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十點。

    “小點聲，會被鄰居投訴的！”龐昭無力的喊一聲，眼前跳躍著的幾個人影對他完全視若無睹。對了，這是他的家。

    他的米色布藝沙發上站著人，光潔溜溜的茶幾上站著人，羊毛地毯上卻躺著人。室內彌漫著酒味香水味，屋頂飄蕩著幾個閃燈氦氣球，投影儀將動感的影像投放在電視背景墻上，伴隨著強勁的音樂節奏，幾個還能立著的人瘋狂跳躍著，有男有女。

    “龐昭，給我拿罐啤酒！”跳躍的最歡脫的許聰大叫，身邊是兩個衣著清涼的妹子。

    “拜托了，小點聲！”龐昭再次抗議。他是腦袋被門擠了才會答應許聰把周末小聚安排在自己家里！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便順理成章，然后第三次，第四次……

    還美其名曰，給他這個單身狗創造艷遇的機會……

    還能更不要臉嗎！

    “好啦好啦，大家小點聲啊。”許聰嘴上這么說著，嗓門卻比所有人都大，室內紛亂喧囂沒有半點受影響。“啤酒啊，兩罐！”

    龐昭搖搖頭，他決定了，為了避免許聰下次不請自來，換門鎖。

    廚房里還安靜一些，他進去隨手開了冰箱門。率先入眼的不是成排的啤酒或者各種速食食品，而是正對著眼睛的那一排上，一個橢圓的，帶著毛茸茸毛發的頭！兩個大大的黑窟窿代替了雙眼，黑紅的液體似要溢出！

    冰箱里藏著一個死了許久的人頭？！

    換做任何人怕都要血壓驟然升高，嚇的大叫起來，龐昭也給嚇了一跳，不過只是呼吸亂了一下，手抖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拿下幾個放在冰箱門上的罐裝啤酒，然后重重關上門。

    “待著吧，里面涼快。”

    “不害怕嗎？害怕說出來，沒關系的……”因為隔了一道門，冰箱里的聲音甕聲甕氣的。

    “你給我等著。”龐昭無力的威脅一句，回到熱鬧的廳，丟給許聰一罐啤酒自己開了一罐。

    他很詫異，今天折騰的這么大聲，鄰居們居然沒有來敲門，難道是已經習慣了？罪過，罪過啊。

    這么想著，他愜意的仰頭喝了一大口，這種自由不多啊，也難怪許聰瞄上自己的房子。幾個狐朋狗友中，只有他是獨居的。

    不好好折騰折騰，對不起自己的大好年華啊，幾口喝掉啤酒，打算融入其中。他出了場地及一切娛樂設施，沒道理給晾在一邊做壁花吧？不對，壁草。

    一段音樂終了，不知是誰第一個起頭，把氦氣球照著人頭拍去，幾個人歡笑著跳著，拍來拍去玩的不亦樂乎，借著拍球的機會還可以摸下碰下聯絡感情，拉近彼此的距離，男生女生都樂此不疲。

    龐昭掐著手里的易拉罐，硬生生遏制住湊熱鬧的欲望。因為此時在他看來，那幾個貼著屋頂飄來飄去的氦氣球，是一個個齜牙咧嘴的人頭，脖子的斷面干澀發黑，像是死了很久的樣子。長頭發凌亂的掛著，好多還粘連成縷梳不開那種。

    隨著玩鬧的人們的拍打，人頭還相應的做出種種表情，有的夸張的大笑，有的翻白眼伸舌頭，有的故作憤怒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用力張開咬合，雖然都是無聲的，但纏繞在氣球上的彩燈還在閃爍，將一張張臉照的光怪陸離。

    “老龐，過來玩啊！”許聰叫著，他是真心實意邀請的，不給點好處，怎么好意思總占人家地方，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龐昭看著他一巴掌推在一個黑漆漆臉上還有數道血痕的人頭上，心頭跟著一道惡寒。除了他，這一屋子人誰也看不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一時有些蒙，自己看到的是真的，還是這東西本來如此，是其他人被蒙蔽了眼睛？

    他更愿意相信只有他的眼睛是不正常的，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沒辦法碰觸頂著一張死人臉的氣球！

    “你們玩吧，我有點累，呵呵。”他說的言不由衷。轉身回到廚房，關上門隔開外面的紛亂，用力拉開冰箱門，打算也惡心對方一番。

    但是里面正常的很，都是他買的一些食材。

    廚房另一角，一團黑影凝聚成形，顯露出一個人形。四十上下，中等偏矮的身材，卻穿了一身好似電視劇里借來的古裝長衫，頭發也是束起在腦后，由一塊四方巾包著，雙手交疊在身前，像是行禮。

    “您找我，想好了，答應我了？”面對暴怒邊緣的龐昭，此人溫文有禮。

    龐昭用力深呼吸，生氣是沒用的，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這世上很多事情，可以動口的時候不動手，可以動手的不砸錢，砸錢也沒辦法的，暫時龐昭還不知道怎么應對。

    因為，對方不是人！

    據他自己介紹，他是帝都四位鬼監之一，何良。

    “我求求你，饒了我吧，這么惡心我有意思嗎，我是不會答應幫你忙的，你去找找別人吧！帝都這么多人，兩條腿的人還不好找？你何必就在我這一棵樹上吊死……”

    何良好性的聽他說完，態度溫良恭謹，仿佛用死人頭嚇人這種事跟他完全無關一般。“只要答應做我的鬼差，這些小小障眼法根本無足輕重。”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不做什么鬼差！我很忙，我是帝都排名第一大學的學生，我課程很多，很忙，我沒時間幫你維護帝都和平穩定！”

    “我也說過了，這個不會耽誤您很多時間的。”何良居然面露委屈。說著話眼神躲閃，好像龐昭的咄咄逼人嚇到他似的。

    “除了上學，我還要幫我媽做一些事情，還要陪朋友，還要休息，所有時間都沒有了。”

    “新學了一句你們這里的話，時間就像……溝，擠一擠總會有的。”何良低下頭，似乎說了什么見不得人的詞匯。

    龐昭：“我跟你說，你不要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學，網絡上毒雞湯太多！你聽我的啊，趕緊找別人去吧，別浪費時間了，我膽小，我怕黑，怕鬼，你要我怎么幫你？”

    何良嘆息一聲，龐昭這么反感他實在沒有預料到，怪只怪，自己第一次出現太不講究了，似乎不小心嚇到了他，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

    第一次，是在男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