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燕雨樓點了點頭,追問道:“那,我想問一下大師,他們的初心是什么?是為了慈悲解救,還是為了福報?”凈塵道:“當然是慈悲解救,福報不過是的慈悲之舉所得的業果。”

    燕雨樓和凈塵在這一問一答,都被這三十多位大叔大媽還有一群圍觀群眾看著,凈塵佛學根基并不差,辯起佛理來也是頭頭是道,聽的眾人連連點頭。

    燕雨樓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好像明白了些似的,又道:“噢,那再請問大師,那這些魚蝦是哪里來的?”凈塵道:“都是從水產市場買來的,都是將要被人買了宰殺的。”

    “原來如此,”燕雨樓說完,話鋒一轉,又問道:“可是我想問一下,大師,這么多魚蝦被從水產市場買回來,賣魚的漁人會不會因為今天賣的多了?明天再去多捕一批?”

    凈塵一怔,他從前都是從放生的角度去解釋為什么放生,卻不曾考慮過這樣的問題,吱吱唔唔道:“這,也許會吧?不過這些魚蝦的卻已經被救了下來。”

    燕雨樓:“大師說的沒錯,這些魚蝦確實被解救了下來。可是大師有沒有想過,這些人救了這一批魚蝦的同時卻也害了另一批魚蝦?昔日佛祖從鷹爪下救下鴿子,同時又割下自己的rou喂鷹,使得饑餓的鷹不被餓死。因為在佛的眼中,眾生皆平等,不可因救此而害彼,這才是大慈大悲。而你們卻是救了一批害了另一批,這算是慈悲嗎?”

    燕雨樓這么問,現場圍觀的人也都覺得有些道理,便不由地又點了點頭。

    “這、這、”凈塵還是第一次遇到這么刁鉆的問題,看了一眼外圍的一圈人,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燕雨樓又問:“還有,這么一大批魚蝦被你們從市場上買來,然后運到這兒來,這一路折騰,肯定也死了不少吧?你們之前救一批而又害了一批,先不說是無用功,就算有功德,應該也不會有多少吧?而這會,這一路折騰死了的魚蝦,如果不是你們,它們應該也不會死,至少應該不會這么早死,請問大師,這算不算的上是平添的殺業?”

    凈塵還算有定力,雖然被剛剛的問題打亂,但很快又整理好了思路:“他們的初心是解救,而且魚蝦是就近買的,基本沒有死的。”

    燕雨樓轉頭看向擺在地面上的幾十個盆魚蝦,每個盆里都有大半盆水,凈塵說的沒錯,水里的魚蝦都還很有活力,基本沒有死的。不過基本沒有死的并不是一條都沒有,有幾個盆里還是漂著幾條不小心死了的魚。

    燕雨樓接口道:“基本沒有死,那還是死了,一千個生命,一百個生命,一個生命,豈非都是生命?難道大師是嫌死的少了嗎?”

    “這、這個...”凈塵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魚是有死的,雖然不多,但事實擺在面前,凈塵就算再能言善辯,也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

    燕雨樓打斷了凈塵的話又道:“好,那我再請問大師,這個池塘一直都是放生池嗎?”凈塵點了點頭道:“沒錯。”

    燕雨樓道:“那既然一直是放生池,放生的次數一定不少了?”凈塵開始謹慎起來,他似乎也意識到了燕雨樓會拿放生的次數說事,但卻又沒法否放,因為他們寺廟屢次在這放生,都是有人見證的,所以他只得又道:“沒錯。”

    燕雨樓道:“這么小的池塘,這么一大批一大批的魚蝦放進去,會不會擠占其他魚的生存空間?或是破壞這里的生態平衡?造成更多的魚蝦死亡?“

    “這,這個...”凈塵又答不上來了。

    燕雨樓看凈塵答不上來了,在眾人面前信步走了兩步,接著道:“我曾聽一個有名的法師說過,有人見到魚池干涸，運水來救活它們。有人見水中浮有蟻群，快要被淹死了，設法引蟻類到達干燥的地方,動物在死亡邊緣，設法救護它，使它免于死亡，這是放生的本意,而初心則是他們善心。可是我覺得你們不同!”

    說著燕雨樓轉過身來向身后的大叔大媽道:“我覺得,你們的初心不是救贖,也不是善心,而是業報。我想問一下,如果放生沒有功德沒有福報,甚至會有惡報,你們還會放嗎?”

    大叔大媽們一聽燕雨樓這么說,又都忍不住了:“你小年青懂什么?放生怎么會有惡報?沒有福報我們還放生干什么?我們放生輪的到你在這放屁?你以為你是誰?”

    這群大叔大媽素質也不甚高,話說的也不太好聽,燕雨樓不禁皺起了眉頭。

    燕雨樓指著面前一位大媽接著道:“我剛聽這位,嗯,大姐,”

    面前是位五十左右的婦女,燕雨樓本想直言這位大媽的,但看了這位婦女潑婦般的樣子,硬生生改了口,他真怕這位本來就已經很生氣的大媽再氣上頭來撓他兩把,到時候他也不好跟這位大媽動手。

    “說了,沒有福報我們還放生干什么?顯然,你們的目的也簡單直接,就是為了福報,為了放生的功德,是吧?而且你們買了這么多魚蝦水產,我猜你們一定是認為放的越多功德越大是不是?”

    大叔大媽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放生當然都是為了所謂的“功德”“福報”,沒有“功德”他們還放什么生?而且也確如燕雨樓所說,他們都認為放的越多功德越大,只不過凈塵老和尚賣的魚蝦太貴了,他們也沒舍得買太多而已。

    燕雨樓說道:“那你們也不用買這么多啊?在佛法里放生是救命,卻也是還債、贖罪,償還前世今生所犯下的罪孽,那么,話又說回來了,你們放生這么多魚蝦,是得有多少罪孽要贖啊?”

    大叔大媽們一聽燕雨樓這么說,一下子就炸窩了,你一言我一語道:“我們在這放生是為了救這些魚,是功德。我們放生,關你什么事?你自己不救還不讓別人救?你以為你是誰啊?你有什么資格對我們說三道四?你他娘的才罪孽深重呢,你全家都罪孽深重,小伙子你這樣說是會遭報應的。你全家都會遭報應的。”

    大叔大媽的話越說越難聽,到最后竟變成破口大罵了。

    燕雨樓也怒了,冷冷地道:“我是沒什么資格,卻也沒有裝模作樣的假慈悲,你看看你們,買了這么一大批魚蝦,竟然還有烏龜。這魚販子漁民本來都賣不了這么多,你們一買,他們生意一好,就會多捕一批,這便是多連累了一批無辜的生命,多捕的一批魚最終去哪兒了?還不是被人買回去吃了?如果不是你們,他們會這樣嗎?而這些被你們買回來的魚蝦,被運到這兒來,這一路上的折騰,又得死不少吧!這些魚蝦本是不該死的,現在卻死了,這難道不也是因為你們?你們再把剩下沒死的這些魚蝦放入這小池塘里,這池塘才多大?這里的資源能養活多少魚,這些魚再放進去,必然會打破這水塘里的平衡,到時候,要不了多久,就得又死一批。這一批一批魚蝦的死,其實他們是不該死的,都是因為你們,都是因為你們貪圖那些所謂的功德,這等于是你們殺了它們,你們說你們這到底是放生還是放死?你們還以為這是結善緣?錯,你們這是在造惡業,這不僅沒有功德,還有殺業,你們這幫劊子手,滿手血腥,你們早晚都會遭報應的,早晚!!!”

    燕雨樓的話聲音很大,而且一串一串,說的又快又急,從氣勢上已經完全將這幫大叔大媽壓倒,而且燕雨樓聲音穿透力極強,這些大叔大媽雖然還在吵吵著,罵罵咧咧,但一點也不影響燕雨樓的話傳到他們的耳朵里。

    凈塵一看情形不對,這幫大叔大媽這么激動,場面隨時可能失控,趕忙插口道:“這位施主,休得胡言,這放生是無量功德,又豈是像你說的那樣?”

    燕雨樓轉過頭來,這老禿賊到這個時候竟還裝模作樣的端著,真是有夠不要臉的,燕雨樓也不忍了,指著凈塵的鼻子就罵道:“你還有臉說?最可惡的就是你了,身為佛門弟子,你明知這些前因后果,卻還要打著放生的旗號忽悠這幫傻x大叔大媽高價買你的魚,他們造的這些孽至少你要占一半,而更過份的是,他們的初心是為了貪功德,你的初心卻是騙錢財,目的不過是為了自己玩樂,佛祖可在這看著你呢,要我說,佛祖若真在天有靈,一定會打你入阿鼻地獄!”

    聽到這,凈塵勃然色變,再怎么說他也是個佛門中人,禮佛之心還是有的,這些年他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內心也偶有愧疚,有時候甚至真的怕遭報應,而燕雨樓此時卻正說中了他內心最忌諱的事。

    此時此刻,凈塵再也端不住高僧的架子了,破口大罵:“你他媽的胡說什么?”

    “你放屁,你他媽的什么東西,”凈塵忍不住了,大叔大媽在后面卻已經炸窩了,忍不住沖上來,就要去跟燕雨樓動手,還有一位大媽直接端著盆子把魚蝦往燕雨樓身上潑,燕雨樓眼急腳快,快速退了幾步,一把把凈塵扯過來擋在身前,這一盆魚蝦全潑到凈塵身上了,場面頓時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