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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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淚眼婆娑地望過去,又看看那一沓紙,問道:“我能……我能先看看么?” “也好。”那官員當即遞了過來,在她接過時,還叮囑了句,“瞧仔細了,若有錯處疑處,務必先說明白。” 紅衣越聽越納悶,拿在手里定睛一瞧,是其中一個孩子的“個人信息”,人名、性別、年齡、籍貫寫得清楚,何時被屠全家也寫了個大致的時間。后又注明被人販子拐賣到長陽之事,但從頭到尾都沒提她的名字。 往后翻了翻,之后的一頁頁也都差不多,一共二十三頁,把二十三人的情況都寫得清楚。偶有大概是沒查明的情況就空下該項,其余一切寫得詳盡。 “這是……什么啊?”她看得一臉迷茫,看完之后再度看向那官員,那官員同樣一臉迷茫:“這二十三個孩子不是你救下來的?” “是……”紅衣點頭承認,承認得還有點猶豫,擔心自己被“誘供”,就此成了招認自己參與人口買賣的罪證。 “這不得了。”那官員睇一睇他,“這是君侯查下來的事,囑咐我們寫清楚呈報戶部,把他們的籍落下來,免得日后說不清楚。” 紅衣愕然,滯了滯,而后問他:“……賤籍么?” “……怎么能是賤籍呢?!”那官員端然一臉“你怎么會這么想”的神色,“戰中失家的孤兒又不是家中獲罪的孤兒,換個地方也還得是良籍……你就別cao這個心了,快看看這里面有錯無錯,無錯就畫個押,我們把這個呈上去。若沒岔子就沒你的事了,若戶部覺得哪出不對自會問你和君侯去。” 合著壓根就跟認罪的“供狀”沒什么關系,也壓根就沒打算治她的罪。她現在面對的這個環節,跟現代社會報了警之后警察蜀黍所說的“做個筆錄”差不多…… 于是紅衣再度認真看了一遍,確認無誤后,先簽了名、又按了手印,而后看一看官員:“那……沒我事了?” “沒你事了。”那官員點頭,手中數張紙箋一并在案上一磕,理齊了,交給手下,“呈戶部吧。” . 踏出官衙走了好一會兒,紅衣還是沒能完全緩過神。 這大起大落的心情…… 還以為今天不死也癱,到了最后才知是虛驚一場。 劫后余生之感縈繞不覺,而后又忍不住嘲笑片刻前瞎開腦洞自己嚇唬自己的事。想著想著又覺得奇怪,不明白席臨川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饒她一命,在她的印象里,他看她不順眼可是很有一陣子了! 驚魂未定地走進延康坊,又心不在焉地回到席府。剛進了次進院門,就見綠袖疾奔而來,拉著她左看右看:“你……你真沒事?” “沒事……”紅衣答了一句,來不及多做解釋,就疑惑道,“你這邊怎么回事?” 她等著綠袖去找訟師,為防隔墻之耳稟給席臨川而遭致阻攔都沒敢明言,結果還是沒等到綠袖和訟師去,回府卻見綠袖等在這里,這是壓根沒去找訟師? “公子不讓我去找訟師……”綠袖咬唇,有點愧色地望著她,“他說你不會有事……我就……” “你把我賣了?!”紅衣當即就懂了。她最后悄悄寫給綠袖的“拿余錢,找訟師”理應沒有第三人知道,除非綠袖自己說。 “公子有心要問,我哪敢不說啊!”綠袖哭喪著臉,“他……他說他知道孤兒的事是我與你一同做的,若我不說清楚,就一起送官,我、我……” 于是綠袖和她一樣,被“杖一百、徒三年”的事嚇得夠嗆,當場就什么都招了。 而至于席臨川為什么改了主意,綠袖拿不準,紅衣也只能瞎猜。猜來猜去沒個定論之后就只好放下——總之逃過一劫,就不管為什么逃過這一劫了。 此后一連兩日席臨川都在府中,她拿不準席臨川的心思,也就一連兩日沒敢再出府。 反正那一眾孩子有秦媽照顧著,眼下又正有戶部官員給辦著戶口,再不是“黑戶”,她去不去看這一眼也就不是大事。 還是讓自己過得安全點為好。 . 第三日晌午,席臨川出門了。 紅衣小心翼翼地打聽一番,得知他留了話說去見大將軍,大約要傍晚才能回來,才終于敢出門,去那邊看看。 這回她謹慎極了,給齊伯、虞氏、看門的小廝和一干會得知此事的下人都塞了銀子,央他們千萬別稟給席臨川。眾人都知道那群孩子是怎么回事,樂得幫她行這個善,也就不做猶豫地應下了。 感嘆一聲這么上下打點地也真勞心傷神,紅衣出了府,往那小院所在的敦義坊去。 沿途買了幾樣好吃的糕點,拎著點心哼著小曲走得輕快,進了敦義坊。 那小院在敦義坊西北角,走到最西再沿墻一直走就到。紅衣一路低著頭看著點心盒子,生怕一個走神晃厲害了把酥皮晃散。走了半程,抬頭瞧了瞧,蹙了眉頭。 院門口……挺熱鬧啊? 依稀能看出置了案幾,有人在案前寫著什么,旁邊還站著兩個孩子。 又走近一些,好像明白了。 那人該是戶部派下來的官員,估計是來詢問情況的。明顯一臉的不耐煩,卻偏偏口吻溫和得很,好像竭力耐著性子不跟這些問十句都不一定答上一句的小孩發火。 紅衣一陣感動,她知道因為心理陰影,這些孩子有好幾個不愛理人,雖則孩子可憐,但辦事官員能照顧到這一點也是不容易。 于是上前同那官員寒暄幾句,和氣地道了謝,又從點心中拿了一盒擱在他手邊,算是勞他走這一趟。 再多的她也給不了了,發善心歸發善心,如今大事落定她還得為自己留份錢、替自己謀算謀算,還想盡早贖身呢。 邁進第一進院,能聽見次進院的嬉鬧的聲音,但院門關著看不到門;推開次進院門,紅衣銜著笑抬頭看去,身形僵住。 席臨川同樣身形僵住。 下一瞬,紅衣看到他迅速將手里的東西背到了身后。卻因原本她也在怔神,沒能看清是什么。 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席臨川已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到她面前時簡短地解釋了句“戶部來辦事,我隨意看看”便繼續走了出去,她再回頭看他時,看見的是一抹挺拔的背影,至于手里拿著什么,她還是不知道——原本藏在身后的手已拿到前面去了。 紅衣突然有點抑制不住地好奇,多瞅了他兩眼,她轉回頭看向正在院中玩耍地幾個孩子,招手叫了一個素來和她親近些的女孩過來:“燕兒,他干什么了?” “沒干什么呀……”燕兒一歪頭,不解地看看她,而后又道,“好像……剛才和阿遠哥哥說話來著,我沒注意。” ……說話來著? 紅衣蹙蹙眉頭,又叫了阿遠過來,問得多少有點不放心:“阿遠,jiejie問你,剛才和你說話的那個人,手里拿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