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荀臻吩咐這些事兒的時候,并沒有將眾人叫起,因此眾人也不知這位殿下臉上是什么表情。 有小姐大著膽子慢慢抬起頭看了一眼,結果便瞧見慶王向著那順毅伯府大小姐走去,驚得登時低下頭,但沒過多久又惦記著抬頭看。 荀臻伸出手將梅亭嘉扶起,低聲道:“你無事吧?” 梅亭嘉聲音淡淡:“小女無事,謝殿下關心,只是這樣于禮不合,還請殿下……” 她的話尚未說完,便聽得眼前的男子一聲輕笑,這一聲倒是與她記憶里的某一聲漸漸重合。 “是我想找你,誰敢說三道四?” 若是說之前,梅亭嘉入了慶王的眼都還只是眾人捕風捉影,那么今日慶王的話便是為這種說法填上了有力的佐證。 梅亭嘉猛然抬起頭,似是想確定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便瞧見了男子剛毅的背影。 見慶王只跟梅亭嘉說了一句話就要走,梅絳璃再也忍不住,就算是為了保護自己,這樣理也不理是不是太過分了? “慶,慶王殿下!”梅二小姐的聲音雖然好聽,但在此時卻顯得異常突兀。 荀臻腳步一停,卻并未回頭,只是叫過貼身小廝夏放吩咐了幾句什么,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那位小廝夏放則躬身走到長公主身邊,尋著張徐公公不知說了什么。 慶王離去后,那位王別公公也不敢再停留,帶著宮人如何來的便有如何走了。 但是這次的文會宴已然被毀掉了氣氛,饒是宜婉長公主盡力活躍氣氛,在場的小姐們也勉力配合,也無法如同往日那樣。 梅絳璃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座位上,她都做了些什么? 先是當著眾人的面打了自己的長姐,又眾目睽睽之下叫住慶王被對方無視,現在的她沒有系統要如何度過這一劫? 陷入沉思的梅絳璃連上首的宜婉長公主叫她都沒有聽到,還是旁邊的丫鬟滄海與巫云大著膽子推了她好幾次,她才反應過來。 長公主神色不豫地道:“身為貴女毫無長幼尊卑,本宮同你說話竟然要再三叫你才有反應,這樣的人才文會宴可容不起,來人,將梅二小姐送回順毅伯府。” 梅絳璃呆了一瞬后,連忙跪下哭求道:“公主殿下恕罪,小女年幼無知,公主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別同小女計較。” 歷來還沒有哪個貴女在文會宴上被送回去,梅絳璃雖不清楚自己開的這個先河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但是她有一種幾位不祥的預感,這讓她完全顧不得什么尊嚴。 往常梅絳璃還能演出個貴女模樣,當面對危機時,她則半分模樣都裝不出。 宜婉長公主冷眼看著梅絳璃,這個女子當著眾人的面居然聽從皇后身邊太監的話,這無疑是給了她一個耳光。 為防梅絳璃向梅亭嘉求情,長公主命手下的人快速地將梅絳璃送出小花廳,而梅二小姐被拖出之時還只顧哭喊,完全沒想起來要向自己的長姐求救。 梅亭嘉朝著宜婉長公主福身下拜:“小女心知二妹今日實在冒犯,不敢求公主原諒,希望殿下開恩,讓小女送一送二meimei。” 宜婉長公主看著眼前得體大方的少女,內心的怒火平息了幾分,她笑著點頭道:“難得你愿意不計前嫌,本宮自是不會反對。” 梅亭嘉沒讓兩個meimei陪著,至于姜婉,她更是從頭到尾也沒想起身,只在心中暗暗竊喜,梅絳璃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有的小姐看著梅亭嘉的眼中多了幾分敬佩,現在倒不比后世有什么圣母的概念,大度能容人還是個美好的品德。 梅亭嘉追上梅絳璃時,已經是在秋中園外。 梅二小姐由于掙扎得太過厲害,被太監們用繩子捆住了剛搥進馬車,梅亭嘉便走了出來,喊道:“諸位公公請慢。” 太監們自然認得梅大小姐,說起來這對姐妹也算是這屆文會宴上一絕,jiejie風頭無兩,meimei卻丟人至極。 梅亭嘉看著太監們笑著走到一邊,將空間留給這姐妹倆,自己則將馬車簾子掀開,正好看見了狼狽不堪的梅絳璃。 看見梅亭嘉,梅絳璃的眼中先是閃過一絲憤恨,隨即便可憐兮兮地哭了起來,由于她的嘴被堵住了,并不能說出話來。 梅亭嘉將她的眼神變化看得分明,不由得一聲哂笑,伸出手去將她嘴上的東西拿了下去。 “jiejie,你救救我,你幫我在公主殿下面前求求情,我,我不能被送回去啊!”手被縛著她無法去拽梅亭嘉的衣袖,只得盡量用哀求的語氣。 梅亭嘉掩唇一笑,開口問道:“你莫不是以為,我是來救你的吧?” 梅絳璃頓時就是一噎,隨即她楚楚可憐地道:“jiejie,雖然我剛才打了你,但是,我是為了保住我們所有的姐妹啊!我……” 說到這兒,她便被梅亭嘉那嘲諷的模樣刺激得再難繼續。 梅亭嘉看著眼前的女子,已然沒有了剛一重生時的憤慨,原來沒了神器,這個女子竟是蠢得會自找死路的人。 “救你?將你救下,然后等著你再算計我?”毫不猶豫地戳穿了梅絳璃那層拙劣的皮,梅亭嘉淡漠地望著眼前的人,“憑你的腦子,還沒本事把別人玩弄于鼓掌之間,下半輩子伴著青燈古佛清醒一點吧!” 梅絳璃沉默一瞬,隨即尖叫出聲:“你這個惡毒的賤人!是你害我!” 梅亭嘉看著狀若瘋癲的梅絳璃搖了搖頭,前世的自己竟然毀在了這種人手上。 第20章 老夫人雖然存了踩著…… 老夫人雖然存了踩著伯府小姐捧姜婉的心思,但是她絕不想小姐們一蹶不振,因此看見梅絳璃被太監五花大綁送回來時,她頓時眼前一黑。 太監們一五一十將梅絳璃做過的事對老夫人和盤托出,如何掌摑嫡姐、如何勾引慶王,不必添油加醋,如實說出已經足夠老夫人崩潰。 太監們把人一放下,轉身便離去了。 梅絳璃看著神色可怖的老夫人,膽寒地向后蹭了蹭,這老祖母本來就是一臉兇相,眼下生起氣來更是駭人。 “去請家法。”穩定了心神的老夫人對著身邊的方嬤嬤道。 梅絳璃拼命地搖頭求饒,但是于事無補,很快,老夫人便拿到了家法,對著梅絳璃的身上狠狠地招呼了起來。 梅絳璃哀求不成,扯著嗓子罵了好一通!她倒是也顧不得自己還得扮演伯府二小姐,一通現代的臟話脫口而出,聽得老夫人疑惑又惱火。 別看老夫人年紀大了,打人的勁兒是半點不少,沒過多久,梅絳璃便連罵人的勁兒也沒有了。 “把她頭發剪了吧!也別送去城外家庵了,就在府中后院的柴房修行。”將家法遞給方嬤嬤,老夫人喘著粗氣對著方嬤嬤吩咐道。 方嬤嬤一怔,確認道:“老夫人,您是說要將二小姐的頭發剪去?” 老夫人正在氣頭上,怒道:“你是聾了不成?這等小蹄子難不成還要供在家里讓她繼續當小姐?” 方嬤嬤不敢再多問,只得趕緊下去準備。 梅絳璃何等挨過這等苦楚,即便在現代,她家境一般,家中父母頂多只是上手打幾下,絕不會拿個棒子這么往死里打。 眼下她聽得自己挨打還不算,居然還要被剪了頭發送去當尼姑,不由得勃然大怒,可是系統不在手中,別說是報復老夫人,便是要渡過難關都是妄想。 就在此時,一身綾羅滿頭珠翠的張姨娘自后院跑過來,哭著將梅絳璃攬在懷里,疼得梅二小姐一聲哀嚎。 張姨娘卻顧不得此刻疼痛不已的女兒,這皮外傷養養總會好,可若是被剪了頭發送去修行,這女兒的一輩子還怎么活? “老夫人!二姑娘可是伯府的二小姐,怎能去當姑子呢?便是犯了天大的錯處,您將她打成這樣子還不夠嗎?”張姨娘也顧不得什么尊卑,沖著老夫人一通喊叫。 老夫人氣得直喘粗氣:“反了,反了!一個下賤妾室,也敢同我這么說話?” 此刻順毅伯還在府外與他的狐朋狗友們玩耍,并不知自己府中已經是亂作一團,而張姨娘也心知肚明,沒有順毅伯,她對上老夫人多半是要吃大虧。 這時,緩過幾分力氣的梅絳璃開口道:“祖母還是省著力氣吧!孫女無能,被人趕回來,可是沒被趕回來的,惹的麻煩未必比孫女小。” 此話一出,老夫人頓時就是一呆,在她看來,被從文會宴趕回來已經是夠丟臉的事情了,怎么還能夠有更大的麻煩? 見老夫人上鉤,梅絳璃毫不猶豫地選擇移禍江東,她冷笑著開口道:“孫女之所以掌摑長姐,是因為皇后娘娘使人來責罵長姐,孫女為了保住家中名聲,只得大義滅親。 至于勾引慶王,長姐倘若規規矩矩,又怎會惹來皇后責罰呢?” 梅絳璃的話無疑讓老夫人更加絕望,一個開罪了宜婉長公主,一個惹了皇后不快,順毅伯府怕是就要毀在這兩個不孝女手里了! 見老夫人的怒火已然完全轉到了梅亭嘉身上,張姨娘連忙將女兒扶起,對著老夫人略一福身便往后走,而老夫人也無暇再計較這個已然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孫女。 “教了十幾年的大家小姐,到最后都不如我的婉兒懂事乖巧!好不容易有慶王的青睞,這下怕是全完了!”老夫人氣得嘮叨出聲,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酒過三巡,宴會散去,男賓處倒是未受太多影響,照理舉辦了賽詩會以及考究文章,只是女賓處卻因著變故只草草展示了詩詞。 散去時,小姐們都是一臉郁悶,下次文會宴便是三年以后,有許多人便成親不能再參加了,一時之間她們也不知該怨恨誰毀了今年的機會。 待得輪到順毅伯府的小姐上馬車時,安靜了全程宴會的姜婉突然拉住了梅亭嘉的手。 “表妹,還是你來坐這第一輛馬車吧!” 突如其來的推拒讓梅亭嘉一愣,隨即她便是一笑道:“姜表姐為何突然要換馬車?” 姜婉眼圈一紅,幾乎要掉下眼淚來:“表妹才是順毅伯府的大小姐,婉兒只是他鄉來的孤女,不配坐在這第一輛馬車。” 此刻來往的人不少,有人聽見姜婉的話不由得好奇地望過來。 三小姐梅詩音皺起眉,開口道:“姜表姐這話說得好沒道理,來時都這么坐了,怎么回去反而說上配不配了?” 姜婉被梅詩音說得不由得咬住自己的嘴唇,她抬眼偷偷看了一眼梅亭嘉,但飛快地又低下頭,仿佛是受到了什么驚嚇一般:“來時,是姑奶奶抬舉婉兒,這方才文會宴結束,婉兒明白了,婉兒終究是不配的。” 且不說這話多讓人誤會,單就是姜婉現在的形態便足以讓直性子的梅詩音惱火,多虧一旁的四小姐梅如瑾將自己三姐的手抓住,才沒讓梅詩音當場發作。 梅亭嘉眼中的笑意淡了,她知道祖母讓姜婉參加文會宴的用意,是想讓這位表姑娘在京城尋上一門好親。 可是這位表小姐畢竟才學有限,宴會上表現平平,現在當著人來人往的這番作態,無非是要踩著她博得旁人的同情與憐憫了。 “姜表姐,祖母必然不愿看到你自怨自艾,你這么說豈不是辜負了祖母的一番好意?我便當什么都沒聽見,快些上車不要耽擱旁人時間了。” 梅亭嘉說完,便不給姜婉再與她糾結的機會,徑直向著第二輛馬車走過去。 路過的人紛紛朝著這里打量著,讓姜婉頓覺難堪不已,只得灰溜溜地上了馬車。 待得一行人回到伯府中,正廳燈火通明,老夫人帶著不少下人等在那里,看著竟有一絲肅殺的氣氛。 方才暴打過梅絳璃的家法就明晃晃地擺放在一邊,看樣子今晚上遠沒到休息的時候。 “……” 見幾個孫女走進來,老夫人原本準備立刻發作梅亭嘉,但是她猛然想起最近這個孫女很是不服管,因此便先行將其他幾個孫女遣回房中。 心知不會有好事,但是梅詩音與梅如瑾無法忤逆老夫人,只得一步一回頭地離去。 倒是姜婉紅著眼圈并未離去,老夫人看了一眼她,倒也沒強行讓她離開。 緊接著她又把一些無關緊要的下人都趕走,包括棠詩與菘詞,被下人硬生生地拖走,然后自己才拿起家法,一言不發地走到梅亭嘉身邊,狠狠一棍打在她的身上。 老夫人也不與梅亭嘉說話,她心知這個孫女伶牙俐齒她說不過,因此直接就上手,卻不想眼前的孫女面不改色,倒活像是面對鄰國拷打的忠貞之士一般,一時間老夫人被氣了個倒仰。 明明姜婉來了以后,與梅亭嘉并沒有發生過什么沖突,眼下見梅亭嘉受罰,她卻莫名地心曠神怡起來。 只是按照她一貫的表現,此刻要是袖手旁觀是不對的,于是姜婉弱弱地開口道:“姑奶奶,您不要動怒,表妹她若是做錯了什么,便讓她給您賠個不是,可千萬別打壞了她呀!” 不得不說,姜婉這話說得十分巧妙,老夫人一看面不改色的梅亭嘉,心里更氣了。 眼見著老夫人毫不留情地再度打了兩棒子,姜婉無法,只得掩面裝作哭泣的模樣。 再看梅亭嘉,一聲求饒都沒有十分硬氣,唯獨臉上有幾分倔強受辱。 老夫人越看越氣,就在她又高高舉起了棍子時,外面突然傳來了太監的通報聲:“慶王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