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
“你知道茜茜?”她抬起頭看著他,又搖搖頭,想到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不需要回公司嗎?” 看得出他是剛從公司趕過來,她想茂岄現在一定亂成了一鍋粥,舟季總部怕是今晚也無人能安睡。 所有人都需要他坐鎮。 其實她也是。 “需要。”十指相纏,緊緊牽住她的手扣在指間,“但帶你回家更重要。”他沒辦法不擔心。 路上段伏城在想,看到向杭生他心情復雜的另一方面,是覺得幸好。 幸好。 至少她不是一個人面對。 湯倪說她沒有看到。 說明向杭生在事發當時將她保護得很好。 向杭生傾慕她,那么他想要保護湯倪的心是真的,是跟自己一樣的。 他竟然要在這一刻,感謝他是情敵。 * 湯倪這晚睡在了段伏城的房間。 在警局做筆錄沒機會看到手機,她不知道現在事態進展到了哪一步。回來后吃飯、洗澡由男人一手安排得明明白白,也沒尋到合適的機會詳細詢問。 直到被段伏城摟著躺在床上,才開始慢慢消化白天所經歷的一切。 軟軟蜷伏在男人懷里,輕輕眨眼,睫毛末端綿密顫掃他的頸窩,隱蔽不休地昭示躊躇。 氣氛傾斜寧靜。 想問的信息太多,生命的話題又太沉重。 她反倒一時不確定該從哪里提問,如何妥當地提問,于是在心里百般研磨字句。 脖頸上傳遞的細微癢意,讓段伏城輕易洞悉她,輕易頓悟。 手掌摩挲在她后腰上,似拍非拍,似摸非摸,“喜歡什么樣的車?” 他收回主動權,化解她的躊躇。 不夠巧妙。 但恰到好處的明確。 湯倪不由輕笑了下,鼻尖蹭蹭他的鎖骨,默契而自然地接答了三個字: “你的車。” 段伏城挑挑眉,“雖然看上去熟悉,其實我對它的了解不深。” 氣氛的沉被淺淺挑起一角。 湯倪順沿他為自己鋪展的迂回,終于得以將那個話題拎出來探索。 “我見過周悅一次。”她虛聲細語,目光游罩房間的天花板,“三年前在茂岄舉辦的中秋晚宴上,她作為剛入職的新人代表上臺發言。” 原來是她認識的故人。 段伏城心口輕窒,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視線緩緩垂落,穿透黑暗端詳湯倪此時的表情,他沒有著急接話。 “我瞧著小姑娘那時候挺愛笑的,還立志以后一定要當整個茂岄的‘財神’,好像渾身耗不完的熱情勁兒。” 默了一會兒,她問:“她死前是什么職位?” “財務部總賬。”微頓,段伏城將回答補充完整:“她做到了。” 都做到了。 仍然選擇死相最難看的一種死法。 湯倪閉了閉眼,再掀眸,還是不能理解,“就這么絕望嗎?” 凝神聽她說完,段伏城臂彎施力,下頜輕輕蹭撫她的發頂,吐字平穩晰徹: “我已經派了總部的人配合警方調查,很快會有結果,倘若是工作原因讓她受委屈,我一定不會放任不理。” 黑暗中,他的嗓音容承出獨具純質的辨聽性, “舟季不會拋棄任何一名員工。” 即使她的家人并不在意。 “老板比家人還靠譜。”湯倪笑著調侃一句。語氣卻是自嘲。 盡管這樣太矯情,盡管周悅的怯懦永遠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她還是控制不了地在心底做出假想: ‘其實我的父母也同樣涼薄,如果哪天意外發生,他們會選擇……’ 嗐,誰知道呢。 “在想什么?”段伏城圈緊她的腰,心底總隱約浮繞幾分不好的預感,尾音侵滲異樣。 仿佛山雨欲來前,晃人的平靜。 湯倪往他懷里鉆了鉆,“……困了。” 那樣荒唐的假想,她才說不出口。 段伏城索性扣制她的手腕,反壓在她身上。 他唇抵得很近,呼吸敷纏,但眸眼里伏存的清光十分干凈,未曾動染半點兒貪欲,澄澈分明。 吻了吻她的眼睛,他請求的話擦去往日的清冷調,字字崩落,滑淌入她的耳蝸: “湯倪,讓我真正擁有你,好不好?” 他冷不防地這樣講,讓湯倪略微怔滯。 她聽不太懂,但能有所感覺到段伏城今晚很反常,反常地黏人,反常地不安定。 反常地慌。 是因為看到了向杭生嗎? “你怎么啦?”伸臂攬摟住男人的肩頸,指尖貼觸他耳廓細細勾描,語氣寵溺地哄他, “我已經毫無保留了呀。” “不夠。”他聲音低磁地虛啞,“還不夠。” 房間里沒有光,但湯倪可以毫不費力地看清他。 他說的“不夠”是指什么。 她飛快地思考了一下,手心微微泛潮,腦子里還飄著迷茫,身體卻漸漸委頓在他的氣息下。 可能…是要她主動的意思嗎? 心腔在此刻如同一只謎巢,無限瘋漲起黏膩的絲線,絲線牽離著體內所有的感官神經,誠實反饋給大腦之后。 引而不發地幻化為孟浪。 她摸索到男人的衣角,開始脫他的衣服。 段伏城愣住,然后迅速捉住她的手,“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不是單指身體與愛情的交付。 他還要另一個她。 可湯倪更加不懂了。 “我不明白。”她坦蕩蕩,軟聲軟氣地要求他,“你可以教我嗎?” 段伏城終是輕啞地笑了聲。 “以后,難過就是難過,委屈就是委屈,不要有壓抑,不要不宣泄。” 他用最強硬的態度說最柔軟的話,甘愿低卑, “你已經有我了。” 段伏城生長在幸福和諧的家庭,所有人都愛他。他得到的愛太富余。 所以他給她的愛炙熱又頑勇。 他確定他的愛足夠包容和堅固,他言行合一,他情愿整顆心都被她緊栓。 他要的是最最不懂事的另一個她。 “咚”地一聲,肋骨仿若被他精準敲中,心也跟著猛烈搖晃了下。 湯倪直勾勾地回望他,萬千情緒一秒涌到嘴邊兒,最終只眨了眨眼,澀甜地凝成一個字: “好。” ------------------------ 早上六點,段伏城被傅鐸的一個電話叫醒。 “段總,出事了。” 那一瞬的直覺告訴他與湯倪有關。 趕到總部時,傅鐸和曾部長正面色肅沉地在等他。 整個公關部門甚至比昨晚喧碌更甚,職員相互奔走,電話響鈴一個接一個持續不斷,場面夸張。 段伏城眉骨皺壓,“怎么回事?” “今早凌晨三點一刻,一個名叫‘六月未至’的爆料號突然在網上發博,自稱茂岄內部職員,還是周悅的同部門同事。” 曾部長投屏微博界面,一篇洋洋灑灑的小作文被掛在眾人面前: 『大家好,首先我很抱歉以這種懦弱的方式為我的朋友周悅伸冤。 小悅生前是一個很好的姑娘,但只有我知道她承受著怎樣的心理壓力和不公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