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節
而蘭婷回到了沈重山的病房,把早餐放到床頭的小柜上:“重山,吃早飯了。” “好。”沈重山微笑著。 蘭婷將他的病床搖了起來,扶他坐好,然后端起稀飯喂他,沈重山看到她眉眼間的郁色:“有心事?” 蘭婷愣了一下后,輕輕點頭。 “那可以說給我聽聽嗎?”沈重山很溫和。 蘭婷坐了下來,突然有幾秒鐘的失神:“重山……” 話未出,蘭婷已經是感慨萬千,流下兩行痛苦的淚水,沈重山見她哭得無聲,卻格外的悲傷。他的眉心也擔憂地蹙起來,把紙巾遞上:“你答應過我以后再也不哭的。” “重山,我……我……的女兒沒有死,她還活著,我今天去拿早餐的時候看到她了……”蘭婷泣不成聲,一斷地抹著眼淚,這二十多年的悲傷和痛苦都在今天達到了頂點,讓她無法去承受,“可是她卻不知道我是她的親生mama……重山,我還有女兒……我太開心了……” 二十年多前年,她在沈重山的幫助下好起來后,恢復了所有的記憶,但是沈重山從來沒有問過她過去的事情,她也不想提。直到他們結婚那天,她才告訴了他所有的一切,包括她有一個女兒。 “既然是開心的事情,那就不要哭了,該笑啊。”沈重山聽到這個消息,很替她開心。 “可是我心里好苦。重山,我快活不下去了。”蘭婷雙手捂著臉,心生絕望。 “說什么胡話呢。”沈重山拉下她遮臉的手,“你已經苦盡甘來,現在有兒有女,該是最幸福的,不管經歷了怎樣的痛苦,只要現在看到了你的女兒,就該高興。別什么活不下去的話,婷兒,活著才有希望。而我可能再也無法陪你走下去了……” 蘭婷聽到沈重山這么說,心中是震,她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已經枯瘦了許多:“不,重山,不到最后一刻,我們都不要放棄希望好嗎?如果你丟下我一個人,你讓我怎么去面對以后的風雨,我習慣了你的保護,我想和你白頭。” “蘭兒……我也想。”沈重山反握著她的手,“可是……在我還能說話的時候,把你的女兒帶來給我看看,好嗎?她是不是長得像你多一些。” “重山……她不愿意見我。”蘭婷想到傅向晚對自己那排斥的態度,還有她說她不承認和她是一家人,她就難受,“晚晚不會接受我的這個不負責任的母親,從沒有陪伴過她一天,從沒有給過她一絲母愛。她需要我的時候,生她生病的時候,在她上下學的時候……都不是我陪著。” 沈重山伸手溫柔地撫過她柔軟的黑發,給她一個鼓勵的笑容:“蘭兒,這些都不是你自愿的,你根本就不知道她還活著,如果知道你一定會把她帶在身邊,親自給她愛,我相信只你向她解釋清楚,她一定是個通情達理的好孩子,一定能體諒你的。她現在不接受你是因為她什么都不知道,這只是暫時的。你只管把她帶來,我告訴她所有的一切。” 蘭婷吸著氣,搖了搖頭:“還是等我和她接觸一段時間再說吧,如果現在就告訴她,晚晚她會受不了的。我先慢慢地告訴她一些事,讓她有個心理準備,我不想下猛藥,傷了她。” “也好。”沈重山將她攬過來,靠在自己的胸口,“母愛都是偉大的,蘭兒,你也是一個偉大的好mama。” 蘭婷揚起微笑,在他的衣襟上染上淚水。 突然,病房門就開了,只見沈灝走了進來,然后說著:“進來吧,我爸就是這間病房。” 蘭婷和沈重山都看向門口,只見沈灝之后走進來了一個高挑清麗的女孩,讓蘭婷激動地放大了瞳孔,與沈重山想握的手增加了幾分力道。沈重山也一直盯著那個女孩,正是來看沈灝父親沈重山的傅向晚。 “爸,晚晚聽說你在這里住院,所以就來看看。”沈灝把手中的花束拿過去插到花瓶里,“爸,這花是晚晚特意挑的給你的。” “謝謝。”沈重山感謝著,“讓你費心了。” 而提著水果籃的傅向晚抬眸:“沈叔叔不用謝……”的話音未落,就與蘭婷的目光相接,不自覺的眉頭一皺,她會在這里,還和沈父姿態親密,那么她是沈灝的mama? 傅向晚與蘭婷的目光就這樣相接著,膠著著,怎么也轉不開。 沈灝見他們兩人之間有些不尋常的氣息流淌著:“晚晚,這是我爸,我媽,爸爸,這是傅向晚,是這家醫院的醫生。” 果然,她是沈灝的母親,這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沈灝和她是母子關系。 “晚晚真是年輕有為。”沈重山已經從蘭婷的表情里讀到了答案,“快坐啊,蘭兒,快給晚晚倒杯水。” “不用了!”傅向晚的聲音有些不自然的冷漠,她自知有些失態,放緩了語氣,“我是想說我還在上班,是抽空過來的,所以站一下就走,沈叔叔不用麻煩了。” 蘭婷抿了抿兩下唇:“這也不妨礙喝水啊。” “真的不用了。”傅向晚依然堅持著,然后把水果籃放下,“沈叔叔,你好好休養,我先走了,有空再來看你。” 說罷,她便離開了,沈灝覺得有些弄不清楚狀況,來的時候傅向晚還笑顏盈盈,怎么一進來臉色就變了,特別是他媽說話的語氣更是冰冷,這不像是平時的傅向晚。 沈灝見狀,也就追了出去:“晚晚……” 蘭婷卻難過地看向沈重山:“她對你的態度都比對我好太多了。” “去看看她吧。”沈重山鼓勵著她。 蘭婷點點頭,也跟著出去了,沈灝已經追到了傅向晚:“晚晚,你怎么了?哪里惹你不開心了?” “沒……沒有……沈灝,這個和你沒有關系,我只是突然有些不舒服。”傅向晚搖著頭,不想沈灝誤會而不安,“你放心,我回辦公室坐坐就好了。” 而蘭婷也上前來,看著他們:“晚晚……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很好。”傅向晚別開目光,不去看她,“沈灝,你去照顧沈叔叔吧,我回去了。” 傅向晚便進了打開門的電梯,蘭婷拍了一下沈灝:“你去照顧你爸,我回去一下,拿點換洗的過來。” 沈灝看著母親乘另一部電梯下去了,傅向晚和蘭婷先后從電梯里出來,后者急步上前:“晚晚,我想和你談談。” “我和你之間沒什么好談的。”傅向晚對蘭婷的不歡迎依然那么明顯,“我還要工作,請不要打擾我。” “晚晚……”蘭婷只能看著傅向晚冷漠離去的背影而落寞。 傅向晚如此的厭惡她,她的心里怎么也不好受。她有些無精打采的走到了醫院的停車場,坐進自己白色的寶馬車里,眼底都是哀傷的色彩,她扶著額角,頭疼得厲害。 而這個時候,一輛軍用的陸虎車停好了,車主卻在要下車之前看到了蘭婷,瞳孔放大。他是不是看錯了,因為她半側著臉,有些不真切。 蘭婷沉浸地哀傷里好一會兒,卻也沒注意到有人在打量她。她發動了寶馬車,開了出去,那輛軍用的陸虎車也跟著她的車后開了出去,一直尾隨著她開到了她所住的新蘭園。 蘭婷停好車,下了車,鎖好車,回頭,就看到了站在陸虎車邊的中年男人,硬朗英氣的五官,很大氣,一身軍裝,英姿颯爽,有中年成熟男人特有的帥氣。 蘭婷就這樣看著對方,眼中閃過震驚,卻表現得很鎮定。 而蘭婷一直他印象里的美麗,一襲清爽綠的雪紡上衣,一條白色的七分褲,長發扎了起來,象牙白的肌膚,窈窕的身段玲瓏有致,比起當年的青澀少女,多了一份迷人的風韻。 “蘭婷,好久不見,你不是死了嗎?”對方向她走來。 “談啟德,現在你是真是步步高升,看來你們都希望我死了,一了百了是嗎?”蘭婷勾著唇,冷笑著,有別于面對傅向晚的的溫柔和慈愛,“可惜我蘭婷命大,所以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他們之間沒有故人相見的喜悅,有的只是冰冷的目光和陌生的距離。 二十多年前他們是那樣的親密無間,可二十年后的今天,他們之間有著無法跨越的距離。 “蘭婷,我不是這個意思。當年我聽你媽說你生孩子難產,母女都死了,所以我以為……能再一次見到你真的很意外。”談啟德正是談希越的父親,傅向晚的公公,而此刻蘭婷還不清楚狀況,“我們能坐下聊聊嗎?” “我這一次回國,找我敘舊的人還真不少,不過我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什么好說的。還是不要浪費你的口舌和我的時間。”蘭婷拒絕了他。 談啟德想要挽留她:“蘭婷……我們之間有必要談談。” “談什么,談你現在的幸福生活,還是我的不幸?談我的死,還是你的生,談我那死去的女兒,還是你的兒子?”蘭婷壓抑著傷痛。 “蘭婷,我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今天這樣,誰也不想。”談啟德低下了眸光,似在哀傷,“我只想你好好的活著,看著你現在還活著,我覺很好。” “現在的蘭婷已經不是以前的蘭婷了。”蘭婷就要轉身離開,卻又想到傅志剛今天說的一件事情,傅向晚嫁給了談家的七少,她又轉過身來,“談啟德,你們談家的七少是誰的兒子?” 談啟德怔了一下,沒想到蘭婷會問這個問題,他沒有猶豫:“希越是我的小兒子。” 蘭婷輕咬著牙關,目光如劍,直射向他:“那你的兒媳婦是不是叫傅向晚。” “你怎么知道?”談啟德有些驚訝。 “我還知道她是人民醫院的醫生,我也見過她了。”蘭婷看著他激起層層水紋的眼潭,“她是個好姑娘,可惜的是不該嫁給你的兒子,不該嫁給談家!” “為什么?”談啟德追問著。 “你竟然問我為什么,好,那我就告訴你,傅向晚她是我的女兒,我那個和我一樣死里逃生的女兒!”蘭婷笑了,笑得凄然而痛苦,“我的女兒竟然嫁給了你的兒子,真是諷刺!” “什么?晚晚竟然是你的女兒?”談啟德臉色慘變,握緊了雙手。 221她要讓他嘗一下她承受的痛苦 看著談啟德變了臉色那一瞬間,蘭婷突然覺得心里竟然是那么的暢快,有一種報復的快感,讓她想笑,從心底笑出聲來。 “是,傅向晚就是我的親生女兒,而你……”蘭婷的眸子正在凝結著冰霜,卻是輕描淡寫的說出那致使秘密,“就是她的親生父親哦。” “不,不可能……”談啟德更是煞白了臉,身形不穩的晃了晃,感覺明天一陣霹靂,把他打得四分五裂,腦子里一片空白,渾身無力。 本來已經熱起來的天氣,加上明晃晃的太陽,應該是發熱的,可是他卻感覺到自己獨處在一個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冷得身心都麻木了。他每呼吸一次,肺腑里都是說不出的痛。 看到談啟德因為深受這樣的打擊而慘白了臉,痛苦的顏色在眸底里瘋狂地渲染開來,他咬緊著牙關,額上的青筋都在突突的跳躍,雙手握到要折斷一般。 他現在除了痛,就是冷,這兩種感覺在無情而殘忍地刺穿著他的身體,讓他傷痕累累。 “怎么不可能,當年我們可沒有任何措施,你不是說要生一個和我一樣可愛的女兒嗎?現在你的愿望達成了,晚晚就是一個好女兒,怎么了?你不喜歡了?”蘭婷的話如一把刀,在談啟德的身上劃過,一刀一刀凌遲著他,他寬闊的額頭上都滲出了冷汗,“也是,現在你是家庭美滿,妻賢子孝,怎么會把一個私生女兒放在心上,這不是要讓談長官臉上無光,給你的光輝人生抹黑嗎?如果換成我,我也不會認的。” 蘭婷的話是刻薄的,每一個字都化無情的釘子殘忍地釘在她的神經上,讓他無法承受這樣慘烈的真相。 “不,蘭婷,不是這樣的!”談啟德否認著,呼吸卻怎么也提不上來,那蒼白的臉色仿佛是害病之人,“你在騙我是不是?晚晚不是我的女兒,他和希越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真被我說中了,你就這么不想她是你的女兒?你怎么不說談希越不是你的兒子?女兒就該被犧牲嗎?”蘭婷閃著心痛的眼神,還有對談啟德憤怒的指責。 “蘭婷,你瘋了嗎?如果他們有血緣關系,那么他們的婚姻算什么?你想他們兩個人被人指責嘲笑嗎?這樣你的心就不痛了嗎?”談啟德深吸一口氣,反問著她,“我只是希望他們可有在一起的理由,可以正大光明的相愛!這樣也有錯嗎?所以我不希望晚晚是我的女兒。” 談啟德語氣也帶著一種指責,眼神犀利。 蘭婷被他直直地目光看得有些發怵,她抿了抿唇,卻依然沉默。 “蘭婷,告訴我實話!”談啟德再次開口問她。 “我現在不想說話。”蘭婷轉身掏出鑰匙去開門,談啟德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蘭婷,不要這樣,告訴我好嗎?你可以恨我,但是你不能把這樣的恨延續到下一輩的身上。他們何其無辜!如果你要報復就沖我來,是我對不起你,這后果讓我來承擔。” “談啟德,放手!”蘭婷瞪著他,喝斥著他的無禮。 “我要聽你說實話!”談啟德蹙緊了眉頭,只想得到一句讓他舒心的話。 “你沒有資格!”蘭婷掙扎著,“你再不放我就要喊人了,如果你不怕影響你的形象的話。” 談啟德眉頭依然深皺著,可是手指已經開始松開,畢竟他是公眾人物,不能造成不好的影響。他放開了她,眼睜睜地看著她打開了門,冷淡的走了進去。 蘭婷進了屋,往急急地往樓上而去,一身都失去了力氣,跌坐在了地上。剛才她差點就要否認傅向晚不是他的女兒。可是她就是想讓談啟德吃點苦頭,讓他不嘗一下她曾經經歷過的痛苦,這樣才公平。她才能懈氣。 蘭婷坐在地上,想到她這些年的苦,又是一陣酸澀涌上心頭。她一咬站起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大口。然后她便收拾了一些衣服,拿著便下了樓。出門前,看到談啟德的車子已經不在門外了。她才出來,走到自己的車邊。 她還沒有打開車門,一道陰影已經打在了車門上,把她眼前的光明給遮蔽。蘭婷一愣,緩緩回頭,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談啟德,他竟然還沒有走,一直在這里等她,就為了要一個明確的答案嗎? “蘭婷,告訴我真相好嗎?”談啟德的聲音放柔了許多,帶著乞求。 蘭婷微微揚起了下巴,姿態高傲,完美的微笑著:“是,像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做晚晚的父親!所以剛才我說的話都是激你的,我倒想看看你知道這樣的情況會是什么樣的反應?是不是很痛?可是你有我當初痛嗎?” “如果我知道晚晚會嫁給你的兒子,我會阻止他們在一起。”蘭婷如此表態,繼續道,“你不配做她的父親,也不配當她的公公。” 談啟德聽到這樣的答案,心里的那塊壓著的大石頭就沒有了,心里頓時輕松和敞亮了許多。只要談希越和傅向晚不是兄妹,那一切都好辦。 “現在他們已經相愛在一起了,所以不要去打攪他們。不要破壞他們的幸福。”談啟德看著她依然那樣清麗的臉,“我對不起你,就讓希越對晚晚好來彌補好嗎?我想你也想要他們幸福不是嗎?” 蘭婷吞咽了一下喉嚨,卻沒有說話,她伸手要去開門,談啟德擋住了她:“蘭婷,晚晚的親生父親是誰?可以告訴我嗎?” “晚晚的的父親不是你的親家嗎?你竟然還來問我,真是好笑。還是你們有錢人都不接見窮人親家,連面都沒見過。”蘭婷嘲諷著他,“現在你要的答案我都告訴你了,讓開。” 談啟德沒有攔著她,任她坐上車,發動車子離開,而他的心卻蕩漾起煩憂的漣漪久久不散。 日子還是這樣過下去,喬萬海在受傷的第三天的早晨終于從昏迷中醒來了,睜開眼睛時不適應明亮的光線,他閉上眼睛后又緩緩睜開,卻看到喬澤軒合衣躺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