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后，一行人都回來了，就江哲之一個人身上衣服是干的，其他人全變成了落湯雞。

    一陣雞飛狗跳后，幾個人都洗了個熱水澡，換上干凈的衣服。一個個都哆嗦著窩在爐子邊，邊喝姜湯邊烤火。

    待大家緩過來后，常婕君才開口問：“那孩子怎么樣了？還有小澈怎么也下水了？”

    江哲之嘆氣道：“不是一個孩子，是兩個，都是孫峰家的。是他8歲大女兒孫大妞和5歲的小兒子孫浩然。”

    在江哲之斷斷續續的話語中，大家終于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孫峰和他媳婦王菊紅一直都不喜歡大女兒，孫大妞一直由兩個老人帶的。孫牛兩口子卻逼著大孫女冒著大雨，去找走失的兩只雞，孫浩然卻偷偷跟在他jiejie后面溜了出去，結果掉河里去了。孫大妞聽到身后有撲通聲，回頭一看，發現是自家弟弟，想都沒想直接跳了下去，拼命得推著弟弟往岸上游，可惜她人小力氣弱，沒能把弟弟救上來，自己也要跟沉下去了。

    巧得是孫南海路過河邊時，剛好在和孫山通電話，聽到河里有人喊救命，只來得及和孫山說了句，就拖了外套跳下去救人了。孫山通知了大哥孫牛后，就來江家找幫手了。江家眾人趕到時，孫南海剛把孫大妞救上來，等大家把孫浩然撈上來后，他已經沒氣了。

    小浩是個可愛的孩子，嘴巴很甜，聽到他死了，大家都不好受。劉秀蘭還小聲哭泣起來，她也是做奶奶的人，最聽不得有小孩子出意外。

    “爺爺，那大妞怎么樣了？”江芷很關心那個小姑娘。

    “唉，真是造孽啊！我想要個閨女卻沒有，他們有也不知道珍惜，那王菊紅見兒子死了，不顧大妞只剩下半條命了，抓著大妞的頭發就打，邊打邊罵，說大妞是掃把星，專門來克她兒子的，把大妞打得都快死了，大家攔都攔不住，小澈手上的血痕就是她抓得。若不是古叔趕過來了，大妞說不定都活不了。”江新華痛心疾首地說。

    “啊！”江芷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這種當娘的人，“那孫峰和大妞她爺奶呢？”江芷急切地問。

    “別提了。”江澈氣憤地說：“那孫牛兩口子只知道抱著小浩然的尸體，癱在地上嚎啕大哭。大峰就站在邊上，踹打著他爸媽，還口口聲聲要他爸媽陪他兒子的命來，看都沒看大妞一眼。”

    常婕君氣得直發抖，孩子死了誰都難過，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這一家子怎么這么糊涂呢？常婕君越想越氣，猛地一下站起來，就往外面走。

    “媽，你去干嘛？”江新國一把拉住她。

    “我去把大妞接家里來，我不能眼看著這孩子被她父母打死。”常婕君急促地說。

    江新國苦笑著說：“媽，你別這樣心急好嗎？大妞已經被孫南海接他家去了，還輪不到咱們家養呢！”

    “是啊，媽，孫牛一家是怎么樣的人，我們都知道，若讓大妞跟他們回去，只有死路一條。還沒等我們開口，孫山就動起來了。輪情輪理，孫山比我們出面好，他和孫牛是親兄弟，把侄孫女接家時養，也沒有人說閑話的。”江新華也急著解釋，自家媽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急躁了。

    江哲之起身，拉著常婕君坐回自己身邊，“老婆子，你每次教訓兒子們說事情要一步步的走，怎么到了自己身上，都忘記了？”

    “奶奶，我們要不要送點衣服和吃的東西給大妞啊？每次看她都穿得破破爛爛，頭發亂得像枯草，外面乞討的小孩子過的都比她好。”江芷看到常婕君的臉都紅了，連忙轉移話題。

    孫女的好意，常婕君很領情，接著話說：“我們是要送些東西過去，那孩子太可憐了。”

    “奶奶，我以前的衣服大妞估計勉強能穿，我上樓去給她找衣服。”李梅花是個舍不得的人，江芷初中時的衣服都被她從縣城帶回來了。

    江澈舉手說：“奶奶，我也幫jiejie去找衣服。”

    “你們上去吧，梅花和秀蘭，我們去給大妞燉雞，待會和衣物一起送小南家去。”孫子孫女積極的態度讓常婕君很欣慰。

    樓上，江澈在自己房間里翻箱倒柜，他準備找些漫畫書和游戲機，給大妞解解悶。

    江芷把自己穿不了的衣服都翻出來了，大妞穿可能都大了，但老媽和大伯母都是巧手，改一改就能穿了。江芷還從空間里拿了些棉襪和兒童秋衣秋褲，這幾包保暖內衣都是賣家搭零頭得來的，大妞剛好能穿。

    家里兩個巧手忙活了大半夜，終于把衣服和褲子都改小了，羽絨服不好改所以沒改，到時候讓大妞當長款大衣穿就行了。

    當天夜里，江澈就發高燒了，跑到江芷房間里來求助。

    “姐，我燒得難受，你找些藥給我吃吧！別告訴爸媽了，我不想讓他們擔心。”江澈滿臉通紅，皺眉苦臉地說。

    江芷還沒完全清醒，被江澈的話嚇醒了，拿體溫計一量：39度2。還好上次去醫院買了不少藥，江芷找了一盒666感冒顆粒，一盒黑加白，再倒了一杯泉水給江澈服藥。

    不知道是泉水，還是藥物的功效，半個小時后，江澈就出汗了。一出汗燒就退了一大半，江芷這才放心下來。

    第二天，院外還是暴雨如注，江新國和江新華一大早就披著蓑衣，疏通前面的水溝去了。江澈已經恢復得生龍活虎，在屋里竄來竄去，和小黑一起發瘋。

    “別瘋了，和我一起去給大妞送東西。”江芷沖著江澈喊。

    “來了，來了，喂，小黑，你別跟著來了。”小黑咬著江澈的褲腳不放，被江澈拖行了一路。

    “去，小黑一邊去，這袋衣服你拿，我幫你穿雨披，不然衣服面積太大了，打傘是打不住的。我提鞋子和保溫杯。”這幾雙鞋子是劉秀蘭拿過來的，她本來是買給弟弟家孫兒穿的。

    兩姐弟互相扶持著走到了孫南海家，還好住得近，不然這一身衣服又要換了。

    還沒進門，江芷就聽到側面的房間里，有人在哭鬧。“這是王菊紅的聲音，又追過來撒潑了。”江澈小聲給江芷解釋。

    “小芷小澈，你們是來看大妞的吧？快進來。”王玉紅滿臉愁容，扯出一絲笑容招呼江家姐弟。

    “嬸娘，她來鬧了多久了？”江芷一邊放東西一邊問。

    “唉！”王玉紅幫著江澈拖雨披，“早上7點多就沖進來了，看到大妞就打，我去攔，還我撓了一把，你叔和小南費了老大的勁，才把她拉開。這一拉開又壞事了，正在指著小南罵呢。”

    江澈停下來，詫異地問：“她罵南哥干嘛？”

    “她說小南故意不救小浩的，不然小浩不會死！”王玉紅非常無奈，這真是好心辦壞事，小南為救大妞自己都差點沒命，現在還感冒著呢！

    “她怎么能這樣呢，小澈走，我們過去看看。”

    才跨過門檻，一個玻璃杯迎面砸來，若不是江澈拉了一把，江芷就要被砸中了。

    砸人的是王菊紅，她本來想砸孫南海的，沒想到江芷突然進來，砸錯人了。

    明知道砸錯人了，王菊紅不理進來的兩人，仍不依不饒地罵著孫南海，“你這個黑心肝的壞小子，你是看我家小浩不順眼，故意要害死他的吧？你是把小浩害死，來奪我家家產的吧？”

    孫山氣不過，大聲地說：“大峰家的，小浩死，我們都很難過，可這和我家小南有什么關系？小南為了救人，現在都還發著高燒呢！我也不求你感激他，麻煩你不要這樣無理取鬧好嗎？”

    王菊紅聽了，沖到孫山面前，指著孫山的鼻子大罵：“我罵得就是你們這些缺德的，一定是你們背時鬼在暗地里咒我的小浩，咒他早死，不然怎么只去救那個賠錢貨，不救我的小浩。”

    “大嫂，你講點理好不，大妞也是你的孩子，河水那么急，我只能先救最先抓住的人，難道我摸到大妞了，看是她，把她推開，再去救小浩？”孫南海臉脹得紫紅，額頭上青筋直冒。

    “那個賠錢貨害得小浩慘死，她不死我都要打死她給小浩填命，你救她干嘛？難道你還想要我謝謝你救了她？你，還有你，你們都是害死我小浩的兇手，今天不給我個說法，我就不走了。”王菊紅一屁股坐在地上，邊哭邊捶地，還不時的把手里的灰塵摸到臉上，把自己弄成一副凄慘得樣子。

    大妞抱著被子靠坐在床角，像個木頭一樣。任王菊紅怎么說，大妞臉上都沒有半點表情波動，好似她mama罵得賠錢貨不是她一樣。

    江芷拉著江澈，退回門外，“走，我們去嬸娘那。”

    王玉紅以為他們要回去了，“你們再坐一會吧，我給你們倒熱茶喝。”

    “不是的，嬸娘，你給村長和孫牛伯打電話了嗎？”江澈開口問。

    王玉紅拍拍腦袋，不好意思地說：“我急過頭了，都忘記先給他們打電話了，我現在就打。”

    趁王玉紅打電話的時間，江芷給自家爺爺也打了個電話，雖然是孫家的家務事，但昨天去救人的不止孫南海一家，還是要來說清才好，希望孫牛伯家有個明事理的人。

    ☆、第44章 鬧劇

    等大家都聚齊了，這場鬧劇才拉開大幕，著實讓江芷和江澈震驚。

    村長江有柱畢恭畢敬地對江太爺說：“太爺，事情的大概經過就是這樣的。”

    江太爺閉著眼睛，只顧著捋胡子，半響也沒有開口，大家都閉聲息氣等著江太爺說話。

    王菊紅不滿地大喊：“江太爺，求您老開個口，我那慘死的小浩還在家里躺著，等著我給他討個公道呢！”

    江太爺緩緩地眼睛睜開，用渾濁地雙眼，死死的盯著王菊紅，一直盯到王菊紅頭皮發麻，膽怯的退回去為止。

    “大牛，大峰在嗎？是不是都沒來啊？”明明孫牛和孫峰都站在最前面，江太爺裝沒看見一樣地問。

    孫牛走前一步，“太爺，我和大峰都來了。”孫牛陪著笑說。這江太爺子孫后代都是有權有勢的人，多次要接他去城里養老，江太爺說他活了快90年了，一輩子都沒離開過這三座大山和仙人湖，就算死也要死在村里。后人拗不過他，想請個保姆照顧他，他不肯，說家里的耗子都是公的，不歡迎有女的去家里住。他大孫子尋了好久，終于在別的村子里找了個鰥夫來照顧爺爺。

    江太爺渾濁的雙眼瞬間閃起精光，干扁的嘴唇里說出來的毫不客氣：“既然來了，為什么不辦人事？由著她在這里亂嚷嚷？莫非你們也是這意思？”

    “太爺，不是的，我...我...不是這樣意思，說來慚愧，是我管不好這個家。”孫牛飛快的推卸責任，把責任全推到自己兒子和媳婦身上。

    孫峰本來還很冷靜，聽了父親的話，瞬間炸毛：“我兒子的死和你們這兩個老東西有關，你倒還在這里裝起無辜來了，太爺，太爺，你一定要給我做主啊！我的小浩還那么小，就和我天人永別了。”孫峰一個箭步沖上前，砰的一聲跪下，抱著江太爺的雙腿直嚎啕。

    邊上的王菊紅看了孫峰的動作，她也行動起來，撞開抓住她的李梅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又哭天喊地的咒罵起來，言語里的意思就是：若江太爺不給她一個滿意的答復，她就不起來了。

    “嚎什么嚎，你倆若再嚎，我就打電話把派出所的人叫來，把你們全抓進去。”江有柱怒斥道，這倆都是刁民，兒子死了扔在屋里不管不顧，倒跑救命恩人家里來找麻煩，還想逼死自己的女兒，這哪是人干的事啊！母毒不食兒，真是連畜生都不如。

    江太爺雖然年老體衰，但還是有點力氣的，一腳踹開孫峰，對孫牛冷冷地說：“把你兒子拉住了，我這把老骨頭，再讓他撲幾下就散架了。”

    孫峰順勢滾到王菊紅身邊，兩人抱在一起撕心裂肺的大哭，弄得大家都面面相覷，明明是他們在鬧騰，倒還弄得像別人都在欺負他們似得。

    孫牛也不勸阻，還一個勁得摸眼淚，裝出一副傷心地樣子，他那老婆劉桃花更厲害，走到床旁，攬著大妞大哭起來，“我可憐的孫女啊，你怎么了？你不要嚇奶奶啊！是不是他們欺負你了，你和奶奶說，奶奶會給你討個公道的。”

    在奶奶的懷里，大妞卻嚇得全身發抖，慘白的小臉變得更白了，雙手一撐，死命得要把她推開，眼里全是nongnong的恨意，大喊：“你走開，你走開，若不是你逼我去找雞，弟弟怎么會死，都是你們害的，都是你們害的.....”劉桃花急忙去捂大妞的嘴，“你這孩子，瞎說什么，怎么是我逼你出去的，明明是你自己貪玩跑出去的，不許亂說。”

    “孩子可不會說假話的！”王玉紅看不過去了，從她手里把孩子搶了過來，拍著大妞的背，緩慢地說：“大妞別怕，小奶奶會保護你的，別怕啊！你放心，小奶奶不會再讓你回那個吃人的地方了。”在王玉紅溫暖的懷里，大妞終于哭了出來。

    看著大妞哭，江芷的眼淚都快出來了，江芷以前不太喜歡靠近大妞，是因為不喜歡看到，一個小孩子板著一張看破紅塵死一般寂然的臉。村里人不是沒有同情心，以前大家還常給大妞一點好吃的，結果王菊紅跑到別人家里去鬧事，說別人在敗壞她的名聲。

    “姐，我以后若是生了個女兒，一定要好好的照顧她，把她當公主一樣對待。”江澈在旁邊小聲地說。

    “別說話了，看村長和太爺怎么說。”江芷白了他一眼，老婆都沒有，就想到女兒了。

    “好了，別鬧了，各種各家吧，大家都散了吧！”江太爺發話了。

    “太爺，太爺，這事情還沒有完，他們怎么能走呢？”孫峰又準備上前去抱大腿，被守在一旁的陽春攔住了。

    江太爺顫顫巍巍得站起來，撐著拐杖，一步步的朝著孫峰走去，邊走邊問：“你要個什么交待？你先出來了給我聽聽。”孫峰被江太爺逼得一步步往后退，退到墻壁上，再無路可退，孫峰心一橫，抬起頭，擰著脖子蠻橫地說：“我三叔家的小南耽誤時間，把我家小浩害死了，總要有點意思吧！還有這兩個老不死的，也是害死小浩的兇手，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哈哈哈哈...”江太爺不怒反哈哈大笑，笑到最后眼淚都快笑出來了，江太爺抹了抹眼睛，陽春連忙遞上手帕，把手擦干凈后，才慢條斯理地說：“救人是大善事，別把罪安到小南頭上來。孩子是你們自己害死的，要算帳你們關起門來慢慢算，不要來別人家里鬧事。”江太爺提高音調，大聲地說：“都給我聽好了，若他們這一家子再來任何人家里鬧事，以后他們家的息白喜事，我們都不要管了，任他們去鬧騰吧，就算他們要死了，也別伸一下手。”

    在農村里，死人稱為白喜事，家家戶戶會去幫忙的，孫牛兩口子這才慌了，“大峰，我們回家吧，有事回家再說。”孫牛哀求著兒子，他不可想死后孤伶伶的被埋進土里。

    孫峰甩開孫牛的手，三角眼像毒蛇一樣，惡毒的盯著自己的老父親，“你這個老不死的，別碰我，我還要找你算帳呢，你別在這里裝好人。”

    “我的天啦，怎么會這樣，我是造了哪門的孽啊！....”劉桃花又開始嚎哭了。

    “別哭了，要哭去局子里哭，私闖民宅可是犯法的事。”村長冷冰冰地說。

    “村長你別拿官帽子來壓我，我又不是嚇大的，這是我三叔家，我可沒有私闖。”孫峰才不信這個邪。

    “這屋子里的人都能做證，你就是闖進來的。”江澈這小子立馬接話道。

    “對，我們都能做證。”有了出頭鳥，其他人都站了出來。

    看著孫峰那眼晴，江芷心里就不舒服，這可不是個好人，坑蒙拐騙，無所不做，是個十足十的小人，江芷都有點后悔拉著江澈來這里了。

    “姐，沒事，我可是練守山拳長大的，不怕他。”江芷的不安，江澈馬上就注意到了。

    “你們合起伙來欺負弱小，我不會放過你們的，等著瞧吧！”孫峰知道今天討不到好，也不再糾纏，扔了句恨話，掉頭就走。孫峰一走，其他的三個人也都跟著走了，沒一個人看大妞一眼。

    這寧愿得罪君子，也不愿意得罪小人，不是沒有道理的，孫新國也有點擔心，愁著臉說：“太爺，村長，大峰這人心腸狠毒，我怕他......”

    “怕什么？你也是被我的守山拳揍大的，還奈不何一個小雞仔子？”江太爺霸氣側露，根本沒把孫峰放在眼里。

    村長笑得很怪異，“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外出的時候都注意點，若是發現河堤有被沖跨的跡象，一定要馬上告訴我和太爺。”

    大妞在王紅玉懷里睡著了，周圍的喧鬧都沒把她吵醒，“這孩子真可憐，昨天一整晚都沒合過眼，半滴水都沒進。”王紅玉憐惜的看著大妞。

    “紅玉，你就好好照顧這孩子。反正他們已經不要這孩子了，從今天開始她就是你的孫女了，和孫牛家無關了。”江太爺把大妞的事直接攬了下來，他也很心疼這孩子。

    王紅玉有點猶豫，她不是不喜歡大妞，只是擔心那一家子又來找麻煩，“這....這行嗎？”

    “沒什么行不行的，太爺都開口了，這事準沒錯，交給我們就行，那一家子翻不出什么風浪的。”村長就差沒拍胸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