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出宮
王羅西本來就對男人的自制力不抱希望,但是次日晚膳時分,李子恒躲閃的神色還是讓她心口一窒。 李子恒半天沒有動筷子,王羅西也沒了胃口。她干脆問道:“陛下可是犯規了?” “朕、朕……” 看著眼前男人慌亂的樣子,王羅西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既如此,那我們的約定就算作廢了。”王羅西面無波瀾地說:“本來也只是孩子氣的游戲,陛下不必介懷。” “朕沒有……她只是用口舌給朕弄了,朕沒有……” “陛下難道想說口舌就不算嗎?”王羅西冷冷地問。 “她殿里燃的是你喜歡的香,她的小衣也和你的很像,朕腦子一時糊涂……” 一旁侍立的小梅腿腳突然有些發軟,好生生站著卻趔趄了一下。自己雖然嘴上拒絕了弟弟,可是看弟弟那失魂落魄的樣子,自己這個做jiejie的怎么忍心?機會一來,就鬼使神差地找上了馮昭儀身邊的侍女…… “陛下!”王羅西打斷了他:“大丈夫敢作敢當,陛下找借口的樣子很難看。” “西西不要怪朕,好不好?”李子恒伸手就要去抱她,卻被她一掌格開。 王羅西揮退了下人,才沉聲說:“這事本來不怪陛下。我們的比賽太過草率,沒有考慮過其他人的感受。如今提前結束了,臣妾覺得輕松。” “西西……”李子恒焦急地喚道,心里有不好的預感。 “臣妾也想清楚了,”王羅西抬眼道:“臣妾不想給陛下生孩子了。” “西西!你不要任性!你也說了我們的比賽太草率,比賽的約定也不應算數!”李子恒耍起無賴來。 “就算不管比賽,臣妾也不想給陛下生孩子了。后宮的女人各個想懷上龍種,陛下若是想要孩子,只需去得勤快些。” “王羅西!你不想給朕生,難道想給別人生嗎?!”李子恒愈發暴躁起來。 “如果我要生,也是給自己生。”王羅西毫不畏懼地抬頭直視眼前的男人,那在百官萬民面前無往而不利的帝王威壓卻從不曾讓她低頭。 “西西,你的孩子不一樣。朕答應你,你的子嗣一定會繼承朕的大統!”李子恒真的急了。 “陛下還答應了守貞兩個月呢。想必陛下轉頭就能用同樣的話討別的女人歡心,順便再許人家一個皇后之位。”王羅西也是真的不耐煩了,撕下了冷靜的面具,開始冷嘲熱諷:“再說了,陛下真以為自己想要誰繼承皇位誰就能繼承?陛下不記得自己的幾個堂兄弟是如何斗得你死我活,最后把皇位便宜給了陛下的嗎? “皇后慎言!” …… 兩人最終還是不歡而散。 李子恒一走,王羅西就把小梅召了進來。 “你好大的膽子!”王羅西一句話扔出來,擲地有聲。 小梅腿腳一軟,撲通就跪下了。 “當年父王見你一家千里迢迢逃荒而來,甚是可憐,才把你收入王府為婢。這么多年來,西北王府和本宮可曾虧待過你?” “回娘娘,不曾……”小梅的聲音在顫抖:“自娘娘小時,奴婢就在娘娘身邊伺候,十二年來未曾克扣過一文薪錢,未曾遭受過一頓打罵,奴婢感激涕零……” “既如此,那不知馮昭儀許了你多少好處,讓你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助她取悅陛下、挑撥本宮和陛下的關系?” “求娘娘明鑒,奴婢受娘娘恩惠,從不敢有二心。如今奴婢做錯了事,任憑娘娘責罰,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只是……”小梅抽噎著,竟哭喊了起來:“只是求娘娘莫怪我弟弟啊……” 王羅西心下一驚。從不知自己的侍女還有個弟弟,怎的還和自己扯上了關系似的? “你何時有個弟弟?可是馮家人拿你的弟弟威脅你?”皇后面色稍緩。 聽小梅哭哭啼啼地把自己和寧盈枝的姐弟關系和盤托出,王羅西一時無語。原來自己身邊的男人一個個的都能耐得很,自己才是一直被牽著鼻子走的那個。 “你既對本宮有異心,本宮留不得你。”王羅西皺著眉頭閉上眼睛,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陛下和馮昭儀的事情,多少也是本宮順水推舟,本宮也不至于全部怪在你的頭上。你就自請出宮去吧。” 小梅心知娘娘這是在趕自己走,以后自己就是布衣百姓了。她恭恭敬敬地應下,又囁嚅道:“娘娘……那寧樂師……” “這不是你該管的!”王羅西厲色道。 小梅不敢多言,認認真真磕了叁個頭,就離殿收拾行李去了。 …… 王羅西囑人去向西北王要了一個靠得住的家生子過來當自己的新侍女。宮中侍女均由尚宮局統一甄選培訓,唯有后妃的貼身侍女可以從家中帶來。比起尚宮局選送的不知經手了多少道人的宮女,王羅西更愿意相信王府中從小培養的女婢。 次日,王羅西申報了出宮去探望元容郡主。她坐上馬車離了宮門,向浚儀橋街的郡主府駛去。 元容郡主多少知道宮中的消息,帝后修好和昭儀懷喜又是宮中人人議論紛紛的大事,所以一看到王羅西面色陰郁地走進來,就明白了是什么事。她遵著禮節問了皇后娘娘安,就輕輕抱住了自己的閨中密友。 …… 不久之后,皇宮的御書房之內。 “皇后到底說了什么?!!”天子站在桌案后咆哮。 桌前低頭侍立的是去歲的狀元郎白芝山,心里飛速盤算著說真話和打哈哈哪個能讓自己死得好看一些。 白芝山是布衣出身,即便在科舉中取了狀元,本來也應該從九品的芝麻小官做起,但僥幸得了元容郡主青眼,便憑借著婚事被皇帝封了了正六品的承直郎。這承直郎是個散官,平日里并沒有太多和皇帝接觸的機會。今日里先是皇后娘娘來了郡主府,自己馬上又被陛下急召進宮,白芝山心里就暗叫不好。一見到陛下,他就知道果然是為了皇后娘娘的事。 “皇、皇后娘娘說不宜過于計較兒女情長……”白芝山斟酌說著,抬頭覷見皇帝臉色鐵青,當即就后悔沒有說得更委婉些。他想到皇后娘娘本來說的那句“本就不該搭理那反復無常的狗東西”,還有自己妻子瞟向自己時那“天下烏鴉一般黑”的眼神,白芝山就一頭冷汗。 “她敢不計較?!她以為她是誰!仗著朕的恩寵就無法無天,到頭來竟然有臉說不計較?!”李子恒一把掃下了桌上的茶杯,旁邊的內侍熟門熟路地悄悄過來收拾了碎片和水漬。 “她還說了什么?!”皇帝發了一通脾氣之后,繼續惡聲問道。 “真、真沒了。微臣待了片刻,便被郡主趕出來了……” “那皇后離了郡主府之后去了哪兒?皇后把宮人都留在郡主府,改用了你家的車馬,別說你不知道!” 白芝山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苦——果然被問到這件事了。這種仔細調查一下就能知道的事情是萬萬不可欺瞞圣上。白芝山硬著頭皮答道:“皇后娘娘去了汴河邊的酒樓……” “去酒樓做什么?”皇帝的面色越發陰沉。 “這微臣確實不知,皇后娘娘沒讓任何下人跟進去。”白芝山的身子躬得更低了,恨不得直接跪下去,好減輕一點存在感。雖然下人確實沒有跟進去,但是去那種地方還能做什么? “哪家酒樓?”皇帝的面色突然變得冷靜,卻像是一種山雨欲來之前的假象。 “攬、攬、攬云閣……” 御書房的黑檀木桌案被人一腳踹翻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