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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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喘著氣,跌跌撞撞地蹭到門邊,隔著門縫向外一窺——夜色中,幾人在院中過著招,其中兩人是一襲黑衣,另兩人則是飛魚服。 禁軍恰好來了?怎么會這么巧…… 身上發抖得越來越厲害,一直發展到了能聽見指節骨頭輕響的地步。終于,兩支利箭夾風疾至,禁軍陡然一退,箭矢不偏不倚地取了那兩個黑衣人的性命。 綠袖捂在嘴巴上的手尚未挪開,視線順著門縫向上挪了挪,看到了院墻上的身影。 他們一并向這邊走了過來,她卻仍在驚恐中反應不過來,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越走越近,跪坐在地的身子卻挪動不了半分。以致于為首一人猛地抬腳踹門時,門板迎面撞來,狠將她撞了個跟頭。 “誰?”黑暗中的聲音聽著陌生,綠袖連緩了兩口氣,忙作應答:“大人,我、我叫綠袖……” “綠袖?”那聲音一愣,繼而光火一亮,是有人劃著火折子點亮了燈。幾個禁軍看清了她,連忙扶她起來,遂向院中道,“將軍,綠袖姑娘無恙。” 席臨川神色一松,舉步踱進房中,睇視著綠袖,略一笑:“看來你還真知道點什么。” 他說著目光一掃,短滯了片刻后將那枚釘在墻上的飛鏢取了下來:“一字不落的告訴我。” 綠袖在驚魂未定中打了個寒噤,發白的嘴唇翕動,一時不知從何說起為好。 “紅衣很信你,我姑且也信——所以,你若隱瞞什么,單憑你騙她這一條,我就一定要你的命。”他說著看向她,手指摩挲著將那銀鏢一擦,拭凈鏢上沾染的墻灰,“就告訴她我們晚到了一步,你被赫契的殺手暗殺了?” 第95章 回想 如同禁軍都尉府一貫有自己審訊的流程一般,席臨川也一貫不待見那些個流程。 但凡遇上案件,尤其是涉及人命或是家國安危的案件,總歸是盡快將實話問出來要緊。什么先軟后硬、先禮后兵的規矩,在他看來皆不是必須。 掐住對方的軟肋,而后問話便是——恰好對綠袖也算得了解,將狠話提前說明后,席臨川便悠哉哉地落了座,銀鏢丟在案上,接過禁軍奉來的茶,就等她說話了。 “公子……”綠袖后頸發僵地稍一側臉,就看到院中那兩句尸體。夜色中雖看不到什么血跡,卻擋不住那血腥氣隨風傳過來。 她咬了咬唇:“我……我沒有做通敵之事,我發誓……” “我說了,我姑且信你。”席臨川笑睇著她,“但不會有人無緣無故派殺手取你的命,總要有個原因。” 他說著眼睫微垂,一脧側旁席位:“坐。” 綠袖戰戰兢兢地坐下,驚魂仍未定,雙手使勁絞著裙擺,戰栗道:“是、是有原因……一個多月前,我從竹韻館回家,因知紅衣隨將軍去珺山很久了,想順路去席府打聽打聽,什么時候回來……” 她說著強緩了口氣,貝齒咯咯作響著,又說:“那天天色很晚了,我就想從西邊那側門敲開門問問值夜的小廝便是,但到了那條巷子,正好看到幾道黑影翻墻出來,我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躲,刀就抵到了脖子上,我才喊出來……” 席臨川輕吸涼氣:“從席府出來的?” “嗯。”綠袖點點頭,回思著昔日所見,目光被驚慌激得有點渙散,“他們說了幾句話,只有最后一句是漢語、是對我說的……說‘姑娘運氣不好,下輩子投個好人家’。” “是要殺你滅口?”旁邊有禁軍道,語中一頓,旋即蹙眉,“那怎么又沒動手?” “院子里有人叫住了他們。”她輕輕道,“那人說的是漢語,跟他們說不必要我的命,只要我別說出去便是了……于是那幾個人又說,若我說出去,他們必會知道,定能再來取我的命。” 綠袖說著,不自覺地又看向屋外那兩具尸體,幾近崩潰道:“可是、可是我沒有說……誰都沒說!他們還是來了!我一直忍得很小心的!連對公子都不敢說、對紅衣都沒有提過!” 她顯然是太慌了,口不擇言起來,恐懼中只想把自己遭遇殺手的原因弄個清楚,席臨川緩著氣一喟,看向身邊禁軍:“去搜搜身。” 那禁軍領命,便朝著院中的尸體去了。席臨川起身走到矮柜邊,取了茶盞茶葉,倒入熱水沏出盞茶來,轉身遞給綠袖,又問:“院子里叫住他們的那人是誰,你可聽得出來么?” “我……”綠袖啞了一啞,低著頭抿了口茶定神,“我不確定……只覺得那聲音有點耳熟,但……” 她面上帶著分明的猶豫和恐懼,似并非對那聲音的猜測不夠,更像是怕自己說了,會再度遭致殺身之禍。 “將軍。”去院中搜身的禁軍回到屋中,將幾封信遞給席臨川,“從那幾人身上搜到的。” 席臨川目光微凝,伸手拆開草草一番,啞音冷笑,遂將幾封信都交給了綠袖:“你自己看。” 綠袖怔然接過,剛定睛一看那熟悉的字跡,便驚得瞳孔驟縮:“不是我!” “他們未能進屋見你,信又是從他們身上搜到的,你自能說不是你。”席臨川循循笑著,手里復又執起那枚銀鏢,在案上一磕,“但你若死在這里了呢?” ——那就是另一番接過了。 出了人命案,禁軍必會立刻封了這處院子,檢查蛛絲馬跡。他們會在她房中搜到這些信,落款是她、自己相同,任誰都只能覺得是她寫好而未及送出的。 她又已死,便死無對證,只能按照禁軍的推測來。這通敵的罪名便背定了,誰殺的她都不重要——就算查出是赫契人所為,此事也能有合理的解釋:許是她泄露了什么,故而遭致滅口。 “大概是我今日傳府中數人到鎮撫司問話,驚動此人了。”席臨川忖度著,緩緩道,“所以他急于將罪名安到被人頭上,保自己脫凈嫌隙——你若還怕死不說,下回興許就真要當替罪羊了。” 綠袖打了個寒噤。 定一定神,她望向席臨川:“但我真的不確定是誰……當時只聽了那么一句話。倒是今日紅衣說公子在查名中帶絞絲的人,反讓我更確信了些。” 席臨川蹙蹙眉頭:“你說清楚。” “查名中帶絞絲旁的,公子連紅衣都查了、連和紅衣同時離府的我都沒忘,但公子您……您是不是忘了……縷詞?” 席臨川神色一凜。 “她早就脫了籍,無怪席府的名冊中沒有她。”她怔怔地望著席臨川道,“又不像我與紅衣這般熟悉,所以易于被查到……” 他心里發著沉,思量著綠袖說的話。 其中有一點她猜錯了——查到她并非只因她和紅衣足夠熟絡,更因禁軍都尉府對照了筆跡——但循著這一點細想下去,他亦想到,那些信中是沒有縷詞的字跡的。 “縷”——席臨川在心中將筆畫過了一遍,絞絲旁之后的第一筆是…… 豎! “去我府里,帶縷詞去鎮撫司。”他淡聲吩咐道,又看看綠袖,“你去席府住些時日吧,免得有人尋仇。” 綠袖低著頭,輕點了一點,遂隨著席臨川一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