喜歡沐空安，我會追求他，”祁寒說的斬釘截鐵，沒有一絲回旋的余地！

    尚凌軒一拳就揮過去，祁寒伸手去擋，兩個人竟然你來我往地打起來了！

    cao場上的人都被他們引了過來，只聽得到尚凌軒近乎野獸般嘶吼道：“他是我的！你離他遠點！”

    然后，尚凌軒愣住了，祁寒一腳把他踹倒，竟然也停了手，他緩緩地對著尚凌軒笑了笑，“看吧，這就是你最真實的想法啊，尚凌軒。”

    尚凌軒跪在原地，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原來我對他，竟是這般心思嗎？

    尚凌軒恍惚間看見祁寒的嘴一張一合，竟聽不清他到底說了些什么。

    “尚凌軒，你承認吧，你喜歡他。”祁寒輕輕地說，眸子間帶著顯而易見的憐憫。

    好半晌，尚凌軒才道：“是的，我喜歡他。”在他放棄我之后，我才發現我喜歡他。

    為什么會這么冷，九月天，艷陽高照，

    為什么我會這么冷？

    尚凌軒冷得身子都在發抖，

    在他放棄我之后，我終于意識到——我喜歡他。

    *******

    孫曉萌心情特別差，沐空安多多少少總有些擔心她的精神狀況，這情況下去在學校里也不能安心上課，索性直接請了假，說自己需要去醫院檢查身體，說孫曉萌身體不舒服，就跟孫曉萌一起出了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