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梅亭嘉詫異地睜開眼,剛想開口詢問發生了什么,身邊的“棠詩”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她眼睜睜地瞧著那人將臉上的皮撕下來,露出一張完全陌生的臉來。 “你是誰?” 第63章 過了晌午,正是一日…… 過了晌午,正是一日之中人們最為倦怠的時候,慶王府的馬車悠悠地駛向了南城門門口。 四城的守城士兵早得了圣旨,進出的馬車得細細地排查,故而哪怕慶王府地位超然,他們也盡職盡責地攔下來看了看。 姓張的校尉瞧見慶王妃娘娘身邊就帶了一個丫鬟,便開口道:“王妃容稟,咱們京城里出了點事兒,現下城里城外都亂著,您有什么事要出城的話,帶這兩個人恐怕不太行,不如末將派幾個人護送您吧?” 車上的慶王妃閉目養著神,一副勞神在在的模樣,倒是她身旁的丫鬟開口了:“多謝大人好意,不過我們王妃只是去莊子外看娘家meimei,不好麻煩您手底下的士兵了——奴婢瞧著今日城門處事兒也挺多的。” 生得秀美的丫鬟笑瞇瞇軟乎乎地說這話,忙了好一陣兒的校尉別提心里多滋潤了。 想想倒是真有這檔子事,之前順毅侯府有位二姑娘不知犯了什么事兒給擱在了外面莊子上——那姑娘還未成婚,一群大小伙子呼啦啦地跟在王妃后面看的確不妥當。 “既然這樣,那姑娘您一路警醒著點——對了,這煙花本是用來聯絡的,末將斗膽請王妃收下,如若碰見什么事兒,直接拔了引線扔外面就成。” 自然還是由丫鬟接下來,笑著對校尉說了聲謝,慶王府的馬車便又“嘚嘚”地往城外去了。 張校尉瞧著絕塵而去的馬車,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牙花子道:“要不怎么說是王妃娘娘呢?哪里瞧得上我們這等小人物,就是連說句話也不樂意。” 而此刻,被校尉暗自吐槽高傲的慶王妃方能出聲,便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 可也不知道挾持了她的姑娘是個什么人物,易容的本事出神入化也就罷了,方才在城門前,她上手在自己身上點了幾下,她居然便一個字也說不出,就連動作都不能。 更刁鉆的是,她越是試圖動一動想開口,就越覺得喘不上氣來,到最后差點生生憋死。 難怪人家坐進馬車來,一不給自己捆上,二不給自己下藥,有著這般本事哪里還用得著? 梅亭嘉眼巴巴地看了一眼那能救命的煙花——自是被這不知名姓的姑娘揣了起來。 她收回視線來,琢磨著要用什么法子求救。 大約是慶王妃算計琢磨的模樣太顯眼,一直沉默寡言的姑娘突然冷聲開口威脅了一句:“我勸慶王妃你莫要使什么小心思,沒得自己多吃苦頭!” 她本意是想讓梅亭嘉老實些,卻不想這“苦頭”二字反而提醒了她。 想來是荀臻走了許久,又或是最近日子過得“平和”,梅亭嘉竟將自己這特殊的體質忘了。 想到這兒,她垂下眼眸來思索片刻,繼而嗤笑一聲道:“你是什么東西,也配這樣同我說話?本王妃勸你識相些,快些放了我,我還能饒你一命。” 活了兩輩子,見過的惡心人沒有上百也有大幾十,梅亭嘉略略想了想,便拿出來一副最為氣人的面目對著那姑娘。 雖說這姑娘是有大本事的人,可年紀畢竟還不大,又是被自己案板上的魚兒甩了尾巴,自然被激怒了,伸出手照著梅亭嘉的腰際狠狠掐了一把:“您到這會兒還擺王妃架子呢?” 梅亭嘉裝模作樣地喊了幾聲痛,口上卻還是不依不饒地,絞盡腦汁搜羅了曾經流落街頭時聽來的骯臟話,又雜糅了些許梅絳璃與姜婉的做派,最后呈現出來的效果便足以能將成了佛的菩薩氣得人神共憤。 這姑娘起先下手還有顧忌,后頭幾乎都是死手——當然被慶王妃扭著身子躲了過去。 梅亭嘉約摸著這些應該是足夠引起荀臻的警惕了,便換上一副被打服了的模樣求饒。 只可惜激怒旁人容易,要哄可就難了,這姑娘上來那股火完全聽不進什么軟和話,仗著本事在手這王妃又跑不掉,打定主意要好好整治她一番。 這下梅亭嘉可有點慌,明明感受不到痛的身子似乎也有點酸溜溜的勁兒了——這荀臻得遭多大罪啊? 求饒的話愈發真情實感起來,引得馬車忽然一停。 帶著斗笠的車夫充滿戾氣地將馬車簾幕掀開,低聲道:“鬧騰什么?” 這人的聲音著實耳熟,梅亭嘉有些怔愣地望向那人。 那車夫倒也沒扭捏,一把將斗笠扯了下來,露出一張魅惑眾生的臉來:“慶王妃,梅大小姐,許久不見了!” 梅亭嘉心底猛然一跳,下意識道:“是你?沈青云,沒想到你還有逃出來的本事!” 沈四公子那雙眼睛泛出幾縷光彩來,將有些狼狽的慶王妃上下掃了幾眼,才笑道:“原以為你成了王妃就忘了我呢,現下倒還算有幾分良心。” 眼下還不是“寒暄”的時候,沈青云扔下幾句陰陽怪氣教人直返酸水的話后,繼續出去充車夫去了。 倒是方才瘋癲著打人的姑娘住了手,一雙眼睛頂著梅亭嘉,里面的情緒復雜極了。 這樣的眼神梅亭嘉覺得熟悉極了,沒忍住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這沈青云行事是惡心了些,可是就憑著那一副樣貌,也能招徠一些姑娘的青眼。 她這會兒心里倒是平靜了不少——求救的信號已然發出去了,剩下的就是聽天由命了。 沈青云一露臉的時候,梅亭嘉心里倒也擔憂這人會不會做出點下作事來毀了她的清白,不過掉過臉來瞧見車上姑娘的表情,她倒也放松了,既然有這一出那她就有法子利用這姑娘保護自己。 那沈四公子不知道是手不熟,還是有別的算計,將好好的一輛馬車趕得顛簸極了。 梅亭嘉有心想掀開簾子瞧瞧外面的情況,又見那姑娘虎視眈眈地望著自己,想了想笑道:“姑娘勞駕,您瞧瞧他是不是迷路了,這走得太不對勁兒。” 說著她還干嘔了一聲,以表示自己現下實在不舒服。 這姑娘聽了心里也跟著不舒服,什么叫他啊的,顯得好像多親近似的,這慶王妃頂著個貴女的名,怎生這樣不要臉? 雖是心中這樣想,但是大抵癡情的傻姑娘總是會不得以地“愛屋及烏”,她瞪了梅亭嘉一眼才輕輕掀開簾子往外看了一眼,冷冰冰硬邦邦地道:“沒事,你不必管。” 梅亭嘉是想著趁她看的時候自己也看上一眼,只可惜姑娘極其有經驗,不算胖的身子將縫隙堵得嚴實。 左右無事可做,她便真的閉上眼睛休息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睡著的梅亭嘉被一個大力扯下了馬車,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被拖進了另一輛馬車之中。 “嗨,換輛車而已,何必這樣粗魯?嚇得我還以為怎么著了!” 她小聲嘀咕著,又重新靠在了馬車壁上睡起覺來。 梅亭嘉剛閉上眼睛沒多大一會兒功夫,就感覺這不起眼的馬車忽地一沉,似是有人上來坐在了一邊。 這絕對不是方才那個姑娘了,以她的體重弄不出這樣的動靜。 梅亭嘉抬眼瞧了一眼,果不其然看見了嘴角含笑的沈青云。 她此刻手里濕漉漉的一片,許是被人拖下來時剮蹭到了哪兒,這會兒她也覺不出疼來,只是再度感慨荀臻不易。 這時,車里的人淡聲開口——聲音還帶著些許嘶啞:“自打我入獄了,可就一直想著梅大小姐你了。” 梅亭嘉又抬眼,只見沈青云一雙丹鳳眼微微彎著,眼尾處紅潤潤的,那薄情的嘴唇此刻略略有些干,結果這人伸出舌尖來輕輕舔了一下。 這一幕看在仰慕他的人眼里指不定是什么樣的美景,可是梅亭嘉又上來了一股惡心勁兒,忙背過身子干嘔起來。 沈青云臉黑了一片,冷聲道:“梅大小姐,我這會兒是給你體面給你臉,你可別逼得我什么都不顧,傷了你就不好了。” 梅亭嘉平復了這股惡心勁兒后,耐著性子應付他:“沈四公子,您這般人才,勾勾手指就有不少姑娘家喜歡,何必總盯著我這么個出嫁的婦人?當初那宜淑公主難道不好么?” 沈青云傲然揚起下巴:“宜淑公主算是什么?我南商皇族豈會娶你們寧朝的公主?” 關于這人的身份,荀臻與她猜測過的,也的確覺得他也許并不是鎮西侯的四公子,南商皇族這個可能也是想過,然而現下,確認了的梅亭嘉心里并沒有什么喜意。 想想就知道,如若不是確信自己十拿九穩跑不掉,他哪里會交這個底兒呢? “成吧,那我也是不配的,你還是——” 梅亭嘉的話沒能說完,沈青云便探過身子來,淺淺的呼吸打在她臉上,低聲道:“那可由不得你。” 說著,他那只手不規矩起來,摸上了梅亭嘉衣裳的扣子就要解。 慶王妃人淡定得很,緩緩地衣裳里抽出自己血淋淋的右手來往沈青云臉上一推,引得這位沈四公子急急往后避開,瞧準了她手上的血后才問道:“你這是做什么?” 梅亭嘉的臉不紅不白,緩聲道:“沈四公子的想法我大約猜到了,特地告訴您一聲,我來了月事,不方便陪您。” 沈青云聽得呆住,女人家的月事是怎么回事,他朦朦朧朧也是知道的,所以方才她…… “你,剛才,不是,你怎能如此——” 想說“放浪”兩個字吧,可是人家這般做是為了不和他干那檔子事,真要論還論不上,頂多能說這人她,她太……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合適的詞來,反而越想越惱火,為了不同他交/歡,這女人居然這么狠么? “呵,你莫不是想錯了什么?以為這樣我就會停手?” 察覺到了自己的猶疑落在對面人的眼里許是會引來她的嘲笑,沈青云忙重新狠厲了神色威脅道。 梅亭嘉抿了抿嘴唇道:“你停不停手,我一介弱質女流說不上什么話,不過容我提醒你一句,與信期的女人同房可是倒大霉——你最近沒想著盤算別的什么吧?” 這一句可是死死地戳中了沈青云的要害——他特特地從大牢里逃出來,怎可能只是為了擄走一個女子? 馬車里沉默了半晌,沈青云狠狠地瞪了梅亭嘉一眼:“饒你幾日!” 馬車簾子一掀,男人飛快地下了車,留下梅亭嘉劫后余生地長處一口氣。 手上的鮮血紅彤彤的,倘若方才那個姑娘還在,自己這個謊話必然就得露餡。 * 破舊的馬車在京郊處停留了一晚上,直到次日凌晨才繼續往城外走。 這個點看似穩妥,其實明白人心里都清楚,趕在第一波往城門口去,盤查得定然是一日之內最嚴的時候。 梅亭嘉也想不出,沈青云能有什么法子在這時候出去。 馬車漸漸走到了京城城門處,先前那姑娘半夜上的車,現在又故技重施將梅亭嘉治住了。 慶王妃失蹤了一下午外加一夜這個消息早就被孝統帝知道了,這會兒城門盤查得更加嚴,幾乎進出的人與馬車每個人都會被捉住細細地盤問。 待得輪到了這輛破舊的馬車,沈青云跳下了車,朝著守城的士兵們扯了一通謊話。 士兵們不為所動,指了指馬車就要看人。 冷著臉的姑娘看了看梅亭嘉——昨兒夜里她上來的時候,將這王妃的華貴衣裳扒了,換了一套平民百姓的衣裳。 她頗有些不忿地想著,雖然這個女人嘴不好性子也煩人,但不可否認她生得真是美,即便是平平無奇的衣裳被她穿了,也一股子貴氣在里面。 除非那些士兵是瞎子,不然即便是從未見過慶王妃,也會從她這般氣度上覺察出不對勁兒來。 姑娘很著急,梅亭嘉也跟著著急,很顯然她對于守城門的士兵們寄予厚望。 眼看馬車簾幕要被掀開,只聽得遠遠一句大聲叫喊傳來:“成國公!發現成國公父子的蹤跡了!” 搜尋慶王妃與捉拿成國公同樣都是大事,可若是問士兵們更愛做哪一樣,無非是后者。 不過是圣上的弟媳婦兒,哪里比得上成國公這等叛國違逆的人物功勛來得大呢? 梅亭嘉顯然也是料到這一點,將眼底的希冀盡數收了,老老實實地靠在馬車壁上,思索著下一步該怎么辦。 月信這件事頂多可以拖上七日,七日以后沈青云如若再動歪心思,她該如何應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