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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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思量,若是在府上熬藥,肯定會被jian猾的老嬤嬤看到,萬一抓個正著,還不太好解釋,她肯定要把黑鍋背著,那樣她被趕出府,以后就沒人服侍小姐了。 而且在外面喝藥,回去萬一流血,也好有說辭,就說突然來了小日子,腹中疼痛,女子都有那么幾天,自家小姐以前的小日子也不太準(zhǔn),應(yīng)該不會引起懷疑。 “好,就這么辦。” 薛蓉做了一個深呼吸,既然決定流掉這個孩子,就不能猶豫,時間拖得越久,她就越狠不下這個心來。 破廟在城東的方向,馬車行駛了半個時辰,丫鬟打著油紙傘先下了馬車,薛蓉,尼瑪和青璃隨后跟著下來。 這件寺廟似乎有一些年頭,在細(xì)雨的襯托下,朱紅色的外墻更顯得厚重,這里應(yīng)該曾經(jīng)是個香火旺盛的地方,也鼎盛過,看建筑的大氣,就不是一般的小廟可以比擬。 大殿之內(nèi),塵土堆積,蛛網(wǎng)縱橫,塑像已經(jīng)殘缺不全,壁畫因時常受到風(fēng)雪的侵襲,也色彩斑斕模糊不清了。 在殿上有很多草堆,也有一些破衣衫爛鞋子,這應(yīng)該是晚上有人住的地方。尼瑪進(jìn)來之后,熟門熟路地繞到大殿佛像的后方,原來這里別有洞天。 里面有幾間屋子,其中有一間很小的房間是尼瑪自己的,因為她是女子,這里的人格外照顧她,所以才騰出來,雖然只有茶水間大小,里面破舊,布置還算整齊,地下是厚厚的稻草,她晚上沒回來,也沒有人進(jìn)來占領(lǐng)她的地盤。 “爺爺,你在不在?” 尼瑪輕輕地叫喊了一聲,等了一會兒,也沒聽見有人應(yīng)聲。她鋪開上面的稻草,對著薛蓉和青璃道,“這稻草我每天都會去曬的,所以還算干凈,這里面沒有椅子,不嫌棄的話坐下來歇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你過去吧,無妨。” 薛蓉抱著胳膊,打量著這個潮濕的小房間,她眼尖地看到,后墻上已經(jīng)浸透下來水漬,看來這破廟年久失修,漏雨,這種地方,怎么能住人呢?原來自家家貧,可是家里的柴房都比這里好。 青璃不確定尼瑪以后還會不會在這邊住,她悄悄地從空間找了點防蟲的藥粉,撒在墻角處。這種地方四面漏風(fēng),冬日溧水城比平陽還要冷一些,她真不曉得尼瑪是怎么挺過來的。 隔壁,撲通一聲,緊接著,傳來尼瑪?shù)目蘼暎嗔裆痪o,和薛蓉對視一眼,二人不約而同地站起身,來到隔壁。 一地凌亂,食盒已經(jīng)被尼瑪打翻,從酒樓帶回來的菜灑得到處都是,白胖胖的饅頭滾落一地,上面沾染了灰塵,外皮已經(jīng)黑了。 尼瑪正趴在草墊子上哭泣,上面躺著一個骨瘦嶙峋的老人,看著也有花甲之年,他的下巴凹了進(jìn)去,滿臉如橘子皮一樣的褶皺,臉色臘黃,一看就是常年吃不飽的模樣,此刻奄奄一息。 “爺爺,爺爺,尼瑪回來了,爺爺!” 在老乞丐的周圍,還有半個黑面饅頭,一碗已經(jīng)涼透了的菜,老乞丐勉強(qiáng)抬起了枯瘦的手,用盡全力地摸摸尼瑪?shù)念^,又指了指旁邊的那半個饅頭和菜。 昨日運(yùn)氣好,有好心人給了饅頭和菜,雖然不多,可是卻不錯,老乞丐自己舍不得吃,他一個要入土的老頭子了,就放在邊上,一直等著尼瑪回來,這是他在破廟里唯一能讓他感受到溫暖的女娃,將來也會有好命的。 “爺爺,我給你帶了好吃的,爺爺!” 尼瑪痛哭著,淚水已經(jīng)打濕了頭巾,她也顧不得了,看到老乞丐想著她,一定是等了她一夜,尼瑪?shù)男睦锞秃歪樤粯犹郏F(xiàn)在有銀子了,可以讓老乞丐過上好日子,頓頓有饅頭吃。 老乞丐渾濁的眼睛里,流下一行清淚,對著尼瑪點點頭,好像在安慰她,不要傷心,人總是要走那么一天。 “怎么辦,卓瑪,我該怎么辦?” 關(guān)鍵時刻,尼瑪慌亂了,她想用一切辦法挽留住老乞丐,現(xiàn)在她有家回不去,不能再失去親人了!想到這些日子來,他對她的照顧,更是忍不住潸然淚下。 淚水流淌到了青璃的手臂,她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輕顫。青璃用手幫助老乞丐把脈,罷了,這種時候,暴露一些醫(yī)術(shù),就暴露了吧。 “別擔(dān)心,尼瑪,他沒有事。” 老乞丐年邁,常年吃不飽飯,身體已經(jīng)過度消耗,如果調(diào)養(yǎng)一番,還能堅持一段日子,她不忍心看到這種場面,所以從身后的小包袱拿出竹筒,喂了他點空間里的靈泉。 “卓瑪,你會醫(yī)術(shù)?” 薛蓉被這種氣氛感染,也紅了眼眶,見到青璃的動作之后,又顯得有些驚訝。 “會一些而已,粗淺的。” 青璃點點頭,扶起尼瑪,這個地方太寒冷潮濕,又陰森森地,根本不適合調(diào)養(yǎng),如果想讓人恢復(fù),必須找個小院子。 “找個院子嗎?” 薛蓉是個熱心腸,立刻答應(yīng)下來,在溧水城買一個獨(dú)門獨(dú)院,只有兩三間房的小院子不算貴,也分地點,稍微偏遠(yuǎn)的地方,要便宜一些,一般有五十兩銀子就夠用了,若是在城里,大概要一百兩左右。 薛蓉本想提議先賃住一個小院,她突然想起來,異族女子不討喜,很多百姓們不愿與之打交道,就怕他們拖欠租金,再說尼瑪還要在溧水城住下去,最好的辦法就是買個院落。 青璃掏出身上的荷包,遞給尼瑪,這是薛蓉給的一百兩銀票,本來她也沒想著占便宜。用一部分銀錢買小院子,剩下的置辦一些家當(dāng),也足夠生活一段日子。 說干就干,薛蓉脾氣急,讓尼瑪在這里照顧老乞丐,她拉著青璃上車,想要以最快的時間在附近尋找一個院落。 這邊靠近城外,地點比較偏,百姓們住的院子很大,里面還有空余的地方種菜,可惜這邊沒有中人,誰家要賣院子,她們還要敲門,挨家挨戶的打探。 巧的是,有一戶百姓正急著賣房子,他們一家三口要到外地去投奔親戚,急等著路費(fèi),而且因為著急,價錢也壓得低些,只要五十兩銀子就肯賣,并且一些被褥,鍋碗瓢盆,家具等他們都帶不走,所以全部贈送。 院子有三間正房,朝南面,側(cè)面有灶房和柴房,應(yīng)該是最近兩年翻修過,屋頂上的瓦片都是新的。薛蓉覺得太小,但是青璃很滿意,第一是價錢絕對合算,位置比較偏,避免打擾,二人完全夠住,清凈。 己方也著急,薛蓉并沒有討價還價,讓貼身丫鬟帶著人去衙門辦手續(xù),這一家人早就收拾好了包袱,只要手續(xù)辦妥了直接出城去,急匆匆地,瞬間,院子里只有青璃和薛蓉大眼瞪小眼。 “灶間里怎么一點米面都沒有啊,天啊,也沒有青菜和油,尼瑪住進(jìn)來,吃什么?” 薛大小姐想到這個頭痛的問題,她跺跺腳,剛才應(yīng)該交代丫鬟,等辦完了手續(xù),順便采買點東西回來。 “啊,這被子多久沒洗了,還有屋子,也不知道打掃打掃!” 薛蓉一直在挑剔,但是她也不是什么都沒干,小院有一個好處,院中有獨(dú)立的水井,打上水來之后,她找了塊布巾,開始進(jìn)行大清掃,動作麻利。 “卓瑪,高麗紙破洞了,晚上進(jìn)冷風(fēng),提醒我,到時候買點,幫著重新糊上。” “還有這桌子,怎么缺腿的,底下墊了塊磚頭,真是的,咋過的日子?” 青璃一臉黑線,這里總比破廟好吧,當(dāng)然達(dá)不到薛蓉的標(biāo)準(zhǔn)。 好久沒做家務(wù),青璃還不如薛蓉,擦了幾下桌椅板凳,布巾就變成了黑色,可見這家的衛(wèi)生狀況著實讓人擔(dān)憂。 忙了半個時辰,絲毫不見起色,薛蓉幾乎要崩潰了,她跑到隔壁鄰居家敲門,有錢好辦事,叫來了七八個手腳麻利的婦人,讓她們一起擦洗整理。 人多力量大,很快,屋子里窗明幾凈,只是外面下著雨,那些破舊的桌椅等都被薛蓉讓人扔進(jìn)了柴房,她給了其中一個婦人銀錢,讓她去雜貨鋪子采買一些。 收拾妥當(dāng)之后,小院子里恢復(fù)了朝氣,即使在下雨天,也絲毫沒有頹然的模樣,薛蓉是個講究的人,還特地買了兩盆應(yīng)景的菊花點綴,青璃抽抽嘴角,她不覺得尼瑪能養(yǎng)得活。 這里整理過后,已經(jīng)到了掌燈時分,車夫去破廟接人,青璃這邊還要燒熱水,今兒下雨,淋雨后怎么也要洗漱下。以后,這里就是尼瑪和老乞丐的家。 ------題外話------ 說話的二更來了,求票票啊求票票 我發(fā)現(xiàn)有點時光錯亂,文中現(xiàn)在是秋天,然后我也當(dāng)成秋天了,汗噠噠,總以為現(xiàn)在是9月份 ☆、第046章 密謀(一更) 下雨天,天黑得早,也就是約莫酉時,天色漆黑一片,屋里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薛蓉托鄰居家手腳麻利的婦人,殺了一只老母雞熬湯,又炒了兩樣小菜,蒸一大鍋的饅頭,確保這幾天那尼瑪和老乞丐有吃的。 等了半個時辰,門口這才傳來馬車的響動,在吃飯之前,薛蓉請了婦人家的男人,幫老乞丐擦洗,清潔一番。尼瑪畢竟是個女兒家,不好做這樣的活計。 第一次來這樣的小院子,尼瑪拿到了一張薄薄的房契,她不認(rèn)識字,可看到上面的大紅色印鑒,仍有落淚的沖動。昨天她在沒遇見青璃之前,還是一個因為飯食擔(dān)憂的異族女,今日就有了自己的屋子,不但如此,還有一個小院子,這里就是她的家了! “卓瑪,你掐我一下吧,這是真的嗎?” 尼瑪手里捧著房契,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她的雙手顫抖著,可以想象她現(xiàn)在的內(nèi)心是何等激動。 “是真的,尼瑪,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 薛蓉站在旁邊,面帶著微笑,她看了一眼青璃,盤算用不用也給青璃買上一所院子,或者說她們異族女子可以同住?薛蓉以前沒有接觸過異族女子,就只聽說市井的風(fēng)評比較差,所以她就下意識的討厭這類人群。接觸之后,發(fā)現(xiàn)百姓們的說辭難免偏頗,真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尼瑪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被這天大的驚喜砸中,好比天上掉了個大餡餅,此刻情緒很復(fù)雜,有些狂喜,又覺得受之有愧,可她不能拒絕,因為只有安定下來,她才能照顧老乞丐。 灶間里,雞湯香氣撲鼻,尼瑪咽了咽口水,“這是熬了雞湯?” “恩,補(bǔ)補(bǔ)身子吧。” 薛蓉指的是老乞丐,可是她不知道怎么稱呼,這么叫人似乎有點不禮貌,所以下意識地省略。 老乞丐的身子很虛榮,一次不能吃太多油膩的東西,青璃建議端上一碗撇了油的雞湯泡飯,加幾塊軟爛的雞rou。老乞丐的胃口不錯,吃了一大碗,洗漱過后太疲憊,很快就睡著了。 薛蓉沒有留下來用晚膳,這邊剛好有灶間,貼身丫鬟去把從郎中那里開的藥材熬成了一碗黑漆漆的湯汁,薛蓉坐在油燈旁邊,托著腮發(fā)呆。 或許是一夜未睡,油燈微弱的光亮,把薛蓉的臉頰映照得更加蒼白,她眼眸中含著淚水,此刻看去,衣衫單薄,無比柔弱。 “小姐,喝了湯藥吧,奴婢買了蜜餞,到時候吃上幾顆,嘴里就不苦了。” 貼身丫鬟沉默了一會兒,她端著藥碗,這會兒的溫度剛剛好,再涼點,怕失去藥效。況且現(xiàn)在時辰不早,自家小姐得趕緊回府,不然夫人會擔(dān)心,也會被老爺一頓痛罵。 薛蓉辦事麻利,這個時候卻不如剛才那么決絕,真的要到做選擇的時候,她反倒退縮,哆嗦著手,摸到藥碗的邊緣,很快又縮了回去,好像面前的藥碗就是燙手的山芋。青璃很能理解薛蓉此刻的心情,或許,或許心里還留著殘念吧。 女子十幾歲,是最美好的年華,從身體到心,都給了一個男子,遭到這種冷遇之后,內(nèi)里一定受到不小的刺激,可是事實就是事實,從那天那個將士言談中,就可以看出,對方絕對不是托付一生的良人,當(dāng)斷不斷,必受其亂。 “薛小姐,雖然不曉得發(fā)生了什么,可是你現(xiàn)在沒有成親,這個孩子,不能留下。” 尼瑪說的是最淺顯的道理,若是打胎,以后還是可以找個好人家,嫁人生子,可是一個未成親的女子帶著小娃,恐怕沒有嫁人的機(jī)會。薛蓉的貼身丫鬟說,她是被人欺負(fù),那么肯定不能留下孩兒。 這種雨夜,總是陰森森,外面的雨點敲打著窗欞,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響聲。窗戶緊閉,高麗紙破了洞,偶爾鉆進(jìn)來一股子濕漉漉的冷風(fēng),地面上也有幾個人鞋子踩上去的水漬。 薛蓉在發(fā)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沒有焦距地盯在一處,帶著迷茫之色。 一旁的丫鬟低著頭,看著藥碗中的白色熱氣越來越少,面上也更加焦急,她求助地看了青璃一眼,希望這位有智慧的異族女子也能幫著勸說一下。 “你不想喝湯藥,就生下來吧,然后看著這個孩子,長得多么像他,提醒你曾經(jīng)的一切,你會不會每天都活在悔恨之中?” 薛蓉還在猶豫,這個時候不下一劑猛藥是不行的,先不說那個男子不會負(fù)責(zé),薛蓉產(chǎn)下這個孩子,如何與家人交代?后半輩子基本上是毀了,一個不被任何人期待的孩子,來到這個世界上有什么意義。 “像他?” 薛蓉聽了進(jìn)去,輕輕地重復(fù)一遍,瞬間,她的眼神里閃過堅定,以前的一幕幕閃現(xiàn)在腦海里,早就發(fā)現(xiàn)了端倪,卻一直一直相信他,為何她要這么傻? 接過藥碗,薛蓉深吸一口氣,閉著眼睛,把湯藥灌了下去。青璃分明看到她的睫毛上沾著淚花,一碗湯藥,混著淚水喝下,這種苦澀,已經(jīng)融入到內(nèi)心深處。 窗外,雨一直在下,除了雨聲,一片寂靜。內(nèi)室里,尼瑪只喝了一小碗雞湯,她沒有吃饅頭,坐在椅子上傻傻地,想安慰薛蓉幾句,她嘴笨,又怕說錯話,只得看向青璃。 “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覺得解脫才是。” 青璃一手扶額,這種男子她沒遇見過,而且也沒有類似的經(jīng)歷,讓她說這些有哲理話,還真是難得,她覺得自己有當(dāng)知心jiejie成為心靈雞湯的趨勢,不若以后開個心理咨詢,專門挽救下失足人群。 “是啊,松了一口氣。” 薛蓉用帕子抹了抹眼淚,面上露出一抹苦笑來,或許這就是終結(jié),給以往兩年多的癡心付出,話上一個句號。現(xiàn)在她不應(yīng)該總是考慮自己,薛府上風(fēng)雨飄搖,這次宇文鯤從京都?xì)w來,還不一定發(fā)生什么變故,而她始終有不好的預(yù)感。 “小姐,您,您怎么了?” 突然間,薛蓉的臉色從蒼白,變成了紙片一般,臉色近乎透明,她一手捂著小腹,頭上流淌著豆大的汗珠,看起來很是痛苦。 青璃站起身,一手抓住薛蓉的脈搏,這是喝藥后的正常現(xiàn)象,只是這種天比較寒冷,最好還是不要挪動地方。有羊皮水袋放在肚子上保暖最好,多喝一些生姜紅糖水,滋補(bǔ)的雞湯。 “今夜最好就在這邊歇下吧。” 外面下雨,濕氣也重,萬一受寒,以后也要落下病根,還好提前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小日子用的月事帶,不然還要重新清理一番。 “可是在這里……” 丫鬟四處一看,覺得太簡陋一些,晚上一定很冷,也不是很好的去處,可現(xiàn)在小姐已經(jīng)幾乎昏厥過去,不太可能坐在馬車上顛簸半個時辰,她還要想想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