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老愛幼是國家和社會大力提倡的傳統美德，也是龐昭最早學會的幾項規矩之一。但是這些年來，越來越多的報道在沖刷著人們的三觀，道德底線究竟在哪里，已經有點不好分辨了。

    就比如這種年紀的老人，他的思維價值觀早已根深蒂固，誰也別想改變他們分毫，他只認他自己愿意認的道理，其他的，一邊去吧！

    可是人們對他們又好像無可奈何。

    比如躺在大街上訛人的那些，明知道他們不對，能送進監獄嗎？怕是監獄也不愿意要吧。不然老頭老太太都有樣學樣去“里面”養老了，獄警受得了？

    龐昭看著戚翔，思索著。

    戚翔目光有些躲閃，眼珠動來動去，其實也是在觀察。

    人要有自知之明。如果他還活著，受法律和道德保護，自然不畏懼年輕人。但現在，他不是人了啊！

    金三兒等鬼躍躍欲試，只盼龐昭一個忍不住，要弄死老頭，他們還可以湊湊熱鬧，分點好處。以前跟著孔遇老頭沒少撕碎魂魄分而食之，跟了新主子已經很久沒做過了，還有些懷念呢。

    龐昭再次抬頭，已經做好了決定。“我不會幫你找你女兒，你沒盡過做父親的責任。”

    “你個毛頭小子你懂什么，我是她老子，我養不養都是她老子……”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如果要她對你和她的母親一視同仁，十幾年的養育之恩豈不是不值一提。你趕緊走吧，回頭我給你燒些紙錢。”

    旁人燒的紙錢跟血親燒的紙錢可是不一樣的，前者很容易被別的鬼魂搶走，后者才是指名道姓給某一個的。

    戚翔不高興了，差點蹦起來：“我不要你燒，就要她燒，你算什么東西，我憑什么要你的……”

    龐昭嘴角抽抽，當下召出“臺風眼”：“很好，那我就不燒了，大半夜出去燒紙，我也覺得丟人又晦氣。你趕緊下去吧！”

    “你……”戚翔話都來不及說就被吸進去了。

    俞斌還想等等結果，暫時先不送走了。

    沒有讓老頭高興，帶著執念下去的，果然沒有收獲一點念力。龐昭倒是沒有惋惜，只是一肚子氣，這什么東西啊，身為他的女兒也是倒霉！

    這么多天過去了，他的尸體大概早已被火化安置，有沒有人去送他，就看他生前人品了。

    不過就目前所見，夠嗆啊。

    俞斌待地府入口開啟造成的陰氣慢慢消散后，軟軟冒出一句：“大哥，我前妻那事……”

    對啊，還有更棘手的呢！

    龐昭再次腹誹何良，公安已經插手了，還怎么弄啊，難辦！

    朱顏睡不著，仰面躺著，回想今天白天龐昭說的話。異常的也不算很多，說出去有什么影響？

    最近的被張彭撞一下，那算一件。

    六歲在老家掉地窖里毫發無損算嗎？

    十歲跟男同學打架輕輕一巴掌把人牙打掉算嗎？

    冬天被潑冷水從來不感冒算嗎？

    做夢經常夢到同一個地方算嗎？

    ……

    不過，這跟他有什么關系？

    沒關系。

    明天還有任務，《夫妻一群把家還》那本書的作者明天要見面，趕緊睡吧。

    上午的課剛剛結束，龐昭便接到一個陌生電話，估計對方是掐著點打的，對方是個謹慎的人。

    “龐同學，我是公安局的馮建，我們見過一次的。”

    龐昭心里一跳：“馮隊長，您好，什么事？”

    “出來坐坐吧，我在學校門口等你，不是警車。”

    不是警車，那就不是以警察身份談話的意思吧。龐昭心里先放松一些，正常人對那身制服都有種本能的敬畏，他也不例外。

    既如此，龐昭拎起書包徑直出門，中午飯或許能蹭出來？

    馮建一個人來的，特意換下了警服，靠著一輛白色轎車吞云吐霧。龐昭找過去，坐進副駕駛。

    “你不問問我找你什么事嗎？”馮建笑著問道。

    龐昭陪著笑臉：“正要問呢。”

    這么言不由衷的話馮建自然看的出來，笑道：“請你吃頓便飯，順便聊聊。”

    “好的。”

    車停了，龐昭跨出車門抬頭一看，臉色有些僵。還真是“便飯”，是享譽全國，同名非連鎖無數家的藍州拉面。

    馮建停好車大步走進去找座位，龐昭只好跟著。

    “這地方停車方便，人還少，方便談話。”馮建解釋道。符合這幾個條件又可以吃飽的地方當然很多，但就不是他愿意承擔的了，飯錢局里不一定給報銷啊。

    兩個人面對面坐好，點了面條和涼菜，等面的時間里，馮建看著龐昭。從事刑偵多年，一雙眼睛早已練的火眼金睛，龐昭的小動作，甚至眼神的變化，在他眼里都能看出他想要的東西。

    他所有的表現都告訴著眼前的老警察，他心虛。

    很好，警察就喜歡這種藏不住事兒的，若真的一點破綻都沒有，他就高興不起來了。一高興，又喊來老板要了兩瓶冰鎮飲料。

    龐昭感覺后脊梁冒冷氣，憑直覺，他覺得他有麻煩了。因為對面的馮建笑的像只老狐貍！

    “小同學啊，你該猜到我找你做什么吧？”

    龐昭茫然的搖頭，他不是裝糊涂，實在是他最近做的事有點多，他不知道哪件事露出了馬腳。

    他確實心虛，那種面對執法者的緊迫感甚至讓他連掩飾的想法都覺得多余，這不是面對老媽或者外公，打個哈哈就能糊弄過去。這是糊弄不了的，唯一的依靠就是，他準備糊弄不過去的時候給他來個“大清洗”。

    他一定會小心一些，只抹去關于自己的一部分記憶，不會妨礙他處理別的案子。

    “馮隊長，有什么要問的您就直接說吧，我哪知道您在想什么吶？”

    馮建笑的讓他毛骨悚然，拿出一摞照片遞給他：“這是前天晚上，我們偵查的同事拍到的一些照片，你看看這輛車認識不？”

    龐昭接過來翻看，瞬時驚出一身冷汗。

    照片上都是他的車，同一路段，不同時間，全是他！

    “你可不可以解釋下，前天晚上在豐澤西路兜了半宿的圈子，是為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