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讓我心寒的是，妞妞的手剛碰到李蓉蓉的衣服。

    李蓉蓉就和是觸電一樣，身子一下子閃開。

    還用手狠狠一推妞妞。

    “別摸我！你的手臟死了！”

    李蓉蓉一下子就把妞妞給推倒在了地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不是裝的，她是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妞妞。

    并且這一推，也有剛才和我與李萍萍賭氣的意味。

    因為我和李萍萍，讓她不開心了。

    所以她就要拿妞妞撒氣。

    讓我們看看，這就是得罪她李蓉蓉大小姐的下場！

    妞妞被推倒在了地上。

    很委屈。

    還很痛。

    我看得到，妞妞的大眼睛中，已經(jīng)含著淚水了。

    只是妞妞很懂事，遠(yuǎn)比李蓉蓉這個口中的二姨懂事多了。

    她忍著沒哭。

    而是自己爬了起來。

    我急忙把妞妞拉到了我的懷里，摸著她的頭發(fā)安慰。

    看得出，李蓉蓉把妞妞推倒，也有些心虛。

    但她不肯認(rèn)錯。

    而是惡人先告狀：“知道我這褲子有多貴嗎？必須得干洗才行！被你摸臟了怎么辦？沒大沒小的，李萍萍，你得好好管管她！別整天和個野孩子一樣，上躥下跳的惹人煩！真是礙眼死了！”

    小孩子都是很單純的。

    特別在乎大人對自己的評價。

    夸一句就能高興一整天，批評一下就整天悶悶不樂的。

    特別是越親近的人，越是在意他們對自己的看法。

    所以當(dāng)妞妞聽到李蓉蓉這毫不留情的話，妞妞本來一直強忍著不讓流下的眼淚，終于流了下來。

    可妞妞真的是很懂事。

    居然先對李蓉蓉道歉。

    她抽泣著說：“二姨，對不起，妞妞不是故意的。”

    妞妞的懂事，換來的卻是李蓉蓉更加的不耐煩。

    “行了，行了，別和我哭哭啼啼的，我沒時間應(yīng)付你，也別老喊我二姨，我和你不是很熟！李萍萍，你麻利點！我好拿錢走人！”李蓉蓉對李萍萍說。

    之前李萍萍對李蓉蓉真是百般忍讓，這個meimei做得再過分，都沒有生氣。

    在我看來，簡直都是沒有原則了。

    可眼見著女兒受了委屈，李萍萍有些忍不住了。

    她從兜里拿出了10元錢，遞給了妞妞。

    “妞妞，出去買點好吃的吧，然后在外面玩一會兒再回來。”

    小孩子另外一個特點就是，情緒來得快，去的更快。

    妞妞拿了錢，擦了眼淚，高興地跑出去了。

    等女兒離開了，李萍萍看著李蓉蓉：“蓉蓉，你有氣可以和我發(fā)，但不要和小孩子發(fā)，妞妞還小。”

    李蓉蓉斜著眼睛：“李萍萍，你這是怪我么？我最討厭小孩子了，動不動又哭又鬧的，還流鼻涕，特別煩！”

    “可她是你的外甥女，她不是別的小孩，除了我之外，你是她最親的人！你怎么可以說和她不熟呢？你說這樣的話，太讓孩子傷心了。”李萍萍強調(diào)。

    是的，在外人面前，李萍萍其實是一個很潑辣的性格。

    只有對親人，才會一直隱忍。

    此時語氣終于有了火氣。

    “什么外甥女？不過是一個來歷不明的私生女！我可不想有這樣的外甥女，讓外人覺得我也是一個不自愛，不檢點的女人！真是可笑，明明是自己的女兒，偏得對外說是自己的meimei？要是被人知道真相了，得被人笑死。你自己丟人現(xiàn)眼沒關(guān)系，別連累我！”李蓉蓉不屑地說。

    李蓉蓉的話，真的很傷人。

    我看到，李萍萍的臉色變得格外蒼白起來。

    顯然，李蓉蓉的話，扎到了李萍萍的心。

    “蓉蓉，你夠了！”李萍萍大聲說。

    “呵呵，有些事情，你既然做了，就不要怕人說！事實上，那小丫頭的身世確實不光彩，我說錯了么？當(dāng)初是你被男人甩了，還非得一意孤行生這個孩子的！我可沒支持你！是你自己犯賤！是你自己想倒貼都倒貼不上！因為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你！”李蓉蓉毫不相讓。

    李萍萍?xì)獾脺喩戆l(fā)抖。

    我看到，她的眼圈都紅了。

    我也明白了，李蓉蓉是故意的。

    就是故意什么話最讓人心冷，就說什么。

    就是因為李萍萍不給她錢。

    所以她不高興了。

    她就要傷害李萍萍。

    李萍萍閉上了眼睛，好一會兒才睜開了。

    她打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了一疊錢，看起來能有三四千的樣子，遞給了李蓉蓉。

    “蓉蓉，我就只有這么多了，都給你了。”她的聲音顯得無比的疲憊。

    李蓉蓉干凈利落地接過了錢，但是卻不滿足。

    而是目光看向了半掩著的抽屜。

    看到里面還有一疊錢。

    頓時眼睛就瞪了起來：“李萍萍，你太不老實了！這不是明明有錢么？為什么不給我？我知道了，你就是嫉妒我上大學(xué)，你上不了大學(xué)是不是？所以你就不希望我在學(xué)校里受歡迎是不是？你的心里面真是太陰暗了！”

    說著，居然自己走過去，伸手去拿抽屜里的錢。

    但李萍萍卻動了起來。

    她搶先一步，關(guān)起了抽屜。

    “不行，這錢有用，不能給你。”

    李蓉蓉急了：“為什么不能？我都已經(jīng)在店里面看好了手機，我連訂金都預(yù)付了，手機殼都買好了，也都和我的朋友們說我要換手機了，你現(xiàn)在不給我夠錢，讓我回去怎么見人？讓我被人笑話么？李萍萍，你怎么可以這么對我！”

    李萍萍嘆了一口氣：“這是給妞妞上幼兒園用的，真的不能給你。”

    這事我知道。

    本來妞妞想上距離我們住的地方最近的那個幼兒園。

    可惜幼兒園的園長，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穿著黑色中山裝，說話一絲不茍，特別嚴(yán)肅的老女人，因為知道了李萍萍的職業(yè)，所以戴著有色眼鏡，十分歧視，百般挑剔，就是不許妞妞入學(xué)。

    李萍萍沒辦法，只能選擇去距離更遠(yuǎn)的一個幼兒園給妞妞報名。

    這個幼兒園倒是沒有挑剔李萍萍的職業(yè)，但是學(xué)費卻很貴。

    比之前的那家幼兒園貴得多。

    ……

    “一個小丫頭，上不上幼兒園有什么用？還是我買手機要緊。”李蓉蓉撇嘴道。

    “蓉蓉，你懂事一點行么？妞妞上學(xué)的事情怎么能不要緊？聽jiejie的話，手機的事下個月買行么？姐答應(yīng)你，下個月給你買好不好？你別鬧了，趕緊回去上學(xué)吧，你不想在這里吃飯，jiejie也不留你了。”李萍萍耐著性子勸李蓉蓉。

    真的已經(jīng)是苦口婆心，仁至義盡了。

    李蓉蓉別說已經(jīng)上了大學(xué)，讀了很多書，應(yīng)該懂得很多道理。

    就是一個小孩，估計也會被說服吧？

    可我卻低估了李蓉蓉的任性。

    她歪著脖子，斜著眼睛，一臉的桀驁不馴：“李萍萍，少和我來這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嘴上說的好聽，到處宣揚你當(dāng)jiejie的有多不容易，多照顧我，所以就像是我剛才說的那樣，其實你心里面，一直在嫉妒我！嫉妒我過得比你好！所以你一直很盼望我出丑是不是？什么幼兒園要這么貴？當(dāng)我傻么？不過是借口罷了！你就是誠心和我為難！你太自私了，你連自己的meimei都嫉妒，你惡心不惡心！我呸！李萍萍，我真是看錯你了！”

    每一句話，都是那么的誅心！

    李萍萍哭了。

    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

    她是多么堅強的一個女人啊？

    我很少見李萍萍哭。

    她在講自己家庭遇到危機的時候，沒哭。

    她在講自己被壞人欺負(fù)的時候，沒哭。

    她在講自己被迫進這一行的時候，沒哭。

    她在講自己過去被那個媽寶男辜負(fù)的時候，也沒哭。

    不但沒哭，還笑了起來。

    之前唯一的一次，我看到李萍萍哭，是她覺得自己委屈了女兒。

    明明是自己的女兒，卻只能以姐妹相稱。

    然后今天，是我看到了李萍萍的第二次流淚。

    是被自己的親meimei氣哭的。

    或者說，是被自己的親meimei逼哭的。

    我過去把李萍萍扶著坐在了椅子上。

    輕輕拍著她的后背。

    然后我看向了李蓉蓉。

    我的語氣也平靜了下來：“蓉蓉，我已經(jīng)聽你說了兩次，你說你jiejie嫉妒你？嫉妒你讀大學(xué)？嫉妒你過得比她好？你是認(rèn)真的么？”

    李蓉蓉昂首：“沒錯，不論說幾遍，我都這么認(rèn)為，她就是嫉妒我！”

    “嫉妒你？你家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她嫉妒你，為什么要自己放棄上大學(xué)的機會？為什么要選擇供你上大學(xué)？她嫉妒你為什么花錢讓你過奢侈的生活，自己卻節(jié)衣縮食？你覺得這像話么？你們家庭出現(xiàn)變故后，是你jiejie一個女人撐起了這個家，是她在努力還債，是她在努力照顧生病的母親，是她在養(yǎng)家！所以你有什么資格說她嫉妒你？她要是嫉妒你，她可以完全不管你！因為你已經(jīng)是一個大人了！你成年了！她對你沒有義務(wù)！你想要手機沒問題，你想要衣服也沒問題，但你可以自己去打工掙錢，而不是就知道管你jiejie要！”我質(zhì)問李蓉蓉。

    李蓉蓉卻一點都不覺得慚愧。

    “呵呵，你看看，這明明是我家的私事，為什么你都知道了？因為我就知道，她總是在外面到處賣慘，總把家里面的那點破事宣揚得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就是在外人面前裝可憐，顯得自己很偉大！顯得自己很高尚！顯得自己很無私！這是什么？這才是最大的自私，這是在玩弄她那點自作聰明的心機，顯得好像她多忍辱負(fù)重，多含辛茹苦，多委曲求全，多大公無私，為家里，為我付出了那么多一樣！好像是因為我，她做了多大的犧牲一樣！她就是要讓我感激她！讓外人都覺得她是一個好jiejie，覺得我是一個被寵壞的meimei！我要是不感激她，我就是不懂事，我就是狼心狗肺、無情無義！我就要被所有人指責(zé)！我就成了一個反面的典型！可我現(xiàn)在享受的這一切，都是我應(yīng)得的！不是她李萍萍讓給我的！因為我李蓉蓉就是比她李萍萍優(yōu)秀！我不用感激她！所以我最討厭的就是我jiejie那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我覺得惡心！我覺得想吐！我最討厭的就是，憑什么讓你們覺得，她是我的恩人？她不配！”

    我聽完了李蓉蓉的話，看著她。

    “其實你在嫉妒你jiejie是吧？”

    我的話，讓李蓉蓉臉上的神色一變。

    然后她故意很大地笑道：“嫉妒？我什么要嫉妒她？她哪里比我強？”

    我看著李蓉蓉，認(rèn)真地說：“因為你嫉妒，嫉妒你jiejie比你漂亮！這一點你就接受不了！所以你才會這么傷害你！”

    李蓉蓉的臉色徹底黑了。

    我知道了，我說對了。

    我曾經(jīng)之前在報紙上讀到過一句話，說很多其實很復(fù)雜的恩怨，都有一個很簡單的理由。

    還說，女人很多的仇恨，都是源于嫉妒。

    而嫉妒的最初，往往就是出于相貌。

    我能看得出，李萍萍遠(yuǎn)比李蓉蓉好看。

    那么自然別人也能看得出。

    而從李蓉蓉的表現(xiàn)看，這是一個很自戀，很自我的女人。

    她應(yīng)該很不樂意接受，從小就有一個比自己漂亮的jiejie在身邊吧？

    可能這就是心結(jié)。

    這就是仇恨的根源。

    女人有時候恨起來，就是這么簡單，這么沒有道理，這么莫名其妙。

    但也會如此的強烈。

    ……

    “所以只不過因為從小你就覺得，你沒有你jiejie好看，覺得她比你出風(fēng)頭，就因為這么一個可笑的理由，你就如此的仇恨jiejie么？所以你才不惜用最惡毒的語言去傷害她？只為了讓你開心？所以你就完全不管她對你的好，而只是念念不忘你的妒忌？李蓉蓉，你還是個人嗎？”我繼續(xù)問。

    李萍萍不哭了。

    她睜開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李蓉蓉：“蓉蓉，歡喜說的是真的？可我從小就把最漂亮的衣服都讓給你了啊！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和你爭著出風(fēng)頭啊！”

    李蓉蓉哈哈大笑：“對，是真的！我恨你！恨你為什么是我的jiejie？為什么從小我就必須和你一起出門？為什么每個人都覺得你比我好看？為什么明明我穿著新衣服，他們還是覺得你比我好看！這對我公平么！”

    “那你對你jiejie公平么！她從來沒有想主動傷害你！如果你是一個小女孩，我可以理解你，但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人了，你怎么還有這么可笑的想法？難道你看不出你jiejie的忍辱負(fù)重么？你不知道她是真的關(guān)心你么？她是真的為你付出了很多，你不能這么傷她的心！”我大聲質(zhì)問李蓉蓉。

    我覺得，我的質(zhì)問應(yīng)該很有道理了。

    可我沒想到，李蓉蓉完全的不為所動。

    她甚至笑了，輕蔑地笑了。

    然后她幽幽地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就是覺得我是一個白眼狼嗎？不就是覺得我忘恩負(fù)義么？但我告訴你，你什么都不知道！我這么做，因為我有底氣！她李萍萍欠我的！她就應(yīng)該把上大學(xué)的機會讓給我！就應(yīng)該掙錢給我花！就應(yīng)該在我面前低人一等！”

    我簡直覺得這個meimei不可理喻。

    “怎么就欠你了呢？就因為長得比你好看讓你自卑了？”

    “因為她不是我的親jiejie！她是我家領(lǐng)養(yǎng)的！要不是我們家收留她，她早就餓死了！所以現(xiàn)在明白了么？為什么我覺得她欠我的？這就是理由！”李蓉蓉理直氣壯地說。

    我愣了。

    真的愣了。

    我想不到，李家居然還有這樣的隱秘。

    李萍萍與李蓉蓉姐妹，還有這樣的身世。

    所以我一時之間，竟然無言以對。

    李萍萍同樣很吃驚。

    “蓉蓉，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呵呵，我是怎么知道的？以為我年紀(jì)小所以就什么都不懂么？其實上初中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聽見娘和一個鄰居說的，我們家兩個女兒，有一個是領(lǐng)養(yǎng)的，是我爸爸之前一個朋友的女兒，那朋友夫妻出事了，我爸所以收留了她！所以從那時候我就開始明白，為什么你從小就讓著我，不是因為你大度，是因為你知道你不是我們家的人，所以你要討好我，因為你本來沒有資格吃我們家的飯！我們家是你的恩人，在古代我是你的主子，你不過是我的丫鬟。你知道我聽說了這件事后，我有多恨爸爸、mama么？明明家里面只有我一個女兒，什么都是我的，為什么要收養(yǎng)一個你這樣多余的女人來和我搶？雖然你說你處處讓著我，但本來家里的這一切就都是我的，我需要你讓么？不需要！被你讓了，我需要對你感激么？更不需要！你本來就應(yīng)該一無所有，所以你現(xiàn)在就是拿的再少，也是占了我的便宜，我心里面不平衡！”李蓉蓉大聲說。

    她說的很激動，也很亢奮：“同樣，你養(yǎng)這個家，也是應(yīng)該的，那是你要報恩的時候到了！當(dāng)然，讓我更很的是，他們收養(yǎng)也就罷了，為什么要選一個比我長得好看的！為什么要讓我活在你的陰影下，那么的不快樂！為什么要讓我受這樣的委屈！這對我公平么！”

    李蓉蓉的面目都有些猙獰了。

    我聽明白了，原來這就是李蓉蓉如此驕縱的理由。

    李蓉蓉說完了，看著李萍萍：“李萍萍，我說的對嗎？其實這些話，我早就想說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我真是受夠了你對我的虛情假意了！我早就聽夠了外人對你的贊美了！終于，現(xiàn)在我都說出來了，我覺得好痛快！好過癮！所以以后，我希望你不要再惺惺作態(tài)了，因為你明白，你怎么對我好，都是你應(yīng)該做的！并且，你不能奢望我感激你，因為我什么都知道了，你騙不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