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壬很生氣，從來沒那么生氣過。只是氣得厲害了，表面看上去反而很平靜。

    過了許久，人魚少年悄悄從水底探出頭，發現伊蘭已經離開一會了。

    她好像很希望自己一起過去的。

    霧壬開始后悔剛才的任性，他返回岸上，魚尾幻化為雙腿。

    少年低下頭，小聲自言自語：“我是為了保護伊蘭，才不是去探望那家伙。”

    穿好衣服，霧壬撞開海水房的門，一路狂奔，向少女遙遠的背影追過去。

    今天約齊亞的兩位信徒都不在，但菲麗嘉早已給了伊蘭房間的鑰匙，以及教她如何暫時打開保護房間的黑暗禁制。

    霧壬走到依然昏睡在床上的黑發少年身邊，看到他身上的龍血鞭傷痕，倒抽了一口涼氣：“原來他真傷得那么重？”

    “深淵魔王可不會對他手下留情。”伊蘭熟練拿起身邊的特制藥膏，準備給約齊亞上藥。

    “等一下！”霧壬瞥了沒穿上衣，露出緊實胸腹與腰線的黑發少年一眼，搶過伊蘭手里的藥膏，“讓我來吧。”

    之前有很多次，伊蘭來的時候，那個笑容猙獰的黑暗信徒多恩，都恰好要給約齊亞上藥。

    看到伊蘭來了，就以不方便留在這里為理由，立刻離開房間，就這樣把上藥的任務交給她。

    這種恰好的次數多了，她幾乎習慣了給約齊亞涂抹藥膏這件事。

    “霧壬知道這種藥該怎么用嗎？我給你做個示范。”右手指尖剛才已經沾滿透明藥膏，她就伸手順著約齊亞胸口的一道傷痕細致涂抹，然后再一下下輕輕按揉，直到藥膏被完全吸收為止。

    看著少女纖細的指尖在黑暗神的皮膚上溫柔游走，霧壬臉頰微紅，終于忍不住捉住伊蘭的手腕，看向她的眼神極為復雜：“你以前總這樣給他涂藥？”

    在伊蘭眼中，黑發少年不過是個需要照顧的病人而已，她莫名看著霧壬：“這是黑暗神的藥劑師多恩教我的方法，有哪里不對嗎？”

    霧壬語塞，他也說不出，但就是感覺很奇怪。

    “這種事請還是交給我來做吧，畢竟我是您的神眷者。”藍發少年把伊蘭拉到一旁的座椅上，讓她乖乖坐好后，自己返回去給約齊亞涂藥。

    伊蘭凝視一臉嫌棄，手上卻認真動作的藍發少年，揚起唇角。

    這兩位少年從相識開始就互相看不順眼，但偶爾也會意見統一，共同合作。

    兩人說不上是朋友，但相處時間久了，他們也默認了伙伴的關系。

    伊蘭知道霧壬也曾經單獨來過暗影集會所，只是這里被布下禁制，他無法進入，卻又不好意思和伊蘭一起過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望約齊亞。

    霧壬給身為黑暗神的少年涂著藥膏，心里卻非常生氣。他發現，即使不用那樣揉按，藥膏也會自行被約齊亞的身體吸收。

    所以這種曖昧的手法，絕對是那個黑暗信徒故意教給伊蘭的！

    人魚少年想到這里，牙根就癢癢，在約齊亞手臂上的傷痕用力壓了一下。黑暗神冷白雋秀的臉龐一動，眉頭輕蹙，仿佛感受到剛才那份疼痛。

    但黑發的神明始終沒有醒過來，表情也逐漸恢復平靜。

    第77章 熟悉的觸感

    霧壬并沒有注意到約齊亞的異樣。伊蘭的目光恰好被霧壬擋住, 她也沒有看到剛才發生的一切。

    伊蘭這次過來看望約齊亞，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的。用命運的神力，找到黑暗神在三百年前險些墮落神格, 成為深淵墮神的那段記憶。

    隨著命運的神格逐漸形成，伊蘭開始慢慢窺視到真理, 了解該如何使用這份力量。

    并且她還知道, 最初自己本以為進入的是約齊亞的記憶, 最后卻反應到現實的原因。

    這種神術稱為“記憶鐘擺”，施術者可以在被施術者的過去與現實中穿梭, 并在不影響世界正常運轉的情況下, 改變一部分過去，成為如今的現實。

    同樣，她也可以完全控制, 讓其不會改變任何過去與現實。

    這就是命運神格的力量。

    而這一切都必須在被施術者自愿的情況下。如果強行扭轉記憶，很有可能直接讓被施術者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而施術者也會遭到強烈的反噬。

    她終于明白，黑暗□□字便是她給予的，而黑暗神在失憶的狀態下會對自己有熟悉感, 也是因為“記憶鐘擺”的影響。

    這次她要以勇者希莉的身份, 去看看那時候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伊蘭, 這樣真不會有問題嗎？”霧壬站在少女身旁，有些擔心地偏頭去看她。

    “我已經很清楚記憶鐘擺的使用方法，等搞明白一切, 我就立刻回來。”伊蘭掌心開始激蕩神力的波紋, 一層一層向外暈開。

    “需要我做什么？我會盡力幫忙的。”

    “神術施放成功后，我會立刻失去意識。”神力光紋形成一陣陣強大的氣流，少女的衣袍與柔軟的蜜金色長發鼓動飄揚, 像只展翼的蝴蝶，她轉頭望向霧壬，含笑的湛藍眼眸純凈剔透，“記得扶我一下，別讓我摔在地上，很疼的。”

    人魚少年睫羽一顫。他從未像今天一樣，從心底完全敬畏他的神明，仿佛她就是這世界上最強大的存在。卻也是那個讓他全心全意愛慕，最溫柔的女人。

    記憶鐘擺在約齊亞的神識中開始有規律地左右晃動時，霧壬伸手擁住倒向自己的伊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