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尷尬地滯了一會兒，聽得她一嘆：“我心里有數(shù)，過幾日就好了，不用為我cao心。”

    大約她也確在有意識地開解自己，又過幾天之后，這種“一靠近小萄就覺得周圍一片陰霾”的情況可算緩解下來。紛擾離去、一切歸于平靜的席府，開始為另一件事忙碌起來。

    ——還有兩三個月，紅衣便要生了。

    原本她一點都不緊張，每天沉浸在感受這孩子一點點長大的激動和欣慰中過了七個月了，將為人母的美妙感受占據(jù)了整顆心，甚至在席臨川入宮上朝不在府里時，她都找到了新的愛好——半躺在床上，陪孩子聊天。

    其實自己也知道這是自言自語，但就是覺得特別有意思，有時說著說著還傻笑，弄得席臨川偶爾撞見時都不知該怎么應(yīng)對，左看右看后，拿了碟話梅給她，神色從容自若：“跟你聊天一定很累，喂他吃個話梅潤潤喉。”

    對此，紅衣懶得理他。

    這種輕松舒適愉悅無壓力的安胎過程，猝不及防地被席臨川打破了。

    也不知他突然動了哪根弦，去向皇帝請旨討了個御醫(yī)來，天天在府里“鎮(zhèn)”著，據(jù)說要等她生完孩子再離開。

    按說，這沒什么不好。生孩子嘛，就算是在醫(yī)療技術(shù)發(fā)達、有剖腹產(chǎn)的二十一世紀，都仍舊是個兇險事——每年都免不了有孕婦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命喪于此。

    她快生了、他找個醫(yī)術(shù)高超的御醫(yī)來全方位保護，其實是在降低她和孩子的風險，實在沒什么可抱怨的。

    但是……紅衣是個有“白大褂恐懼癥”的人。

    在現(xiàn)代時就可怕去醫(yī)院了，一進醫(yī)院，哪怕是去看別人，就覺得渾身都不對勁了。眼下的情況她知道輕重，自然不能要求那御醫(yī)離開，但無論怎么努力地說服自己，兩天之后，持續(xù)了七個月的美好心情還是蕩然無存了……

    原本她所想的都是美好的那一面，現(xiàn)在突然出現(xiàn)的御醫(yī)就像是一個理智的學者，拍拍她的肩頭，告訴她說：哎，你記得看一眼另一面。

    “另一面”可能發(fā)生的事，就一下子全涌進腦海了。

    她可能會死在這事上，嗯……甚至可能和孩子一起死在這事上。又或許生的時候什么問題都沒有，產(chǎn)后大出血……

    還有個什么雖然罕見但一旦出現(xiàn)就死亡率很高的事來著？似乎叫“羊水栓塞”什么的……

    二十一世紀出了這種問題都得輸血幾千cc才“有可能”能把人救過來，萬一這事發(fā)生在她身上……

    完蛋了！！！

    哦，還有！此前她居然都沒想過生孩子會很疼這個問題！明明看過不少資料的，最通俗易懂的說法，是說把人類的疼痛劃分成十幾個層級，女人生孩子是最高級別的疼痛……

    救命！！！

    紅衣一邊大罵自己又瞎琢磨太沒出息，一邊還是被自己嚇壞了。

    此時已是深夜，她躺在榻上自己嚇唬自己，悲憤之下一拳捶在榻上，猛地把旁邊的席臨川嚇醒了。

    “怎么了？！”席臨川一聲驚問，剛睜開的雙眼強摒開睡意，立即上上下下地把她打量了個遍，又問一次，“怎么了？”

    “抱歉……吵醒你了。”紅衣抽抽鼻子，扶著后腰費力地向他挪了挪，他便主動湊近了些把她攬住：“做噩夢了？”

    “沒有，我沒睡著。”紅衣?lián)u頭，平躺著，側(cè)臉貼在他懷中，默了一會兒，道，“現(xiàn)在細想生孩子的事，我好害怕啊！”

    席臨川輕怔，腦中劃過一句“其實我也好害怕啊”，面上卻是一笑：“怕什么？”

    “怕死。”她的神色凄然不已，用力一吸氣，明眸目不轉(zhuǎn)睛地望向他，“你說……我萬一難產(chǎn)了怎么辦？”

    “所以我提前找了御醫(yī)來照顧你。”他面上的笑容斂去，輕一吻她，“不會有事的。”

    “萬一呢……”她脫口追問道，又一咬牙，“唉……我也知道問你是白問，可我就是害怕！你趕緊安慰我！快！”

    她很有自知之明地把廢話全繞了過去，將或許有點幼稚的解決方案直接說了出來，席臨川眉頭微挑，很配合地說：“你等我醞釀醞釀。”

    紅衣睇著他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沒說出第一句話，便先起了頭，“是不是有產(chǎn)房血氣重對男人不好的說法？我不信這個，你信么？”

    他壓根沒理她這拋磚引玉的步驟，直接跳到了下一步：“我會進去陪你的。”

    “……哦。”紅衣一點頭，又說，“萬一我難產(chǎn)了……”

    “你能不能別想這個？”

    “不能！”紅衣篤然道，“你聽我說。萬一我難產(chǎn)了、和孩子一起沒命了，你就找個自己喜歡的姑娘續(xù)弦；但如果只是我沒命了、孩子還活著……你必須給他找個認真負責、讓他覺得‘這世界充滿愛’的姑娘才能續(xù)弦！”

    ——天啊！

    席臨川一時被她驚著了。御醫(yī)跟他說過，孕中會多思，但她都“思”到給孩子找繼母的問題了？！

    他輕咳一聲，沉肅道：“這個……你不用擔心，那也是我的孩子。”

    “嗯，好！”她一點頭，默了會兒，又說了另一個可能，“若是我難產(chǎn)，御醫(yī)說我和孩子只能保一個……”

    “閉嘴！”席臨川忍無可忍地捂了她的嘴，驟然間變得兇神惡煞的樣子，嚇得紅衣一下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干、干什么啊……

    這種事當然要先討論明白才好啊！

    這到了幾千年后都還是個熱點話題，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引起了幾度罵戰(zhàn)。眼下這事完全可能出現(xiàn)在她身上，她擔心到了、強不讓她說會憋壞的！

    “唔唔唔唔……”她被他按在手掌下的嘴不依不饒地掙出了四個字，席臨川從語調(diào)中判斷出，是“你聽我說”。

    “你聽我說。”他冷睇著她，棱角分明的面容上一點笑容都沒有，額上青筋一跳，“這事你既先提了，先跟你說清楚也好……”

    這個說法，好像他之前也想過這個可能了？

    紅衣怔怔地望著他，他稍沉了口氣，面色稍緩了下來，輕聲道：“如果出了這種事……我不能要這個孩子。雖說虎毒不食子，但我跟這孩子……終究還沒什么情分。”

    在她生產(chǎn)之前，言及這種取舍。席臨川大覺這話有些殘忍，又很清楚這幾個月來，她有多盼望這孩子。捂在她唇上的手有些驚顫，他卻又不敢就此將手挪開，不想跟她理論此事。

    “如果這孩子保不住，你可以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子、我們再要一個；就算就此不能有孕，嗯……我們正好可以再逍遙幾年，然后收養(yǎng)個孤兒，并非難事。”他的目光避了又避，才終于迫著自己看向她。神色和說錯了話的孩子一樣緊張，卻還是半點都不松口，“這事沒的商量，必須聽我的。”

    章節(jié)目錄 第172章 生7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