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的喜悅并沒有持續多長時間。

    瘋獸的確被殺死了，死無全尸，賞金該如何兌現成了一個問題，不過根據北風所說，如果將事情詳細說明并且等待事務所調查完畢之后依然可以得到報酬。

    不管怎么說都是大功一件。

    另一個比較幸運的事情就是沒有人在和獸化人的交戰當中受傷，只有戰死的，不需要忍痛殺死受了傷但還保持著人類意識的戰友。

    詳細的調查很有必要，于是就對瘋獸棲息的山洞進行了一系列的調查。

    最先被找到的是瘋獸被燒死之前丟進山洞的那個東西。

    幾乎沒有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個做工粗劣的娃娃，材質包括碎布，繩子，令人不敢細想的皮和毛發等。

    為什么會把這樣的東西當做寶貝，皇太一覺得這十分詭異。

    ——直到進一步的探索發現了新的物品為止。

    山洞當中有一些非常原始的物品，干草和沒有干的草混合在一起，上面再鋪上毛皮就是床鋪，看上去好像是刀的物件也只不過是摔碎之后挑選出來的石頭，還有幾個里面裝著一些“糧食”的木箱。

    從還算完整的木頭到來歷不明的rou，很勉強的保存到了現在。

    至于里面的頭骨腿骨之類的，皇太一努力無視了它們。

    還有一個箱子里裝著被撕扯過的衣服，數量還不止一件，衣服的袖子和下半部被撕掉，好像有意被改得小一些的樣子。

    瘋獸似乎連穿衣的必要都沒有，可那又是為誰保存的衣服呢？

    又發現了一本不知道是故意遺留在這里還是無意遺失的筆記本，上面記載了一些關于瘋獸的事情。

    正如皇太一所猜測，瘋獸不止一只，它真正的能力也不是獸化，而是通過自身的體液和碎片進行連鎖的感染，而其中核心部分則會寄生在人類身上，被寄生的人變異的程度會加劇，在幾天之內就會成長為另一只瘋獸并漸漸徹底失去理智。

    也就是說，剛剛被寄生的槍兵還沒有感染的能力，這讓北風松了一口氣。

    根據記載，新的瘋獸會保留宿主本身的一部分能力或者特征，在行動規律和習慣上也會和原宿主有一定程度的相似。

    比如用長槍就是個例子。

    還有一段單純是在抱怨，抱怨現在的瘋獸過于弱小，宿主不合格，并提議盡快更換宿主等等……

    這是個驚人的大發現，北風確信憑這個發現就已經可以升官發財，并期待更多發現。

    他甚至開始親自翻箱倒柜。

    “這是……”

    舉著火把的北風照亮了木箱的邊緣。

    上面橫七豎八地刻著意義不明的字和詞語。

    “不想死，不想，怪物，不是怪物，孩子，我的孩子，孩子還在，活……一定，mama，一定活下去……”

    梅林逐個念了過去，念個幾個字之后，一個個的詞語就變成了哽咽的哭泣聲。

    習慣了殺戮的北風和他的手下們也一臉茫然地站在原地，腦子空空。

    吸鼻子的聲音漸漸響起。

    鐵的味道沿著嘴角滲透進了皇太一的口中。

    “是……徹底失去理性之前……留下的……也就是說這個人……還有那個娃娃……”

    北風捂住了嘴，沒法再說出話。

    瘋獸的宿主可能是個有孩子的母親，但詳細的真相已經永遠埋藏進了黑暗。

    那些字跡大概是在她精神狀態尚未完全混亂的時候留下的，衣服和代替自己孩子的娃娃恐怕也是如此，盡管那個已經堪稱恐怖的手工娃娃可能是瘋狂時候的“作品”。

    即使已經沒有了理智，意識當中也始終認為孩子還在身邊，甚至一直用身體保護著娃娃，到最后一刻還不忘把娃娃拋向沒有火焰燃燒著的地方。

    為什么會這樣啊？

    這個世界究竟還要殘酷到什么程度？

    皇太一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足夠硬了。

    習慣了與來自異界的怪物作戰，無論目睹了怎樣的尸山血海也不會退縮一步。

    可是，為什么還會感到痛苦。

    曾經對瘋獸的憎恨所帶來的是強烈的反沖。

    是第幾個瘋獸了呢？

    自己的痛苦和它們相比，或許只是微不足道的東西。

    皇太一獨自一人走出了山洞，將目光投向來時的方向。

    還沒完。

    有些賬還沒算呢。

    不用回頭他已經知道身后梅林正在一步步走近。

    拼死壓抑著淚水的聲音，讓皇太一好不容易緩解了一點的痛苦再度變得撕心裂肺。

    “后悔嗎？”

    皇太一以冷酷的聲音問道。

    “不后悔。”

    梅林用力吸了吸鼻子，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走吧。”

    皇太一沒有說要去哪里。

    “嗯。”

    梅林用力點了點頭，她相信自己和皇太一的心在此時是相通的。

    拋下了所有的物資，兩個人只帶著必要的口糧，以最快的速度瘋狂趕路。

    ……

    洛加村。

    深夜。

    燒紅了半個夜空的火焰不斷吞噬著生命。

    “哈哈哈！要后悔就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吧！”

    斯巴達手下的士兵們將求饒或逃跑的村民一個個追上，殺死。

    “是……是你們逼我做的……咿——”

    被兩個士兵逼進絕路的中年人抱緊了兩個孩子，他的妻子已經全身染血倒在了地上。

    “少廢話！被你們這些到處傳謠言的搞死的人還算少嗎！怎么不說你們吃的用的都是死人留下來的東西呢！”

    一個士兵舉起了手中的刀。

    “那也是你們……我……我沒做錯！你們這些不得好死的……啊——”

    另一個士兵搶先一步刺穿了中年人的喉嚨把他殺死。

    “哼，斯巴達大人說的沒錯，這群混蛋害人的時候一個比一個積極，現在倒是知道怕啊！”

    “就是啊，要不是看他們做事做得還算不錯，才不會這么痛快的殺了！”

    兩個士兵殺光了眼前的人，轉而去尋找其他的目標。

    “快點！一個都不能留！殺光之后就撤退！”

    斯巴達端坐在特地改造的巨型戰車上，大聲發號施令，將火焰和哀嚎當做了下酒菜。

    洛加村的人的確與他沆瀣一氣，諸如散布謠言，炮制虛假情報引誘賞金獵人的團體前往陷阱，運送感染者到其他地區擴大受害，乃至于處理各種痕跡，假借商人名義轉賣物資等等，差不多也算是無惡不作并且借此而富裕了起來。

    可那畢竟是與魔鬼的交易。

    現在，魔鬼的獠牙已經伸向他們的喉嚨。

    “斯巴達大人！村長帶來了！可惡！竟然一個人逃跑！”

    兩個士兵架著一名戴著圓形眼睛的老人押到斯巴達面前。

    “嚯嚯嚯，一聽到你好像逃了，我斯巴達大人可是有點害怕啊，怎么能讓罪魁禍首逃掉呢？”

    斯巴達吐出大大的眼圈，嘿嘿笑道。

    “畜生！你早晚要完蛋的！”

    村長明白大勢已去，破口大罵。

    “哈？當時可是你提出要合伙，還把你孫女送來作抵押呢，她還有個女兒是吧？自己那么小的孩子都被丟下了，嘖嘖，我斯巴達大人只是個普通的惡棍，你可是為了一點利益連自己的親人都能賣出去的畜生呀，臨死前告訴你一件事，你孫女就是現在的瘋獸了，哈哈哈哈！”

    斯巴達仰天大笑，比了一個手勢。

    “什么！你竟敢把我孫女給……嗚……”

    村長的身體已經被長槍和刀劍刺穿，拔出武器的士兵踹出一腳，把他踹進了火堆當中。

    “你們……你們……嗚啊啊啊……”

    已經受了重傷的村長在火堆當中無助地掙扎著，從高處燒著的屋頂轟隆一聲落下，把他的身體壓在了燃燒著的焦炭當中。

    “嘿嘿嘿……”

    實施了暴行的士兵們臉上泛著油光，殘忍的笑容在火光當中扭曲成了怪異的樣貌。

    這樣的殺戮，到處都在發生。

    無論男女老幼，甚至無論人還是牲畜，得到了命令“殺光一切”的斯巴達手下士兵忠實地執行了任務。

    “哼哼哼，現在這個時間點是絕對安全的，那兩個人應該已經發現瘋獸的秘密了，但他們不知道瘋獸是一種什么樣的怪物，肯定會被感染，就算戰勝了瘋獸，接下來也只可能去事務所領賞金，不管會不會懷疑到我斯巴達大人，反正不可能繼續留在這里……”

    斯巴達所打的算盤在他看來很完美。

    他以這個地方的常識來考慮，一個強者絕不可能會關心區區普通人的村子會怎么樣，最多會因為自己被騙而發怒，只要找不到自己的話就不是問題。

    “差不多了吧？來人啊！”

    感覺周圍的聲音已經幾乎聽不到了，斯巴達想要讓手下士兵們迅速善后，全速撤退。

    沒有人回應。

    除了燃燒著的房子不斷倒塌的聲音不絕于耳之外，連一個人的呼吸聲好像都聽不到，靜到可怕。

    到處是火焰的村子，不知為何竟然讓斯巴達感覺到冷。

    即使神經再怎么粗大，現在也該意思到危險的存在了。

    就在背后。

    斯巴達戰戰兢兢地轉過了身。

    聲音好像化作了實體，堵在了他的喉嚨口。

    幾秒鐘前還不可一世的斯巴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上下牙不停地敲擊出恐懼的聲響。

    月色之下，兩個背影就站在他身后幾步遠的地方，其中一個扛著巨大的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