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可當她剛泊車到畫廊入口,透過擋風玻璃,驀然瞧見湯倪那兔崽子飛奔向一輛全新的邁凱倫時,張凱笛還有些疑惑。 湯湯可不是傍大款的人啊! 等到對方調轉車頭,發動引擎轟鳴著沖離現場。 兩車交錯之際,張凱笛瞇眼投去一瞥,便發現什么都有了答案。 是上次和湯湯一起出現在慶祝宴的男人沒錯,她們家湯湯終于出息了。 不過到底還是沒能與閨蜜碰面,張凱笛還是有些無奈。 只身下車,輕車熟路地避開人群,從場館后門摸索著進入畫廊里。 才進門,就被室內彌漫的漆黑嚇了一跳。 要不是在墻角靜靜發光的“安全出口”綠色標志,她險些以為是自己記錯了開展日期。 憑借記憶小心探步往前走,經過一截后廊,成功輾轉進入一間獨立展廳。 同樣沒有亮一盞明燈。 倒是一顆爍亮奪目的淺紅棕石,被托在高處熠熠生輝。 待眼睛適應黑暗,連同寶燈周圍隱隱浮現的畫面線條盡收眼底,熒幽的光亮仿佛在被那顆圣石牽引。 再次定睛細看,原來巫術杖石上搭垂著一株羸弱鈴蘭,花苞半斂,襯起滿墻極近動態的愴然美感。 “以之信仰,還之守望,多好的寓意啊……” 張凱笛本身對藝術氣息就很敏感,只稍看一眼,就低聲喃喃道出了湯倪全然不通的“靜態畫面語言”。 黑暗的角落里有人影微動,聲色低落郁郁,寂寥徘徊: “連你都能讀懂,為什么她不懂呢?” 這回是真把張凱笛嚇得一激靈,又被她自己強行克制了驚叫的沖動。 拍拍心口,長舒一口氣,她隱約覺察那影子的身形有些眼熟,想著沒光是在不方便,抬步往嵌壁觸控那兒摸去。 “別開燈!” 角落里的人影有些急了。 但張凱笛的手速更勝一籌,“啪嗒”一聲直接按亮了護眼模式。燈光照徹展廳時并不刺眼,反而撐挑出一片豁然開朗。 她頓時心尖觸動。 因為出現在這里的畫展的主人,也因為眼前那場發生在一整面墻上的“攝魂”。 她挑眸望向整幅畫作。 在顏料和線性的元素中,向杭生用筆力架構起顛覆性的戾霾張力,織就血腥的、殘暴的、罪孽的暗黑情緒,放眼盡是一場聲勢浩大的悲慟。 ——一場與未開燈時的救贖畫面,決然不同的悲慟。 向杭生慌張地推開活動櫥窗,伸手欲圖取下鈴蘭,生怕此刻滿圖的瘡殘侵蝕了花的顏色。 玷污了鈴蘭的神圣純潔。 張凱笛只要想起匆忙離去的湯倪,立刻就明白了。 其實向杭生剛剛入駐1205那會兒,她有見過他幾面。 這人造型鬼馬前衛,待人卻淡淡的沒什么興致,就連作為大房東的她申請添加微信好友,都被晾了十天半個月,后來才不知道為什么通過了,她沒有太在意。 之后聽說湯倪把他那里的衛生整改得服服帖帖,她回來再去看的時候,他變了很多。 頭發短了,說話也溫和不少。 湯湯還是那么有辦法。 直到上次園區辦聚會,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向杭生,竟然破天荒地坐到她的書店門口,想法設法地搭話留下。 不是張凱笛刻意揣測,實在是他一副相思的心事總擺滿在臉上。 “喂。” 想到這里,她不禁莞爾開口,截住他取花的動作: “你不覺得……這樣的安排,也很合理嗎?” 向杭生果然停住了,薄密眼睫垂落,茫然的眼神卻沒有看她:“什么?” “我說,鈴蘭指代追魂奪魄的魔杖,很合理啊。” 張凱笛斜身倚靠在墻上,雙手交叉在胸前,歪了歪頭,笑意不減。 “你只記得它純白無瑕,卻忘了這種植物,全株含毒。” 他蒼白修長的指尖微顫,繚亂地退開兩步,怔然凝望著壁畫出神,似乎是聽不懂她的話。 聽不懂,也想不通。 背影的脆弱單薄,一觸即破。 張凱笛此時也在神游,回想那個脊背直挺、站在湯倪身邊的男人。 清貴,矜驕,氣度高雅,永遠自如而包容地接納著湯倪,沒有小心翼翼,沒有卑微試探,是真正平等的尊重,和強大的愛。 “這怎么能比得過呢?”張凱笛輕聲慨嘆。 向杭生這才慢慢側頭,淡淡地看向她,目光微涼,吞吐的字詞并不平穩: “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不要愛她‘圣潔’,要愛她‘存在’啊,傻子。 張凱笛在心里輕聲回答他,但面上只搖了搖頭,不便多說。 見他情緒低落,她只好嘗試著轉移開話題: “原來盾心今年第三季度限發——「圣痕」,首展是交給你的,恭喜。” 她誠心道賀,但對方卻沒怎么高興起來。 張凱笛只好自說自話: “你這顆石頭是真正的首發,中心有道天塹紋是自然形成。” “看似是瑕疵,卻令它成為獨一無二的存在。” “系列珠寶發售后,它將仍被盾心按照藝術收藏品定位。” “包括「圣痕」的名字,也是單獨為它取的,只有它才配叫「圣痕」。” 等她說完,向杭生抿了抿唇,背過身去,清寡的聲線不摻染絲毫情緒: “看你對它這么有興趣,喜歡的話就拿走吧。我已經付過買它的錢,有贈予權。” 后面的話他沒能再說下去,張凱笛卻懂了。 有贈予權的你,原本是想將它贈予那個重要的人吧。 她一定是你心上的‘圣痕’吧。 “謝謝,我是它的概念文案編撰,當時已經觀察得十分滿足了。” 張凱笛沒有任何尷尬窘迫,提出自己的想法。 “不過我確實有興趣——對這幅畫,我會照價購買。” 向杭生微頓,繼而搖頭,“這畫不賣。” “按照合同規定,本畫作為「圣痕」首展附加產出,經營權不在你,你無法決定它的去留。” “好。”他斷舍得干脆,“石頭也是畫的一部分,你記得帶走。” 張凱笛不答,而提問刁鉆: “請問你這日不落燈,可以一起送我嗎?照著畫看,才有意境。” 主要是,這燈一個好幾萬塊呢! “……隨你。” 第65章 舅舅來了 我是那種會偷拍的人嗎? 自從上回在高爾夫球場上, 鄧志意圖給湯倪下馬威,卻被段伏城幾人的出現反將一軍后,那位鄧總倒也沒再專門針對她整什么幺蛾子。 只是同在深坑任職高位, 湯倪又隸屬他手下, 平日里兩人免不了要打個照面。 每回碰上,鄧志大動作沒有, 也總少不了要陰陽怪氣地挖苦她幾句過過嘴癮。 湯倪自然不會生氣,還會假裝聽不懂, 就那般不軟不硬地看著他擺高姿態, 心里冷笑歸冷笑, 面上照舊是溫聲細語、禮節周到的老樣子。 次數多了, 鄧志也感覺無趣,后來便索性無視她。 或許眼高于頂的鄧總, 壓根就沒把湯倪放在眼里。 始終認為,她還不配被當做“敵人”。 湯倪一向看得開,也樂得自在, 加上深坑試營業期間的工作繁忙度極高,還要馬不停蹄地奔波在兩邊酒莊的談判場, 一時也沒把鄧志放在心上。 時間轉眼過去一個月。 與「香榭麗酒莊」第三次談判結束那天, 有關深坑開業將要使用的那批酒水, 湯倪與酒莊方基本達成共識, 所以她心情特別好。 坦白說, 當下酒水股市一度呈直線飆升的詭異化狀態。 最開始的時候, 還只是國外的酒水市場價持續暴漲, 而到湯倪與「香榭麗」后兩次的談判期間,國內的酒水股竟然也出現了上漲式的巨大波動。 連常年混跡酒水市場的酒莊方都覺得奇怪。 這完全不像是正常股價走紅的樣子,倒仿佛是這背后, 有人在無形中不動聲色地cao控著國內外的酒水股市。 酒價的波動局勢,對談判雙方來講都是壓力。 所以湯倪唯有幾次三番耗在「香榭麗」磨嘴皮子。 最終在不影響酒水質檢的基礎上,除去酒水本身費用以外,她還是將運費、人工費、損耗等一系列細節費用的成本壓到了最低,算是為舟季贏取到了利益最大化。 同時,她還成功說服「香榭麗」的相關負責人,讓對方答應可以先出三成的貨去深坑。