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這輛不起眼的馬車一路從官道大搖大擺地一路南下,而明明各城池也是一副戒嚴的模樣,卻愣是沒能從這座馬車里將慶王妃解救出來。 梅亭嘉起初還不服輸地試圖逃跑,可是沈青云同樣心狠手辣——樹林里將無辜大夫害死后,梅亭嘉沒跑一次他都會當著她的面將無辜的人殺掉。 “梅大小姐,慶王妃,你莫非當真這樣狠心,非要害死這么多無辜的人么?” 他照例慢條斯理帶著一絲優雅地擦拭著自己手上的鮮血,同時還不忘輕飄飄地對梅亭嘉這樣說。 梅亭嘉垂下眼眸來不愿再去看沈青云一眼。 沈四公子卻悠然自得地放聲大笑,將酒壺高抬,酒水胡亂地沿著他的下巴微微向下流去。 梅亭嘉抬眼看了看馬車內眼露驚艷的姑娘,在心底默默嘆了一口氣。 她現下卻是有些擔心起荀臻來。 不知他現在人在哪里,是不是能遇上她們這毫不起眼的一行人。 進到青州府內,沈青云與車上的姑娘rou眼可見地放松起來,梅亭嘉也知道,過了青州府,只要再走過一個沅州府,南商便近在眼前了。 梅亭嘉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青州府大多數以定族人為主,這陣子恰又是定族人的大日子——安定節。 眼下州府內大街小巷處處掛滿了紅色燈籠,無論是年輕人還是上了年紀的都穿上了定族服飾,瞧著甚是鮮艷好看。 梅亭嘉難得被允許掀開馬車簾子看上幾眼,臉上倒一直都是掛著笑。 同一馬車的陶姑娘瞧了,嗤笑一聲道:“慶王妃的心胸還真是讓人佩服,倒也笑得出來。” 梅亭嘉放下了馬車簾子,淡淡地看了一眼陶姑娘道:“姑娘的意思是,要我在馬車里哭哭啼啼么?我倒是都成,不過怕是那樣你不太好過。” 一句話就把這姑娘氣得轉過身子不說話了。 這一路上,陶姑娘沒少跟梅亭嘉找茬——盡管她眼瞧著這位慶王妃對她心上人沒什么意思,但是心里這股子憋屈勁兒就是過不去。 不過她倒是有分寸了許多,盡管每次主動發起的冷嘲熱諷都被梅亭嘉頂了回來,她也沒有動手。 梅亭嘉瞧著陶姑娘的側臉,不出聲地笑了笑。 沈青云很快找到了一處客棧落腳。 剛一進門,梅亭嘉便發覺這處客棧并不尋常,大約是南商在這里的一處據點,不由得蹙起眉來。 掌柜親自將沈青云一行人迎上了樓,態度恭敬又謙卑。 他特地命人將一處沒掛牌的房間打開給梅亭嘉居住。 她一進去便愣住了,這處外表看起來與其他房間無異的屋子,里面卻如同是銅墻鐵壁,幾扇窗都用木頭釘得死死的,一個角落還堆放著不少繩索鐵鏈與刑具。 梅亭嘉不由得猜想起來,這間屋子之前到底關過多少無辜的人? 怔愣的片刻,她被身后的陶姑娘一把推進了屋里:“老實點!” 緊接著她聽見外面落鎖的聲音,不由得低低地嘆了一口氣。 這下想要逃跑便更難了。 她在床榻之上坐了一會兒,又走到了窗邊,費勁兒地將窗戶推開了一個小縫。 都還沒來得及往外看上一眼,身后的門上一陣推拉聲,竟是開了一個不算大的小口。 “我方才不是讓你老實點么?你是不是活得膩了?” 陶姑娘的小臉出現在那個口上,瞧著竟有幾分滑稽,梅亭嘉轉過身子離得窗邊遠了些。 說實話她方才也動了用那鐵鏈子一類的厚重物件將木板砸開的心思,不過這樣一看,她可能剛一動鐵鏈便會被發現。 梅亭嘉坐在了床榻之上,眼睜睜地瞧著陶姑娘離去。 她輕輕地捂住了臉,回想起這一路上的遭遇。 盡管她已然拼命告訴自己,她想逃命是沒有錯的,沈青云胡亂殺無辜的人就是想借機cao控她,可是她畢竟不是他那種毫無底線的人。 午夜夢回之時,梅亭嘉也會噩夢連連,夢中因她而死的人們一身鮮血地要她償命。 她無法理直氣壯地說出讓他們去找沈青云算賬的話,因為潛意識里,她也忍不住覺得也許真是自己害了人。 這樣思緒來回拉扯的日子當真是對人心境的一種極大消耗。 她忍不住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就著外面載歌載舞的聲音,她在這兒猶如牢籠的屋內慢慢地睡著。 這種情形之下,梅亭嘉睡得也不算沉,因此很輕易地便察覺到有人進了這間屋子,坐在了床榻邊上。 她頓時就是一驚,連忙睜開眼睛,同時戒備地卷起被子往床里滾了滾。 那人的身上一股酒氣,說話的語氣一如這一路來的吊兒郎當。 “梅大小姐,我這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呢?” 梅亭嘉冷冷地望著他,一聲都不吭。 沈青云卻猶自哂笑一聲道:“我知道你心機頗深,一路上被看得那般嚴,也有本事把求救的信息傳到慶王荀臻那里去——不過你可白費心機了。” 黑夜里,男人的輕聲低吟也有著振聾發聵的效果,梅亭嘉就那樣呆愣愣地聽著他聲音含笑地說著。 “他倒是真的在乎你,居然臨上戰場帶兵回返——這樣一來,我們埋伏在他回程路上的人可就有下手機會了呢!” 他的一字一句猶如惡鬼哭嚎一般,聽得梅亭嘉渾身發抖。 “拜你所賜,現下你們前線軍隊失了主帥,軍心大亂,任我大商鐵蹄踏平——梅大小姐,我早就說過,似你這般的女人,便不要總想著動你那點可笑的心機,你只會害人罷了。” 第65章 結局(下) 梅亭嘉呆愣住了,沈青…… 梅亭嘉呆愣住了,沈青云說的話,她一個字也不愿相信,可是她也明白,這并非是空xue來風。 沈青云還在不斷地向床里靠近,不大的床榻之間充盈著酒氣以及男人的氣息。 梅亭嘉垂下眼眸來——明明重生以后她已經失去了痛覺,卻在這一刻心痛到了窒息。 眼前似是又浮現出許久以前做的那個夢,荀臻無知無覺地躺在地上,周圍盡是親兵的尸體…… 她忍不住閉上眼睛,男人的手指緊接著撫上了她的臉。 “啊!” 沈青云一陣慘叫,隨即他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后腦勺,怒目望著梅亭嘉——面前的人不知何時手里拿著一塊鐵鏈,上面血跡斑斑。 他的聲音引來了陶姑娘,她一進門便被眼前的場景弄得一愣,竟沒有立刻上前關心自己的心上人。 他需要自己的關心嗎?大約是不需要的吧! 陶姑娘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了一聲,她的全心全意他看不上,那邊的不情不愿他卻要求著勉強著。 見陶姑娘過來,沈青云覺得甚是丟臉,沒好氣地訓斥道:“你來做什么?回去!” 陶姑娘站著沒動,沈青云又待高聲訓斥,這時外面居然又傳來一聲男子的慘叫。 接連這兩聲,客棧里的人即便是睡得再熟也都醒了,一個接著一個出來抱怨:“大晚上的,讓不讓人睡覺?” 雖說此處是南商在寧朝的據點之一,但都是照常開店,現下這些客人天南海北哪兒的都有,一時間內寂靜的夜里熱鬧起來。 掌柜立馬打發幾名店小二查探聲音的來源,自己則湊到沈青云的屋子里,想關懷一下這位主子。 結果他就撲了個空,整個人都慌張起來,好不容易瞧見陶姑娘,一把拉住便問道:“姑娘,殿下人呢?他不會有什么事兒吧?” 陶姑娘冷冷地甩開掌柜的手,一臉嘲弄地笑了笑道:“他能有什么事兒呢?他眼下正快活著呢!” 掌柜一愣,臉上隨即浮現出一絲了然的笑意,便決定不去打擾殿下——結果他這個想法剛起,身后便響起了腳步聲。 他忙深吸一口氣,準備對殿下說些打趣的話,結果剛轉過身笑了兩聲,便瞧見沈青云一頭一臉的血,手還捂著后腦勺,頓時就是一驚。 掌柜沒忍住望向了陶姑娘,這就是你說的快活? 陶姑娘理也沒理他,轉身回了房,將門狠狠地一關。 “殿下,你這是怎么了殿下?” 知道這會兒不是跟一個姑娘較勁兒的時候,掌柜連忙收回視線撲到了沈青云的面前,卻被他一個大耳刮子打得轉了一個圈。 “閉嘴,蠢貨!” 男人的聲音極低,一把推開看著要倒的掌柜回了自己的屋。 掌柜原地蹦跶了兩下,不負眾望地摔倒在地。 他望著店里的棚頂,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剛想掙扎著起身,只聽得樓梯口一陣兵荒馬亂的腳步聲,引得他一驚,又重新摔了回去。 “掌柜的!” 店小二們驚魂未定地上樓找人,扯著大嗓門試圖把掌柜的叫出來,結果為首的那位一腳踩在了軟綿綿的東西上,才聽得一聲熟悉的慘叫聲。 “掌柜的,您怎么在地上躺著啊?” 被店小二們扶起來的掌柜立馬變了一副神色,也道:“閉嘴,蠢貨!” 一陣沉默過后,掌柜沒忍住又罵道:“讓你們閉嘴還真閉嘴了?查到什么了不說說?” 店小二們有些委屈地對視一眼,推了一個倒霉蛋出來,期期艾艾地道:“掌柜的,地字三號房的客人死了。” * 沈青云本打算次日一早就離開,然而深夜發生的兇案生生將他的腳步拖住了。 官兵將這座客棧圍了個嚴嚴實實,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出客棧不說,還要接受好幾次的盤問。 掌柜只來得及將關著梅亭嘉的那間屋子好生收拾了一番,好讓那里瞧不出什么刑房的痕跡,至于旁的則半分力氣都使不上。 頭部傷口被包扎的沈青云,自然成為了衙役們重點觀察的對象,尤其是在他們拷問他傷口從何而來的時候,這個人居然還不肯說實話。 掌柜心急如焚,照這樣下去,他們難保不會暴露啊!于是他盯上了陶姑娘與梅亭嘉,試圖讓她二人出場為沈青云作證。 陶姑娘笑了一聲道:“我說姜叔,您當扯個慌那么容易么?主子是何等機智之人,他什么借口想不出?這會兒沒放回來,豈不正是說明這南商衙役并非好糊弄之人,我一個小女子又能如何?” 掌柜被懟得啞口無言,將視線放在了梅亭嘉身上。 這姑娘現下臉色一片蒼白,一看便是深受打擊的模樣,不過她還是感受到了掌柜的視線,冷笑一聲道:“若要我去,我便實話實說,他欲非禮于我,被我自衛打傷。” 掌柜默了默,是,這樣說的確洗刷了殿下殺人的嫌疑,可是調戲良家婦女就不需要治罪的嗎? 他憤憤地摔上門出去,在門口地上罵道:“呸,娘們就是靠不住!” 屋里的梅亭嘉與陶姑娘面面相覷,也不知為何突然一起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