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從那晚，他問我之前是不是用過套子時的表情變化，就可以看得很明白。

    原來，這個王秀才自視甚高，女人不是第一次，你還不要是么？

    這是你的潔癖么？

    垃圾！

    為了證實這一點。

    我走過去，伸手去拉王秀才的手臂，小聲問：“王大哥，你是覺得我已經被別的男人碰了，所以你不想要我了么？”

    王秀才輕輕甩開了我的手臂，長嘆一聲：“歡喜，不是哥哥我狠心，只是哥哥心里面過不去那個坎啊！我是村里面唯一的大學生，現在又在文化館有正式的工作，所以我的伴侶，一定要是清白的，純潔的，從沒有被別的男人染指過的。”

    “歡喜，雖然你之前沒有什么文化，和我并不合適，但你太漂亮了，我可以容忍你的膚淺，還可以給你讀詩，努力提升你的檔次，勉為其難地要了你。但現在……對不起，你……你已經配不上我了……你已經不是完璧，這是讀多少詩都彌補不了的！你……你已經墮落了啊！”

    聽了王秀才的話，我竟然第一次發現，原來這個王秀才是如此的自戀。

    大學生？

    大學生就了不起么？

    就真的有這么多的優越感么？

    雖然我沒有上過大學，但我也知道，王秀才當初上的并不是多么了不起的大學，只是一所很普通的學校。

    所以畢業了之后，本來他是想去市里或者縣里面工作的，但都沒有如愿，最后也只能在鎮上的文化館工作。

    之前王秀才沒少和我抱怨他的懷才不遇。

    現在我明白了，那即是抱怨，也是一種炫耀。

    在我這樣的農村女子面前，雖然出身同村，但因為上了大學的王秀才，已經覺得高高在上。

    從心里面就從來沒有看得起我們。

    自傲與懦弱。

    清高與卑劣。

    竟然在王秀才的身上，得到了如此矛盾的統一。

    僅僅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就讓王秀才的內心如此膨脹。

    我嘲弄地想，如果你真的上了名牌大學，現在又在市縣里面的要害部門工作的話，那豈不是要三宮六院地讓你選妃了？

    想到這里，我終于擠出了眼淚。

    不是心酸的淚水，不是悲傷的宣泄，而是笑出了眼淚。

    我抬頭，展示我的淚眼朦朧：“王大哥，你誤會我了……我沒有被別的男人碰過……我被送去換親的路上，就跑了出來，我在外面躲了兩個月，等到風波過了，這才偷偷地跑回來。我就是來見你的！只是沒想到，在這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你，你說這是不是一種緣分呢？”

    我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著謊。

    不要說別人，就是我自己，都幾乎認為我說的都是掏心話，都是肺腑之言。

    我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經對溫紹年說的那句話，不要相信女人。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會撒謊。

    所以我長得這么好看，會撒謊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么？

    我的謊言，受到了奇效。

    王秀才一下子就振奮了起來。

    他過來拉住我的手，激動地問：“歡喜，你說的這是真的？你真的沒有嫁人？沒有被別的男人碰？”

    我一臉的羞澀，咬唇低頭：“沒有，我要把自己完完整整地留給你，你才是我最愛的人。”

    經歷了與馬大少的逢場作戲，現在我的演技已經是爐火純青。

    欺騙這個自視甚高，其實百無一用的王秀才，完全是綽綽有余。

    可見讀書的多少，與一個人的聰明程度，并沒有直接的關系。

    大學里，也會培養一群豬出來。

    “太好了，歡喜，我愛你！”王秀才激動地一把摟住了我，拼命搖晃了好幾下。

    此時，他完全不在乎我在名義上是有夫之婦了。

    “是啊，王大哥，經歷了這么多，我們終于在一起了。”我伏在王秀才的肩頭，幽幽地說。

    “還叫王大哥？叫老公。”王秀才嗔怪道。

    “老公，人家不好意思嘛……”我嬌羞道。

    心里面想的卻是，如果你知道我的理想是當一個寡婦，不知道你還愿意我這么叫你老公么？

    王秀才高興之余，詩興大發：“歡喜，我給你讀首詩，是我給你寫的。”

    “這一世，我留戀紅塵，墮為凡人，只為你，情意深深。”

    “這一世，我嫻靜優雅，琴棋書畫，只為你，名滿天下。”

    “這一世，我閑亭飲茶，笑吟蒹葭，只為你，袖手天下。”

    “這一世，我傾城如畫，嫵媚煙花，只為你，淚如雨下。”

    曾經我很喜歡王秀才給我讀詩。

    但現在，聽到他的聲音，我只覺得惡心。

    就像是有一只流著膿的癩蛤蟆，在我的腳上爬。

    那些詩句都是很美好的。

    可從王秀才的嘴中讀出來，就完全變了味道。

    被玷污了。

    “好了，你不要讀了。”我伸手制止了王秀才的煽情。

    “歡喜，怎么？你不喜歡我給你讀詩了么？”王秀才顯得有些不高興了。

    “不？我怎么會不喜歡呢？只是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了，我們應該做一些更重要的事……萬一，我的家人再找上門來，也沒有遺憾不是么？”

    我這都不是暗示，我這直接都是明示了。

    王秀才如夢初醒。

    忙不迭地點頭：“對，對！正事要緊，正事要緊！大好時光，切不可辜負了！歡喜，這次你的家人不會找來吧？你知道我是愛你的，但我怕他們鬧到我的單位，那樣影響就不好了。”

    我安慰王秀才。

    “老公，你放心，這次他們找不到我！最起碼，今晚找不到我！我能當一晚上你的女人，我這輩子也值了！”

    聽了我如此動人的情話，王秀才的臉色潮紅，一副心旌神搖的丑態。

    他笑著說：“歡喜，想不到你沒有什么文化，居然也能說出這么動聽的語言？可見這都是我平時給你讀詩的效果啊，讓你精神得到了熏陶，人格實現了升華。”

    熏陶你媽個比！

    升華你奶奶個腿！

    我心里面罵著，臉上卻是笑靨如花。

    “是啊，所以我就喜歡和你在一起。”

    王秀才更加得意：“誰說不是？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就算和我只過了一晚，以后也會是終生難忘的回憶。就算我們有緣無分最終不能在一起，但你靠著這段回憶，余生也不會寂寞了。”

    這就是有學問流氓的嘴臉么？

    我嘆為觀止。

    別人是提上褲子就不認人，這位王秀才還沒等褪下自己的褲子，就已經開始計劃太跑路了。

    我可以斷定，這次相遇，知道我還是少女，王秀才想的也不是和我真的在一起。

    因為他是懦夫。

    他害怕我的家人找上門，讓他丟了工作。

    所以他想的就是，趁機先占點我的便宜再說。

    把我的純潔竊取，他就心滿意足了。

    以后不會再管我的死活。

    我挽著王秀才的胳膊，指著遠處的一家小旅館：“要不今晚就那里吧？”

    王秀才卻搖頭：“不行，車站附近的旅館，很多都是恩客與小姐，我怎么可以在這樣的地方？辱沒了我的身份。”

    呵呵。

    我心中只能大聲地呵呵。

    王秀才，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

    你以為你比那些恩客高尚么？

    在我看來，你比那些恩客還要下賤。

    還要不堪！

    最起碼那些恩客出來玩，是明碼實價的，講明白了就是一場交易。

    大家談錢就好，不會談感情。

    可你呢？

    你不但要占有我的身體，你還欺騙我的感情！

    我現在練就了一項新技能。

    那就是心里面越恨，臉上卻可以笑得越甜。

    我歪著頭，靠在了王秀才的肩頭：“你對我真好！”

    他摸著我的頭發：“是啊，你知道我對你是一向很大方的。”

    我們一起離開了車站，往鎮子里面最繁華的地方走去。

    期間，王秀才問我要不要去他的宿舍。

    雖然有點遠，但可以打車過去。

    我搖頭拒絕，說那里有不愉快的回憶。

    王秀才深以為然，也想到他的宿舍，我的家人都知道位置。

    確實不安全。

    走了一段，看到了前面有一家在鎮里面新開的賓館，裝修還很是新潮。

    我指了指：“這里吧。”

    王秀才也對這里的條件表示了滿意。

    特別是他看到了賓館邊上就是一個巡捕房，更是覺得這里合適。

    在這里，最起碼不會被人找上門來威脅了吧？

    于是，他拉著我就往門里走。

    但我說，我的鞋帶開了，你先進去，我隨后就進。

    王秀才先進了賓館，在前臺登記，要了一個房間。

    隨后，我也進去了。

    進房。

    門一關，王秀才想有所動作。

    我把手一伸：“還是要有避孕套。”

    王秀才嘿嘿一笑，打開了床頭櫥：“這樣的賓館，都會免費送的，好了，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我卻還是搖頭。

    “那你先去洗澡。”

    “要不我們一起？”

    “不，我會害羞的。”

    王秀才見我執拗，也不想破壞氣氛，于是只能進了浴室。

    里面傳出了嘩嘩的水聲。

    看得出，他很急切，在里面待了2分鐘，就打開門，對著坐在床邊的我撲了過來。

    他抱著我：“歡喜，我想死你了！”

    我望著他，嘴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其實今天見了王秀才之后，我笑了很多次。

    笑得像個無知少女。

    笑得像是個花癡。

    笑得很犯賤。

    但此時的笑容，卻是那么的冰冷。

    讓王秀才都不由得一陣訝異。

    不等他問我，“哐”的一聲，房門被人用腳狠狠地踹開。

    接著幾個全副武裝的巡捕蜂擁而入。

    “不許動！”

    “舉起手來！”

    他們大喝著，命令王秀才配合。

    王秀才顯然這突如其來的事情弄懵了。

    他質問：“你們要做什么？”

    一個巡捕見王秀才居然不配合，上去一個反剪，把王秀才控制了起來。

    “干什么？抓色狼！小子你好大的膽子啊，居然敢明目張膽對女生不軌？真以為沒人能收拾你么！你這是強迫！”

    王秀才被按在沙發上不能動彈。

    他急忙解釋：“強迫？怎么會啊！這是我女朋友，我們在談戀愛！歡喜，你快說話啊？這是誤會啊！”

    巡捕們都看向我。

    我一捂臉，哇的哭了起來。

    “嗚嗚嗚，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們只是同村，他在路上遇到我，說要給我讀詩，我就信以為真跟著他走了。本來說是去他家，但后來他說他家遠，就帶我來了這里。我不想進來，他就逼著我。我心中害怕有什么陰謀，所以這才偷偷報了告，沒想到他居然真的要對我做禽獸不如的事情，幸虧你們來了……”

    王秀才當然不知道，他喜歡這賓館附近有巡捕房。

    我又何嘗不是？

    在王秀才開房登記的時候，我偷偷把一張紙條遞給了前臺的服務生。

    是我裝作系鞋帶的時候寫的。

    上面寫著：“幫我報告，快來救我，我被人強迫了！”

    ……

    聽到我的證詞，那個巡捕一聲冷笑，怒斥王秀才：“聽到沒有？人家女孩都說了！居然拿著讀詩的旗號騙人家女孩子來這里開房？你還真是一個人才！”

    王秀才聽了我的話，終于明白，他是上當了。

    上了我的當。

    只是此時，他已經百口莫辯。

    他憤怒地沖我咆哮：“喬歡喜，你好毒的心，你居然要害我！我到底有哪里對不起你！我堂堂一個大學生，能看上你這樣的村丫頭，已經是對你的恩賜，你居然要恩將仇報！都說青竹蛇兒口，黃蜂尾后針，二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這話真的一點都不假！”

    我顯出很害怕的樣子，躲到了一個巡捕的后面，小聲說：“就算你是大學生，但我不喜歡你，你也不能強迫我。我頭一次聽說，拿了大學文憑就可以耍流氓的？”

    那巡捕深以為然地點頭，狠狠地踢了王秀才屁股一腳：“大學生就可以無法無天了？大學生犯罪一樣坐牢，這個時候還敢拿大學生說事，你可真是一個斯文敗類！帶走！”

    幾個巡鋪拉著王秀才，我在后面當證人，一起走進了邊上的巡捕房。

    在巡捕房，王秀才百般抵賴，非得說是我主動勾引他的，我們一起進賓館都是我自愿的。

    我當然是完全另外一個說法。

    說是王秀才誘騙我，然后要對我不軌。

    我們兩個人各執一詞，但顯然，巡捕更相信我的話。

    因為我是一個女人。

    因為女人往往都是弱勢的。

    也因為，我現在已經很會演戲。

    ……

    巡捕不想再浪費時間，他看了王秀才一眼：“查了一下，你沒有案底，這次也沒有造成嚴重后果，所以對你批評教育加罰款你接受么？”

    “你如果還不承認，逼著我們接著對你調查，那以后到底要怎么處理你，可就不一定了！”

    王秀才恨恨地看了我一眼，他知道被我誣陷，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所以現在只能求這事情早點解決。

    畢竟他又沒有真的對我做什么。

    所以巡捕說的處罰，不算處罰得太厲害。

    于是點頭，委委屈屈地認罪了。

    答應了向我賠禮道歉，并交3000元的罰款。

    站在我面前，王秀才陰沉著臉，從牙縫里面擠出了幾個字：“對不起！”

    我看著他：“希望你以后做個人吧。”

    ……

    “你的家人在哪？通知他們來接人吧。”

    處理了案件，巡捕對我說。

    我當然不會叫家人們過來。

    于是就可憐巴巴地哀求，這事能不能不要告訴我的家人？

    因為農村人思想封建，如果我差點被王秀才調戲的事情傳了出去，那我在村里面就沒法待了。

    會傳出來很多不堪入耳的謠言。

    明明我沒有被王秀才得手，也會被大家傳成了很離譜的故事。

    巡捕答應我了。

    聽到我的話，王秀才也急了，哀求巡捕：“保密，也要給我保密啊。”

    “保密？你有什么資格要求保密？必須讓你的單位知道你是一個衣冠禽獸，以后好好批評教育你，讓你不要再誤入歧途！否則，你下次再進來，可就不是這么簡單了！”

    巡捕對王秀才的話嗤之以鼻。

    “說吧，你的工作單位？”

    “我……我沒工作……”

    王秀才不說實話。

    “他在鎮上的文化館工作。”我在一邊提醒。

    王秀才看我的眼神，仿佛刀子一樣，但我不為所動。

    我設計這一幕，報復王秀才，目的就是為了讓他丟掉工作。

    因為我不會讓王秀才真的得手，所以我也知道，巡捕不會對王秀才太嚴厲。

    可只要這樣的丑聞，被王秀才的單位知道，讓他在單位里面聲名掃地，甚至丟了工作，那我就我滿足了。

    我還清晰地記得，在私奔的那一晚，王秀才就是因為母親用他的工作威脅，才認慫了，才選擇了對我的遭遇袖手旁觀。

    既然你當初為了保住工作，辜負了我。

    那今天，我就讓你因為我，丟了工作。

    這很公平不是么？

    不要說我卑鄙。

    不說說我無恥。

    不要說你委屈。

    不要說你無辜。

    雖然這個陰謀是我策劃的，但如果王秀才你真是一個正人君子，你不是看到了我就有齷齪的想法，不是想要占有我的身體。

    不是用下半身思考的話，你怎么會上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