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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危宮驚夢在線閱讀 - 第19節

第19節

    神秘的黑衣人這樣的舉動,大大出乎了侍衛們的預料,只能以rou身相搏,沖上去死死地抱住刺客的腰身,把他往下拽。

    到底是呂文霸沉著,從馬背的武器袋里拽出了砍斧,照著一個快要爬下鑾駕的刺客腦袋飛了過去。

    那板斧鋒利,腦袋一下子便飛了起來,脖腔里涌出噴涌的鮮血,灑了幾個侍衛一身。

    “都砍他們的腦袋!”看那尸體抽搐了幾下便不再作怪后,呂文霸高聲沖著屬下喊到。

    可就在這時,被黑衣人污血迸濺到的侍衛突然倒地嗚啊嗚啊地慘叫,然后抽搐了幾下,便不再動,似乎是那黑人體內全是要人命的毒血……這時又有幾十個黑衣人從山崖上跳了下來,先赴后繼,一時間倒是砍不干凈。

    呂文霸一咬牙,隨便拽下一件部下的披肩裹住了自己露出來的頭臉,沖上了鑾駕,一把拽住小皇帝的胳膊,,又用板斧在鑾駕的地板上鑿開一個大洞,抓起一條保暖的絨被,抱裹住小皇帝,護住她的頭臉身體,從地板的大洞里下到車底下,直接滾落到了路另一側的山坡下。

    萬幸,路旁的樹茂密,加上呂文霸身形高大,掩住了小皇帝的身體,聶清麟倒是沒有山石碰傷。

    其實更萬幸的是,呂文霸怕小皇帝受傷,便用羊毛毯包裹了她的身體,沒有讓龍袍的明黃色露出,他不知道這些攻擊皇帝的人受了藥物的驅使,根本沒有常人的思維能力,只是一味地攻擊穿著帝王明黃色衣袍的人。

    所以方才就算看到山坡旁的草木搖晃,也無動于衷。

    滾到了山崖下后,呂文霸突然發現一個人也趴在那瑟瑟發動,那個人從臟草里抬起頭時,聶清麟才發現他是在鑾駕隨侍的張太醫,原來方才在一片人荒馬亂中,他被身旁的小太監一把推下了山崖,胳膊腿都刮傷了。她連忙拉住準備撲過去剁了張太醫的呂文霸,小聲說:“他是朕的御醫,是個忠心的。”

    呂文霸看了看小張太醫的狼狽樣,便伸手招呼他過來照顧好皇上,就在這時,聶清麟被石塊絆倒,往前一撲,突然看看在一處山草掩映下,居然有個不算太大的小山洞,若不是自己無意中撲倒,還真是很難發現這個死角。于是呂文霸便將小皇帝安置在洞里又小心地用草掩住了洞口,小聲地說:“皇上,您就呆在這千萬別聲張,屬下不能讓那些帶毒黑衣人近了您的身,料理了上面的,就來接陛下。”說完,又從懷里掏出那個黑鐵的響哨。

    “若是屬下身亡了,皇上也千萬別出來,除非聽到有人吹起三長一短的哨子,那時,陛下就吹一短三長來回應,自然會有太傅的人馬來接陛下。”

    接著,他交代張太醫,一會要是下來人,務必要跑開,把人引走。

    小太醫拼命地點了點頭,這個根本不用呂統領吩咐,他一定豁出這條命保護好皇帝的!

    呂文霸說完便起身沖上去迎敵。他務必要守住這片陡峭的山坡,不能讓任何帶著毒血的刺客下來……

    聶清麟躲在山洞先聽到了山坡上的嘈雜聲,嘶喊與哭泣聲……接下來,慢慢地歸于沉寂。她的手心微微冒著汗,但是卻一動都不能動,身旁的張御醫最后鼓起了勇氣,小聲說:“圣上在這里別動,小的去先去看一看。

    不大一會,他就慌張地跑回來:“皇……皇上,人全死光了,連……連呂統領也死了……”

    聶清麟這才出了山洞,因為山坡太陡,一時間也爬不上去,遠遠地望山坡上一望,真是成片的死人。

    想想都是可怕,區區幾十個黑衣人居然把一隊的皇家侍衛全軍覆沒,走到呂文霸身邊,發現,他居然一個人撂倒了足足有七八個黑衣人,撂倒了最后一個黑衣人,這個鐵血漢子才倒了下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三長兩短的響哨聲,看來衛太傅回轉得很快,這場突襲之戰雖然慘烈,但是卻是短短一盞茶的光景。

    聶清麟掏出了響哨,正準備要吹,卻頓住了。

    她立在原地,望著遠處靜靜地想了想,突然問向張太醫:“之前朕讓你賣的那些個人參補品都賣出去了嗎?”

    張太醫不知道皇上怎么突然問起這個,連忙說:“都是依著殿下的吩咐,切成小塊,賣給了急需藥品吊命的人家,倒是積攢了一大筆銀子,小的都做好了帳,放在了家中。”

    聶清麟點了點頭,這次也不用“朕”了,而是直接問道:“張太醫,可否為我冒一次險?”

    ……

    當太傅帶著兵馬匆匆趕到時,那狹窄山路上的場景,讓見慣了沙場腥風血雨的他也驟然停止了呼吸。

    那座鑾駕早已經看不出原來金閃閃的的顏色,上面的污血散發著難聞的惡臭。倒了一地的人中,似乎沒有喘氣的了,看到這,心里又是一緊。

    衛冷候木著臉,飛身跳下馬,推開身邊將士的阻攔,飛身上了鑾駕……里面是空的,只有明黃的坐墊上有幾個刺眼的大洞……

    衛冷侯不理此時心里的百味雜陳,跳下了鑾駕,冷冷地說:“搜山,找到皇上!”

    搜山整整進行了三天三夜,方圓數百里都被人地毯似的搜了遍,幾百人滿山頭的喊“皇上”,卻是沒有人應答。

    旁人都看著衛侯這幾天面色沉靜,似乎舉止如常,可是只有阮公公清楚,那太傅的情緒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沉寂得可怕。

    就像現在,他獨坐在皇上的寢宮里,對著空蕩蕩的龍床足足坐了一個時辰……一動未動。

    “稟太傅,搜山的人還是沒有收獲,山下河流的下游,都派人去查看了,也沒有什么人順著河水飄下去。您看……是不是把人都撤回來吧,據屬下得知,皇上很有可能是被那群刺客給劫走了,壓根就不在那山里了。”

    衛冷侯沒有說話,當初看到鑾駕上地板上的大洞時,他寄希望于侍衛將皇帝救走,暫時藏身在山中的某處。可是現在搜了三天,還是無果,要么是皇上刻意躲著不肯出來,要么就是皇上真的被刺客劫走了……

    不過皇帝怎么可能躲著呢?深宮里養大的金貴孩子,一個人寸步難行,那么貪圖吃喝的,是受不得三日不吃不喝之苦的……

    “那幾個剩下的侍衛太監都醒了嗎?”他突然問道。

    “有一個太監被噴到了臟血,中毒太深,昨天就咽了氣,剩下的幾個血被噴到的少,剛剛是醒了,就是說不出話來,有個隨行的御醫因為是中了劍傷,倒在山坡下躲過一劫,所以醒來倒是還能說話。”

    “他有沒有說遇襲的情景?”

    “他說皇上的車馬正前行時,突然被路旁的什么東西勾住便再也動彈不得。那些黑衣人也古怪,怎么砍都砍不死,后來他在被砍中時,看到了有幾個黑衣人拉著皇上上了幾匹馬,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卑職去看了那幾個黑衣人的尸體,也不知臉上抹了什么,五官扭曲,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人……”

    太傅終于站起身來,冷冷地說:“去!封鎖通往南疆的關卡一路嚴格排查,發現皇上千萬不要輕舉妄動,萬事要先確保圣上的安全。”

    別人可能會覺得黑衣人透著古怪,可是他出身在商賈世家,父兄那輩走南闖北,什么稀奇古怪沒有見過?

    用藥物控制人的本性這種手段,必定是出至南疆沼澤之地!

    寢宮里的棗香味還在似有似無地彌漫,翻看了一半的冊子還擱在了小幾上,還有那盤子西域進貢的堅果,敲了一半的果核還放在白盤之上……那只白貓也慵懶地趴在軟榻上,可是這寢宮的主人卻不知身在何處……

    太傅忽然覺得,這寢宮自己一刻都待不得,心像是被誰擰住了不撒手,偏偏又是半點都叫喊不出來。

    走出寢宮時,有人稟告邱明硯大人求見。

    不一會就有一個高大的青年,行色匆匆地走了過來,向太傅施禮。

    這人是太傅的心腹,當年在軍中便是太傅的智囊,多年來幫助太傅大人運籌帷幄,經營著地方的人脈,可是這次震動實在太大,他特意前來求見太傅。

    等到兩人回到了書房。邱明硯說道:“太傅,這次皇上遇襲的事情恐怕跟那個嶺南王聶路遠逃脫不了干系!

    大人您最近正在整頓兵馬,準備一鼓作氣征討嶺南。那些賊子心知大人您武藝高強,又有精兵護衛,偷襲不易得手,轉而要刺殺皇上,意圖嫁禍給您。畢竟……一年內連死父子兩位皇帝,朝中剛穩定的局勢又將動蕩啊……可是他們沒殺皇帝,卻是劫走了圣上,那就是大大的失策了。

    若是他們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以此來要挾太傅,那太傅大可以從容不變,只推說朝中不可一日無君,另立了新君,然后再討伐逆賊,打著解救先皇的名號,我們更加師出有名了!”

    衛冷侯看著自己的得力心腹,心知他說的每一句都很有道理,要是依著以前的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如此進行……

    可是,如果現在宣布新帝繼位,那么可能還在賊子手里的皇帝便是個失去價值的棋子,那些賊子們會怎么樣對付那個龍珠子呢?”

    衛冷侯知道,自己要是下了廢帝的這道命令一定會間接要了龍珠子的命……

    江山與美人,這個在他看來從來都不是什么難選的白癡問題,居然就這樣毫無預警地擺在了他的面前……

    衛冷侯抬眼望向了書房外,暮靄沉沉,深宮的院墻擋住了天邊即將涌來的風雨。不知皇上此刻有沒有用膳……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將搜山的人都撤回,對外宣布,皇帝已經脫險,正在寢宮收驚,這幾日不能早朝……”

    邱明硯沒想到自己一向英明的主子,居然做出這樣的決定,急得想要再勸諫一番,卻見太傅揮了揮手手。

    他了解,那是定國侯主意已定,絕無更改的意思。

    ☆、第31章 三十一

    被鮮血浸染的燕子湖官道,鋪墊上了厚厚的黃沙后又開始通行了。

    雖然四天前這里還是刀光劍影,現在當來往的客旅通行,吱吱呀呀的小車通過時,小民們是怎么也想象不出當日的兇險。

    張太醫坐在馬車里,肩膀上的刀傷還在隱隱作痛,可是他的心恨不得一下到達目的地。

    過了山彎路,他先把馬車安置在路旁的林子里,然后快步地下了山坡,來到小皇帝當時藏身的那處隱蔽的山洞前,彎下腰撥開雜草,又吃力地搬開一塊大石頭,里面赫然是一張蒼白的小臉。一雙靈動的大眼兒,此時緊緊地閉合著,猶如毫無生命的玉雕……

    張太醫的手都在微微的顫抖,有些膽怯地伸過去試了試那小人兒的鼻息,當感覺到微弱而綿長的呼吸后,才重重地松開了一口氣。

    他伸手起下了插在小兒腦后辟谷的長針,然后抱起沒剩幾兩重的人兒,一路走到停放馬車的地方,上了車便急匆匆地離去了……

    花溪村位于京城的北腳,按理說應該是個熱鬧的村落,可是地理位置雖近,與京城卻隔著座山,因為翻過一道山的繁瑣,反而成了繁華中的一處世外桃源。

    山里的人以種菜維生,這里的土地常年潮濕,長出來的菜特別甜,宮中供應的菜品有一半都出至花溪村,因為供著皇家的蔬果,官府也很少來叨擾,只盼著風調雨順,菜葉別爛,苛捐雜稅倒是減免了不少。

    不過這個村子很排外,外地人根本不可能在村里落戶,畢竟田地有限,哪還有多余的分給新來的!。

    但是老張太醫卻是不同,他當年醫好了村中族長的頑疾,又開口提出以后想在村里養老,并拿出重金要買下一處宅院。

    族長感念老太醫的救命之恩,非要把村東頭的院落贈與張老先生,可是老太醫堅決不肯答應,非讓老族長收下銀票后,才接了房屋的地契。

    可惜老太醫走得太急,沒有福分回花溪村養老,可是他的獨子張侍玉卻早早地辭掉了皇差,回到村中定居。

    當然,回來的并不是他一個,還有一個剛剛成親的小娘子。

    這可讓村里的族長很失望,他原想著把自己的孫女許配給這個敦厚周正的年輕人呢!

    可看到那小娘子從馬車上下來時,老族長的胡子一翹,本已經半花的老眼登時大了一圈,乖乖!這不是王母娘娘的小仙女嗎?

    雖然太過纖弱了些,穿得也是普通的粗布羅衫,可那精致的小臉,飛揚的神采,滿頭墨染了似的秀發,哪是山里的丫頭能比的!

    咳,小張太醫到底是進宮見過貴人主子的,找的這個老婆的姿色想必是六宮妃黛都比不上的呢!

    村里的人都是熱心腸,幾個鄰家的嬸子過來幫助小張大夫將庭院臥室打掃干凈,又將箱子里的被褥拿到日頭下好好的曬上半日,保準晚上小兩口睡在里面,暖暖融融,早點生出個大胖小子來。

    等到日頭西垂,幫忙的都走干凈了,張侍玉才用厚厚的門栓掩住了房門,回身進屋,對坐在椅子上的人鞠躬道:“皇上也是累壞了,雖然在之前的借宿的農家里凈了身,還是泡一泡腳吧,爐子上的藥粥也熬好了,一會圣上用完膳就歇息吧。”

    聶清麟微笑著看著張太醫:“都說了,不要再叫我皇上了,你若是不改口,只怕是要給你我惹下無窮的禍端,你就叫我……琳兒吧。”

    這一聲“琳兒”,頓時讓小張太醫方正的臉頰紅暈了一片。

    他真是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有這樣美好的一天,可以跟魂牽夢繞的佳人共處一室,替她溫好洗腳水,熱好粥飯,再隨侍左右,叫一聲“琳兒”……

    張侍玉的窘態被聶清麟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又一暖。到底是個實心的人,幾日前,她突然心生一計,想到了逃離宮門的絕佳辦法,本來只需要張侍玉躲避起來,事后再回來就好。可是張侍玉堅決不同意,為了取信于太傅,居然砍了自己一刀。假裝暈死了過去。

    其實這一步也算是險中求生,她算準了事發之地會成為燈下黑的盲點,那些搜山的人根本沒想到皇帝會躲藏在離事發地不遠處隱蔽的坡洞里。

    不過這一步最兇險的就是她那位親愛的衛太傅兇興大發,把茍活下來的人都處死封口。

    雖然張侍玉下的辟谷針,四天后就會自動失效,自己也會慢慢地醒來,但是有沒有力氣推動封住洞口的石頭也是致命的一點。

    可是如果任由這個機會溜走,留在宮中也是左右的一死……天兒漸熱了,坐在那萬眾矚目的龍椅上,只要不是眼盲心瞎的人,都會看出自己漸漸遮掩不住的破綻!

    左右衡量,聶清麟決定拼死一搏。

    萬幸的是,一切都按計劃,小張太醫自己配制了假死的藥粉,太醫院的同僚中,有一個趙御醫是老張太醫的至交好友,也算是看著張侍玉長大的,怎么忍心這大好青年因為這事兒的牽連也命喪黃泉,就在張侍玉醒來說出了皇帝的“下落”后,便掩護著子侄因為傷勢大發而“一命嗚呼”。

    太傅那時哪有心情管這些小人物的死活,只要封住了口,不會外傳皇帝被俘便好。

    而之所以他們沒有遠走,卻來到了花溪村,是因為此時正值春季,村中的人們都在忙著春耕,再說村中的人跟太醫院并無交集,一時間張侍玉“死亡”的消息一時間還傳不到這里。

    聶清麟一直堅信最危險的地方有時候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花溪村就是身在京城的太傅大人的“燈下黑”。

    聶清麟決心留在村里的時候好好種出美味的蔬菜,也許自己種下的那一把甜菜,會出現在衛卿的餐盤里也說不定。只待到宮中傳出廢帝的消息,那時候,天高云淡,她會像只展翅的小鳥,要飛得遠遠的,看遍那秀美山河……

    村里的孩子們最近很喜歡去張大夫家的圍墻外掛著,去看看那張氏小娘子。

    人長得像仙女不說,做出的飯菜也甚是好吃,普通的豆角、青瓜烹飪出來的氣味就是自己家里娘親用土醬做出的不知好上多少倍!

    而且就連做飯的樣子,也跟戲臺上名角一般,煞是好看!

    就拿削瓜皮來說吧,過了水兒的瓜掛著水珠靜臥在青花盆里,小娘子則會端坐在院子里放了軟墊的軟椅上,一手輕捏削刀,另一手扶著瓜蒂,來回兩次,那青色的瓜皮便如同被剝落的衣衫,從纖纖素手里紛紛落下,掉落到白凈的瓷盤中。

    就在一干趴著圍墻的毛孩子屏息凝神地注視下,慢慢的,青瓜已經變成了白瓜。

    這時,廚房里的張大夫也生好了火,一臉黑灰地在用扇子趕凈了廚房里的濃煙后,再小聲地請娘子入廚房。這時,小娘子又捏著鍋勺,舀了半勺事先調制好的醬汁,跟學堂里揮墨寫大字的夫子一般,手腕輕轉,伴著“茲啦”聲調汁入味,將張大夫切好的rou絲瓜片一同倒入,然后翻炒那么幾下,一片爽口的rou絲瓜片就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